顏炎回到王府的時候,甜心正託着腮,一臉心事的坐在荷風聽悠的正廳裡。顏炎看她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露出如此憂鬱的神情,不由得撲哧一笑:“又在發什麼呆,這幅樣子一點兒都不適合你。”
甜心聽見顏炎的聲音後,擡頭瞧了顏炎一眼之後才慢吞吞的站了起來:“額娘吉祥!”
顏炎任由小梅和青竹幫自己淨了手,才慢慢的坐了下來:“說罷,到底在想什麼,一張小臉兒都快皺成巴掌大了。”甜心依舊撅着嘴,歪着頭看着顏炎:“額娘,大姐姐今年十七歲,從前兩年確定完婚事之後,就幾乎沒有出過那邊的府門。以後我是不是也要過這樣的生活?”
顏炎一愣,萬萬沒有想到甜心竟然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怎麼想到這裡來了?”
甜心一聽顏炎又是一副逃避的樣子,聲音不由得高了幾分,充滿了不滿的情緒:“額娘,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在問您問題?”
顏炎吸了口氣,忙正色的看向了甜心,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甜心看顏炎這幅樣子,更無力了,整個人都趴在了桌子上,委委屈屈的問着:“額娘,我什麼時候會被賜婚。按照大姐姐的時間,是不是也就還有兩三年的功夫了?”
顏炎看着甜心,見她完全不肯忽略這個問題,便正了顏色:“甜心,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直接說吧!”
甜心一聽顏炎這語氣,立刻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充滿期盼的看着顏炎,整個一個滿血復活的狀態。顏炎無奈的翻了翻眼皮,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甜心卻似乎還在組織自己的語言,但這顯然難不住甜心,她很快就有理有據的開口了:“額娘,我知道額娘和其他後院的女人都是不同的,也知道額娘其實是非常有想法的人,特別是對我們這些做孩子的教育尤其傷心……”
“停!”顏炎立刻打斷了甜心:“少給我扣高帽子,說正題。”
甜心訕訕的笑了笑,最終還是說出了目的:“額娘,我想和二弟一起去沙俄!”
顏炎重重的吸了口氣,看向自己的女兒。到這個時候,顏炎才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開放,她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女兒去那麼遠的地方。
所以她直覺的就搖了頭:“不行!”
甜心立刻皺起了眉頭,不滿的叫着:“額娘,爲什麼?”
顏炎似乎想起了自己十幾歲想要和同學出遊的時候,老媽給的理由:“太危險了,而且你又怎麼知道弘蟑要去沙俄!”
甜心抿着嘴,不滿的盯着顏炎:“額娘您這這是自欺欺人,您比我更清楚,二弟的目的地一定是沙俄!”顏炎更加肯定了:“那我就更不可能讓你去了,沙俄如今和咱們大清小摩擦不斷,我一個兒子過去已經很危險了,不可能再搭上一個女兒。如果你真覺得以後的日子都悶在府中很遺憾,那麼明年,額娘和你阿瑪商量,讓弘蟑陪你在咱們大清的領土上隨便走走!”
甜心似乎完全不能接受顏炎這個解釋,歪着頭看了顏炎半天,才悠悠的問了一句話:“額娘就不怕我也和二弟一樣,偷跑出去嗎?”
顏炎微微一笑:“我知道甜心不捨得我和你阿瑪擔心。”
甜心接的飛快:“所以額娘就這麼苛求我嗎?正如安娜姨所說,生爲一個女子已經很可悲了,生爲大清的女子就更可悲了。以往我總是和安娜姨說,我的額娘是與衆不同的。如果我執意想做什麼,額娘是不會反對的。可是如今,我該和安娜姨收回這句話嗎?額娘其實也和一般的女子沒有不同,都是墨守成規,害怕改變的。”
甜心越說越激動,最後都站起了起來,不錯眼珠的看着顏炎。
顏炎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因爲她突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甜心。甜心如今的話,就一如當初自己執意留在倪晨的城市工作時,說服父母的話一般。
當時自己一顆心都鋪在了外面,認爲只要能呆在倪晨的城市,認爲只要離了父母的身邊,自己就能夠成熟,就能夠長大。當時自己是怎麼理解父母的呢?又是怎麼說服父母的呢,顏炎都已經忘了。但如今她卻深刻的體會到了父母的心情,那種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成長,又如生生的挖了一塊肉走一般的難受。
甜心見顏炎依舊什麼都不肯說的樣子,用力的跺了下腳,想要轉身離開,最後還是沒有忍下心來,低聲道:“額娘說的對,我不想讓額娘擔心,所以我不會偷跑的。額娘休息吧,我走了!”說完,甜心便往門口走去,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一般,又道:“對了額娘,完顏氏今天到這邊來了,正和阿瑪在書房說大姐姐嫁妝的事兒,額娘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這次說完,甜心便離開了荷風聽悠。顏炎看着甜心依舊很單薄的背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糾結着不肯出去。一直到老九回了內院,一直到老九發現她的表情不對,顏炎還沒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
老九坐在顏炎的面前,用力的攥住了顏炎的手,有些焦急的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叫你好幾聲都沒有反應。”顏炎這才反應慢半拍的看向老九,眼神兒都有些飄忽。
老九一下子擔心了起來,改爲攥住了顏炎的胳膊:“發生什麼事兒了,額娘難爲你了?還是在宮裡又出了什麼事兒?”老九抓着顏炎的手有些用力,這才讓顏炎徹底的反應了過來。
顏炎看着老九擔心的樣子,突然眼眶一熱,擡起手臂圈上了老九的脖子,將臉孔埋在了老九的脖頸裡,沮喪的道:“爺,我其實不是個好額娘,對不對?”
老九聽到顏炎說這樣的話,心裡反而微微的放鬆了一些。他擡手拍了拍顏炎的背,柔聲道:“爲什麼這麼說,你做的已經夠好了。”
顏炎的聲音依舊悶悶的:“不,我只是把我想給的給了他們而已,而他們想要的,我卻一點兒都沒有做到。”老九這才感覺出顏炎真的很鬱悶,不由得微微用力拉開了顏炎,強迫她看着自己:“發生什麼事兒了?仔細說給爺聽,不要囫圇吞棗的?”
顏炎搖頭:“我不能一有什麼事兒,就推給爺去解決。”
老九嘆氣,無奈的道:“顏炎,他們也是爺的孩子。”
顏炎依舊抿着嘴,一副不想說的樣子。老九作勢欲站起來:“我去問甜心!”顏炎立刻拽住了老九,小聲的說道:“爺……”老九看着顏炎:“你說!”
顏炎想了半天,纔將甜心的打算說了出來,最後還加了一句:“爺不要責怪甜心,其實我很理解她,如果易地而處,我肯定也想出去看看。”
老九嘆了口氣,這才伸手佛了佛顏炎的頭髮,柔聲道:“我不會責怪甜心的,我又何嘗責怪過她。不過你也太愛鑽牛角尖了,就因爲這個,就把自己難爲成這個樣子。剛進來的時候,還以爲你又在宮裡受了什麼委屈呢。”
顏炎撅着嘴,不滿的說道:“自然是受委屈了,我哪次進宮不受委屈啊。不過這次他們都沒佔到便宜,雖然挖了無數個坑給我,不過我都沒有跳。”顏炎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兒小小的自豪。
其實老九早已經知道了顏炎在宮裡的事情,此時見了顏炎的小表情,不由得膩寵的笑了:“是是是,你最聰明瞭。不過這兩****便老老實實在府裡呆着吧,不要隨意走動,特別是四哥府上更不要去。”
顏炎有些不滿:“我什麼時候主動去過四哥府上啊!”說完之後,她才反應了過來,猛的看向老九:“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還是要發生什麼事兒?”
老九看着顏炎猛然發亮的眼睛,笑的更大了:“可能是會有些事情,不過都和咱們沒有關係。你只要好好的呆在家裡,不要生病,不要出意外就成了。”
顏炎撇了撇嘴,不滿的說道:“我算是能體會甜心的心情了,作爲一個女人,生活還真是無趣的很啊。”
老九見顏炎提起甜心來已經不那麼失落了,便稍稍放心了一些,伸手拍了拍顏炎的頭:“甜心那邊,我去和她說說就好了,你就不要擔心了。倒是阿古達木這兩日大概就能出京了,你要給弘蟑帶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顏炎點頭:“已經準備好了。”說完顏炎又咬了咬嘴脣,看着老九:“爺,如果甜心執意要去,咱們是不是可以……”老九深深的看了顏炎一眼,柔聲道:“你知道爲什麼甜心會來找你說這件事兒嗎?就是因爲你太心軟了,這件事兒,我來處理,你不用擔心了。”
顏炎又點了點頭,其實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同意了,甜心想要真正的離開大清的領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所以顏炎並沒有強求,只是暗自的下決心,在未來兩年內,一定要帶甜心四處走走看看。
只是顏炎萬萬沒有想到,不光是甜心沒有機會能出京,就連阿古達木也給扣了下來。阿古達木給康熙上的請辭摺子竟然被扣了下來,這讓阿古達木頓時非常鬱悶起來,第二日就跑到了老九的書房,求老九去探一探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