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後來又解釋了好久,大意就是他寵愛她,那是因爲熟知她的品性,因爲她是個好人,是個品德高尚(……),爲人本真,一心一意爲他的人,所以他才能放心的寵愛。
而挑選嫡妻,不可能一朝一夕就看清人品,也要防着萬一此人心眼不正,納進來了才發現不容人就糟了。
側室格格等不容人,影響不大,嫡妻不容人,影響就大了。
比如郭絡羅氏。
四爺冷笑:“老八這是還糊塗着呢,他那福晉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良妃去之前聽說連她的面都不想見。”
他搬進紫禁城後,一些藏在宮闈深處的秘事就漏出來了。至少瞞誰也不會瞞他這個主人。
李薇還是頭一次聽說,她比起他來,消息靈通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據四爺說,郭絡羅氏對良妃十分不敬,好像還帶着點看不起。
“她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服侍先帝的妃嬪?就算良太妃不是老八的額娘,就算只是先帝宮裡的一個貴人,她都要乖乖的把頭給低下去!”
四爺說起這個是帶了真火的。
於是他們接來下就跑題八百里的聊起了八爺的杯具人生,關於他福晉當面一套,背裡一套,氣死良太妃的事(他說的)。
以郭絡羅氏爲反例,他好像還不想給弘昐娶一個對家族感情太深的(她總覺得這是說長春宮),要公正,大度,把女四書刻到骨子裡的好福晉。
可李薇不覺得這樣的福晉好,或許是她太天真,但她確實希望弘昐跟福晉之間能有一分真情在。不要像四爺和長春宮如今這樣形同陌路。
這個世界對女人更嚴苛。四爺跟長春宮不諧,還有她這個選擇。可以說所有四爺能接觸到的女子,都會全身心的對他奉獻一切。
沒了她,當然還會有別人。
四爺的情話雖美,但男人能說得白日見鬼,女人蠢在無怨無悔。
她現在就蠢得冒泡了。四爺容她佔一刻,她就佔一刻,容她佔一天,她就佔一天。她會佔到他不再讓她佔爲止。
到那時怎麼辦再說。明日愁來明日憂嘛。
四爺考慮的是弘昐福晉的職能,他要求的是弘昐福晉的實用性。她卻希望能在實用性和觀賞性中尋找一個平衡。
既能叫弘昐心儀,又能讓四爺放心點頭的,就是弘昐的好福晉。
……不過想得太美。
她又沒開天眼,看不出未來弘昐會喜歡什麼樣的。
說起來,現在弘暉和弘昐身邊都沒安排通房丫頭。四爺登基前他們一人兩個,弘暉有了兩年後,弘昐纔有。不過先帝一駕崩,四爺跟着進了宮,等她進宮前就已經傳話把那弘昐的兩個丫頭給送出府去。在家裡放兩年後就給她們安排人家嫁人。
弘暉那兩個估計也是一樣。
她也問過弘昐更喜歡兩個丫頭中的那一個,她們走時,弘昐都特意賞了銀子。但卻不肯跟她說更喜歡哪一個,問起來都是‘兒子覺得都還好,還算規矩懂事,不吵鬧’。
李薇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弘昐還沒開竅。在他的心中兩個丫頭只要不給他找事,不麻煩就很好了。就跟初高中的小戀人一樣,新遊戲都比女朋友吸引人。
這讓她覺得當年她已經想像怎麼跟四爺的後宮相處,腦補出蕩氣迴腸、虐戀情深、你愛我但我愛她等等。
但可能在四爺眼裡,福晉和她們都有其應該在的位置。
在這個他給安排好的位置上做得好的,他就會比較滿意。做得不好的,他就會不太喜歡。
讓人嚮往的驚心動魄,深入骨髓的愛情都只存在於童話故事裡。
她不知道四爺是幾時愛上她的,或許一直到她死也不會了解。但在她這裡,對四爺也始終有所保留。
她享受愛四爺的幸福,卻從來沒有想過去依靠他的愛。
仔細想想,她愛四爺,是自己的事。這話有點太清高,但在她這裡真的是這樣沒錯。她愛得很開心,四爺的每一次迴應都讓她受寵若驚。
而他就算不迴應她,也不能否認他是個男神的事實。
特別是現在成了雍正的四爺,更吸引人了。
吸引人的不止是四爺。弘時悄悄告密,說弘昐那裡有宮女獻殷勤。
“給二哥送洗乾淨的衣服,衣服裡夾着一個荷包。”弘時小聲說,“小太監收拾出來後就去找大總管了,二哥看過荷包後讓人問清楚是誰夾進去的。那天去取衣服的叫拉出去打了。”
然後弘昐還讓他們都查了一遍。
弘時心道二哥好嚴肅,哪個宮女會那麼傻,給每個阿哥都夾了荷包?
李薇送走這個告密的小混蛋,轉頭就黑了臉讓趙全保去查問。
阿哥所那裡說實話並不對宮妃們開放,西六宮裡真正有資格過問的是長春宮。不過她和長春宮的關係在那裡放着,長春宮會提醒她就怪了。
四爺那邊肯定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也沒告訴她。
她還在想原因,趙全保就把事情打聽清楚了。那個宮女是針線房的,弘昐等阿哥的衣服不可能跟粗使宮人混在一起洗,都會由專人清洗。弘昐的太監去過幾次,也跟這宮女熟了。這次去的時候,宮女就當着他們的面把衣服攤開讓他們檢查,再重新疊起來,就在這時把荷包放進去了。
李薇只覺得這宮女這麼做太奇怪,就算弘昐真能看到荷包,那也不可能因爲一個荷包就對她鍾情啊?
這樣不合常理。
趙全保道:“當時就拿住了,還有跟她一個屋的九個人全帶到慎刑司了。那邊的事,奴才就打聽不出來了。”
養心殿裡,四爺讓蘇培盛端來一個托盤,指着上面的荷包說:“你們也看看。”
荷包是很普通的雞心荷包,白緞底,正中繡着荷葉,一株綻開的白荷花,一個花苞。從外形上沒有任何特色。
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等閒視之。傅鼐最先輕輕把荷包拿起來,湊近鼻端一聞,是很普通的荷包香氣,打開荷包口倒出香丸,傅鼐道:“容奴才失儀。”得到允許後,他拿起一個香丸捏開,嚐了一點藥末。
稍停幾息後,傅鼐道:“恕奴才無能,看不出這荷包有什麼古怪之處。”
荷包本身確實並無古怪。
四爺冷笑:“怪就怪在,它被人塞到了二阿哥的衣服裡。”
在場諸人心中都是一顫。
四爺拿起荷包道:“朕,不以爲朕的宮中有如此愚蠢的人,朕的兒子們也不會這麼無能,做這種無用的構陷之舉。但怕的就是外人拿這個荷包來做文章。”
張廷玉先回神,忙道:“萬歲聖明。”
鄂爾泰在心中把話轉了幾圈,盤算清楚才胸有成竹的開口道:“萬歲,賊人敢做如此舉動,只怕還有後手。”
塞個荷包,是二阿哥在先帝孝期春心萌動?還是大阿哥不忿不立太子,故意陷害兄弟?是長春宮皇后爲了兒子下手除掉庶子?還是翊坤宮貴妃故佈疑陣?
這些都是可做的文章。
四爺頰上的青筋都要跳起來,狠狠把荷包攥在手裡。
“這些人未名太小看朕了,以爲朕是這等怕事的人嗎?”他這話一說,殿中諸人不禁面面相覷。
鄂爾泰本來打好腹稿,怎麼暗中查訪,怎麼收尾,怎麼小心監視,怎麼放長線吊大魚。一聽萬歲的話立刻都咽回去了。
張廷玉覺得不妥人,但當今一向乾綱獨斷,不是能聽勸的人。特別是萬歲看着已經動了真火,只怕事情不好收場了。
殿中的人幾乎都修起了閉口禪,只能聽到四爺一人的聲音。
四爺打定了主意,讓他們都回去小心聽着京裡的動靜,看好那些不安分的人。比如一直被他冷落的八爺,還有直郡王府。
等其他人都退下後,他道:“傅鼐留一步。朕還有事要交待。”
傅鼐留下後,四爺卻半天沒吭聲。只是彷彿出神般看着手中的荷包。
殿中的時間艱難的滑過。傅鼐越來越緊張了,不由得想是不是他之前有什麼差事辦砸了?惹了萬歲不快?他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嚇得額角都掛上了冷汗。
四爺道:“傅鼐。”
傅鼐忙回神:“奴才在。”
“……給朕,盯着理親王府。”
晚上,李薇就聽到四爺跟她說,不是說要送宮女嬤嬤走吧?從速辦理。
怎麼從速?明天就開始。
現在這個送宮女出宮的事還在確定名單的狀態,整個紫禁城有多少人呢?宮女加太監一共將近五千多人。宮女三千多,太監兩千不出頭。
除了各宮報上來夠年限可以出宮的以外,她這邊還要再重新審查一下。
四爺本意是把宮裡不跟他一心的全都清理出去,她就不能讓人在這裡玩狸貓換太子,互相頂替。這個放宮女出宮不能常常做,這次打着替先帝祈福的口號做了,下回是什麼時候就不好說了。
李薇正在讓人互相檢舉揭發,把名單悄悄流傳出去。要是有人發現名單上的人不對,悄悄報上來,她這邊就拿到主動權了。
因爲她這邊進宮時間太短,主子們都沒認清,更別提認清主子身邊的宮女了。
就連她身邊的趙全保他們也一樣,對紫禁城來說,他們都是幼兒園學前班,如果紫禁城是個企業,他們就全是天降系。想在一時半刻就摸清這裡的人事關係,那無異是做夢。
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了。
四爺說的這麼急,她也沒有砌辭狡辯,而是把實情一說,道:“我是想着更穩妥點。爺要是這麼說,不如先把她們從宮裡挪出來,放到一個地方慢慢瞧?”
就是先把自已家給清理乾淨了,至於那裡宮女嬤嬤裡誰是奸,誰是忠,可以慢慢分辨。
四爺點頭:“就這樣辦吧。”他想了下,李薇想說那就明天開始?他道:“讓皇后來下令。”
李薇就突然卡殼了。
弘昐出了這檔事後,她當然是想自己從頭跟到尾。更別提在此時交到長春宮手裡。
說實話,她可信不過長春宮。
“爺,這事……”她還沒說,四爺拍拍她的肩,溫柔道:“聽話,朕是爲你好。”
李薇就只能把話給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