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思杬走遠後, 寒煙仍舊保持着他走時的姿勢,把自己緊緊包裹在被子裡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再次被打開, 但是進來的人卻不是符思杬, 而是昨晚寒煙誤認的楚楚。
默默的將浴桶搬進屋內, 試好水溫, 楚楚低着頭湊到牀邊慢慢掀開寒煙身上的被子, 小心翼翼的將寒煙攙下牀,扶着寒煙的腰身將她慢慢放入水中。拿着絲瓜絡在寒煙的背上輕輕擦拭,楚楚繡眉輕鎖, 教主未免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夫人身上青青紫紫的, 哪有初次承歡就這麼激烈的!
另一方面, 寒煙全身浸泡在暖暖的水中, 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楚楚輕重適中的擦拭,讓剛剛睡醒但是卻渾身疲憊寒煙再次昏昏欲睡。朦朧間, 突然一個景象在寒煙腦中快速閃過“一隻骨節分明的男人的手沿着她的曲線撫摸,而她不但沒躲閃反而迎着男人的手,盼望着男人更多的愛撫。
寒煙驚恐的睜開眼睛,抓住楚楚放在她腰間的手拽到面前反覆查看,想要找出同她記憶中的那隻手的相似之處。
“夫人, 怎麼了?”由於手被寒煙拽着, 楚楚全身前傾, 眼見着就要栽到浴桶裡。
“不要叫我夫人!”寒煙猛然鬆開楚楚手, 身體下潛全部埋入水中, 只剩下一顆腦袋浮在水面上。
“可是夫人就是夫人啊,”楚楚以爲寒煙不過是不好意思, 繼續說道,“教主雖然野蠻了些,但是這正說明教主疼愛夫人啊。一大早就叫我們燒水給夫人沐浴,還特意囑咐我們夫人面子薄可能會抹不開。果然,現在夫人連‘夫人’都不許楚楚叫了,教主還真瞭解夫人!”
瞭解個屁!寒煙有心說符思杬那是做賊心虛欲蓋彌彰先下手爲強,但是一來這次成婚的內情像楚楚這樣的丫鬟沒資格知道,二來剛纔腦中閃過的片段似乎在傳達着一個寒煙不想接受的信息,在想明白之前寒煙不想輕易說出讓自己難堪或者後悔的話來。
“總之不要叫我夫人!”寒煙悶悶的說道。
“是,不叫您夫人,夫人!”楚楚笑得更開心了,心下也更加確定寒煙這麼說不過是初爲人婦的羞澀。
沒心思去反駁楚楚,寒煙閉上眼睛回想着從昨晚開始的一幕幕。她先是換了喜服,然後坐到桌邊吃飯,然後喝了些酒,然後——然後呢?正當寒煙絞盡腦汁想要回憶起喝完酒之後發生的事情,又一些片段從寒煙眼前劃過。
這次寒煙有了一定的準備,把這些記憶的碎片一點點串連起來,勾勒出一幅一個女子引誘一個男子然後兩人共效于飛的春情。不!她絕不承認那個嬌羞着在符思杬身下婉轉承歡的人是她自己,這之中絕對有問題!
問題出在哪裡呢?難道是——寒煙突然想到自己的記憶是從喝完梅子酒開始出現的斷層——沒錯,問題就在酒裡!
“楚楚,你去把符思杬給我找過來!”寒煙想通了問題所在,但是不代表她知道下套的人是誰。事實證明符思杬不是強迫,甚至可以說他還掙扎過,那麼或許,只是或許,她剛剛冤枉了好人?
“夫人,您怎麼能直呼教主的名字呢?”楚楚剛一開口就被寒煙瞪了回去,“好好好,您隨便叫,我去把教主找來您叫個夠!”拿過浴袍給寒煙披上,再將寒煙扶回牀上之後,楚楚轉身出門去找符思杬報信去了。
而寒煙在從浴桶到牀上的整個過程中,都像個木偶一樣傻愣愣的任憑楚楚擺弄,原因就是被她自己的推論給嚇到了。搖撥浪鼓似的拼命搖晃着腦袋,寒煙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割開,然後把符思杬也是受害者這個念頭給摘出去。可惜的是,無論她怎麼搖,搖到眼冒金星,得出的結論仍然是那一個。
於是寒煙開始爲符思杬雖然是受害者但是也是加害者找藉口。第一,他一個武林高手不是會點穴嗎,當初劫持自己的時候不還給自己點過睡穴嗎,昨晚那種情況他把自己點暈不就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了?第二,被吃幹抹淨的人是自己,吃東西的人是他,少了層膜的人是自己,奪走它的人是他,他明明就是趁火打劫借坡下驢順杆往上爬!第三,……
可是,自己似乎也挺樂在其中的,雖然後來好痛。想到自己竟然會投懷送抱,主動扭擺腰肢,死死纏着符思杬不肯放開,寒煙的臉羞得跟猴屁股沒什麼兩樣。
符思杬進門時看到的就是寒煙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被裡的可愛姿態。而這一幕也大大安定了符思杬提起的心,看來寒煙是回憶起了什麼,至少他這次應該不會被咬了。
“月兒,找我有事?”
“說,到底怎麼回事!”聽見符思杬的問話,寒煙擡起漲得通紅的臉,怒目而視。
“就跟月兒腦子裡想的一樣啊,就那麼回事。昨晚我本來要走,可是月兒你——”
“啊!不許說!”寒煙抓過一旁的枕頭照着符思杬的腦袋砸過去。
接過迎面而來的蕎麥枕,符思杬竊笑着貼近寒煙,“月兒剛剛不是問我怎麼回事嗎,怎麼我說了倒埋怨起我來了?”
“誰讓你說這個了!啊!不許過來!”寒煙一個沒留神,整個人都被符思杬抱在了懷裡。
“羞什麼,月兒忘了昨晚——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一手握住寒煙砸過來的小拳頭,符思杬另一隻手攬着寒煙的腰肢,“我懷疑咱倆被下了藥,你穿好衣服,我讓季平過來查查。”
“什麼咱倆,明明是隻有我!”
“傻丫頭,我要是沒被下藥,能看不出你不對勁,能讓你就這麼糊里糊塗的跟了我?”想了一個早晨,符思杬得出結論,要想得到寒煙的原諒,甚至更進一步,一定要攻心,所以甜言蜜語什麼好聽說什麼,倒也的確說得寒煙心裡甜滋滋的。
“真的?”
“我發誓!我要是有半字虛言,就——”
“行了行了,我信還不成,快去把季大夫找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敢給咱們下藥!”
……
季平不愧是幻月教甚至整個江湖公認的神醫,在房間內轉了兩圈,又蹲在地上敲敲打打一番,再查看查看桌上還沒撤去的酒菜,很快就得出了結論。當寒煙得知那□□早在半年前就被下到了房間裡,她不過是誤打誤撞喝了不該喝的引發了藥性時,除了自認倒黴也沒別的可說了。
而在符思杬賭咒發誓從今以後見到青梅樹就砍、看到青梅果就踩、碰到青梅酒就扔,並且承諾立刻調換所有地板之後,也只能接受她成爲了名副其實的教主夫人的這個事實。
至於符思杬究竟有沒有換掉那些浸滿□□的花崗岩——
符富:教主,新的地板用什麼料?
符思杬:什麼新地板?
符富:您剛纔說——
符思杬:我說什麼了!我什麼也沒說!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沒事找事!
符富:……
符思杬雖然如願以償安撫好了寒煙,但是這不代表擺平了一切。當天晚上,符思杬出現在寒煙的新居時,渾身上下縱橫交錯着數不清的淤痕、鞭傷,不但嘴角破了,連眼圈都是一青一紫,讓寒煙忍俊不禁。
“月兒!你竟然幸災樂禍!你也不想想這都是爲了誰!”符思杬可憐兮兮的指着自己身上的傷,一個一個的數過去。
首先是嘴角,那是白展竹用拳頭砸的,身上的淤青和左眼圈也同樣是拜白展竹所賜。然後是鞭痕,一道道一條條,那是鳴悔真人用拂塵刮的。刮就颳了,全身上下被拂塵掃了個遍之後,鳴悔真人竟然還不過癮,看符思杬左眼圈發青竟然說對稱一些好看,照着他的右眼就又砸了一下。結果力氣似乎用得比白展竹要大些,青眼圈沒出來,成了紫眼圈了。
看着符思杬委屈的指着臉上那兩個明晃晃的圈圈,寒煙笑得更開心了,“該!你就是活該!”
“月兒!”符思杬一個熊抱把寒煙抱到自己的腿上,一邊啃咬着寒煙的脖頸,一邊口齒不清的哼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肯定把他倆都揍趴下!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還認了個爺爺,那個牛鼻子說你是他孫女時我差點把他給宰了,有亂認親戚的嘛!”
“你沒真動手吧?”寒煙連忙追問。
“你心疼了?你寧肯心疼一個老掉牙要進棺材的牛鼻子老道也不肯心疼你相公我!月兒,我傷心了!”
被符思杬控訴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的寒煙哪裡還顧得上挑剔符思杬話裡話外對鳴悔真人的不敬,把符思杬湊過來的腦袋往旁邊一推,跳下符思杬的膝蓋嗖的躲到一邊,拼命摩挲着雙臂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
“月兒——”符思杬自從昨晚得了甜頭,這一天腦子裡想的都跟寒煙兩廂情願的美好,時刻都在走神,要不然就算是不還手也不至於被白展竹和鳴悔兩個人打得怎麼慘,現在怎麼可能給寒煙逃走的機會,也不管寒煙是因爲什麼躲開,站起身來又湊了上去,“你摸摸,很痛誒!”
“痛死你纔好!”躲開符思杬伸過來的狼爪,寒煙接着往旁邊挪,挪來挪去寒煙竟然挪到了牀前。
符思杬一見大喜,身體前傾。於是,爲了躲避符思杬只能向後仰的寒煙一下子栽倒了牀上。接下來發生的事自然就是符思杬詭計得逞,寒煙再次被吃。
……
接連十天,每天都上演着白天符思杬被揍,晚上寒煙被吃的劇目。這期間連正道人士告辭離山都是由葉欽出面送客,而符思杬則以臉上的青紫影響幻月教聲譽爲藉口,除了每天固定到書房兩個時辰,剩下的時間都粘在寒煙身邊。恨得寒煙幾次跟白展竹提議把臉留出來剩下的地方狠狠地打,最好打殘了癱在牀上纔好。
不過設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在鳴悔真人領着一衆武當弟子離山之後,白展竹獨臂難撐,要不是符思杬需要臉上時刻保持着花花綠綠,他恐怕連符思杬的衣襟都很難沾到。
又過了半個月,別說白展竹,連寒煙都厭倦了每日上演的假打假鬧,這出開始全心全意爲了給寒煙打抱不平後來卻走形成符思杬撒嬌吃豆腐的藉口的劇目終於落場。寒煙也在這些日子的耳鬢廝磨中完全接受了既定的事實,踏踏實實的做起教主夫人。
不過安逸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被他們忽視掉的危險其實並沒有遠離,很快寒煙就被捲入到一場巨大的漩渦之中,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