跖孤山位於靖朝的東南部, 離東南重鎮青竹鎮不過數裡之遙,可是當地人卻很少有人知道這裡。之所以會這樣一方面是因爲青竹鎮外就是連綿的山脈,而跖孤山只不過是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山頭;另一方面則歸功於它地理環境的特殊。
在重重雄山峻嶺的遮蓋下, 一條僅供一人側身穿行的小道隱藏在其中兩座山之間的夾縫之中, 入口處還長着大片大片比人還要高的灌木。沿着這條小道走上大半個時辰, 陣陣類似於雨後的清新水汽迎面撲來, 轉個彎過去, 一簾瀑布從半山腰飛瀉而下,濺起的水珠形成濛濛白汽給人一種雲霧繚繞的感覺。
通往幻月教總舵正門的路就在這簾瀑布之後。
一行人中只有寒菸絲毫不會武功,沒辦法穿過湍急的水牆。符思杬理所當然的擔當起護送佳人的重責, 抱起寒煙的同時還狠狠給了身後趟在水裡還不忘保持翩翩風度的白展竹一記白眼。他可沒忘當初離開津陽時發現被白展竹纏上的憋悶,更忘不了一路上白展竹和寒煙對詩詞對聲樂甚至對着一朵花都能探討得熱火朝天, 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拋在一邊。如今終於搶先一步能在寒煙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武藝高超, 符思杬頓時覺得天好藍水好清, 揚眉吐氣翻身做主人的滋味真不賴!
刻意炫耀的符思杬提起氣輕輕向上一縱,雙腳就踩在了水面上, 不是如蜻蜓點水般的飛過水麪再穿過瀑布,而是緩慢的一步一頓的走在水面上。到了瀑布前符思杬攬在寒煙腰間的手微微下移托住寒煙的整個身子,原先在寒煙腿間的手則拿到了面前,然後就那麼一推。
顧不得對放在臀上的那隻手感到害羞,寒煙驚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瀑布被符思杬的掌風吹開了一塊大約丈寬的口子。她本以爲在水面上能夠如履平地就已經足夠誇張, 沒想到經常被當做燈謎謎面的“斬不斷的布“竟然被符思杬像推門似的給推開了!
感受着寒煙驚羨的目光, 符思杬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跨過瀑布後還不忘再回過頭挑釁的衝白展竹撇撇嘴:你行嗎?
第一次示威白展竹可以當做沒看見, 第二次找茬白展竹可以假裝風大沒聽清, 第三次……第四次……一個半月以來白展竹無數次面對着符思杬毫無理由的挑釁,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 何況他這個表面上溫文爾雅的人。
可是,論功力他確實不如符思杬。本着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原則,白展竹再一次忽略掉符思杬的目光,大大方方的穿過瀑布,大大方方的變成落湯雞,大大方方的用內力烘烤衣服。
在場的五人中,除了寒煙和符思杬剩下的三人都被水淋了個溼透。而三人的功力又都不俗,所以就出現了三個活體蒸籠的詭異場面。一股股白煙從三人的衣服上升起,看起來好像位於前方的白展竹冒煙冒得快些,可是論濃重似乎後面的富貴兩人更勝一籌。
直到三人徹底蒸發完畢,寒煙才發現她仍然在符思杬的懷中,而符思杬的那隻狼手也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磨了磨牙,寒煙探出蔥白的拇指和食指,輕柔的搭在符思杬的肩上,然後,狠狠的在他左臂上擰了一下。
寒煙自覺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但是在符思杬看來跟蚊子叮一口也沒什麼區別。但是他再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無動於衷,呲牙咧嘴的嚷嚷着“疼!疼!”,然後順勢把寒煙穩穩的放到地上。
正正頭冠,攏平前襟,指揮富貴二人頭前帶路,符思杬引着寒煙和白展竹在山洞中又走了大約一炷香時間。
出了洞口,幻月教的大門就明晃晃的出現在寒煙眼前。
用明晃晃來形容這座山門一點都不誇張,寒煙甚至認爲金燦燦可能還有貼切些。看材質這座立在山腳下的大門應該是由大理石或者花崗岩建造的,寒煙私下認爲應該是後者,前者未免太奢侈了些。而之所以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麼材質,則是因爲這個高兩丈寬四丈的門一絲不漏包着一層金箔。在陽光的照射下,金箔反着亮光,刺得寒煙只有眯縫着眼睛才能好好打量這座‘奇特’的門。
“你這門怎麼建到了山腳?我看小說話本里都說寨門什麼的都建在半山腰,好像是說那樣進可攻退可守。”寒煙沒好意思直接問符思杬這門怎麼這麼奢華。
“咳…這扇門是用來迎賓的,”其實每次符思杬走過此門也是窘迫得很,大多數時間他都會選擇從暗道下山。要不是那條路太難走,符思杬說什麼也不會把寒煙帶到這裡來,“半山腰也是有門的。”
匆匆結束話題,符思杬就叫符富上前叫門,不去正視寒煙好奇的目光和白展竹那看暴發戶的眼神。
由於事先季平就已經快馬返回總舵,幻月教上下都知道教主不日即歸。已經被派往外堂作了分堂主的符蓉符華這兩個符思杬曾經的貼身丫鬟從剛接手的堂務中抽出身,指揮着下人把符思杬居住的幻居里裡外外打掃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了之後又順便把花苑後面的冷居收拾了出來。
按照推算,符思杬應該就在今日到達,兩人和其他幾位堂主一起從一大早就守在議事廳等待。因爲符思杬向來從廳後某處的暗道出入,所以所有人在聽到傳信說教主在山門下等待迎接時都傻了眼。他們不是沒聽說教主看上了一個女人,也聽說了教主對這個女人有求必應,但是怎麼也沒想到教主會爲了這個女人拉下臉去走向來避之不及的正門。
符蓉符華兩人聽到稟報後,臉色變得很難看。兩人因爲被趕出幻居就已經很窩火了,雖然外放做堂主看起來是升了位分,其實教裡哪個不知道她們已經失寵,被剔出了教主的親信名單。那時候還能用教主把其他侍妾都趕下了山唯獨留下她們兩人來安慰自己,可是現在教主都把人領到門口踩到她們腦袋上了,還有什麼藉口來逃避。
幻月教早晚會有一位教主夫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沒有人預料到爲了迎接夫人,教主會把整座花苑清空。花苑裡的女人不說千嬌百媚也是各有千秋,雖然私下裡免不了勾心鬥角,但明面上誰也不敢邀寵獻媚,甚至可以說是和氣一團親如姐妹。
對這些侍妾,符蓉符華兩個大丫鬟原本是不屑與之爲伍的。在她們看來,符思杬只是單純的拿這些人泄|欲,跟她倆和教主從小培養的感情完全無法抗衡。而即使哪天符思杬迎娶了夫人,側室的位置也只能是她們兩人的。
可是兩個月前符思杬的一紙傳書徹底打碎了她倆的幻想。把符思杬的親筆書信拿在手裡,兩人仍然不肯相信在教主眼中她們竟然和花苑裡那些低下的女人沒有任何分別!不,或許是有分別的,因爲她們武功不俗處理事務的手段也利落,符思杬還賞了個分堂主給她們當。
短暫的怨念過後,兩人十幾年來日積月累的深情到底還是戰勝了對符思杬薄情的怨恨,又不由自主的爲符思杬開脫起來。兩個人一邊暗示自己符思杬向來都是冷心冷性,只是一時貪鮮也未可知,既然她們仍然留在跖孤山,就還有重返幻居的機會;一邊將信中提到的‘杜月煙’詛咒了千萬遍。
如今這個害她們寢食難安的人近在眼前,兩人都有衝下山去一觀廬山真面目的衝動。但是她們忍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何況比起屈尊降貴的迎接一個妓子,她們有更好的禮物送給寒煙。
寒煙在符思杬的引領下來到位於山頂的議事廳時,看到的就是下面這樣一番情景:
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紅衣美婦站在議事廳的正前方;身後跟着若干個或是膀大腰圓或是風流倜儻的幻月教實權人物;兩個面容清秀的女子被淹沒在人羣裡,只能扒着議事廳的大門向外張望。
待幾人走近,只見那美婦雙目含淚,怯生生的嬌呼着“教主!”一頭就撲進符思杬的懷裡。
符思杬此時正專心給寒煙介紹幻月教的佈置,措手不及之下,被美婦撲個正着。出乎美婦預料的是她身上的茉莉幽香並未嚮往常那樣引起符思杬的邪念,反而刺激得符思杬的噴嚏一個接連着一個。
已經習慣了寒煙身上不經雕琢的體香的符思杬哪裡還承受得住美婦身上的脂粉氣,就算這香是精通香道擅長配藥的美婦親手調製的也不行。在鼻子被香氣折磨而內心裡又因爲沒能躲過美婦的投懷送抱而惱羞成怒的符思杬二話不說就把美婦摔了出去,同時暴怒出聲,“符貴!不是要你把這些垃圾都清理了嗎?怎麼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