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站在安國寺寺門前，裹了厚厚的狐皮袍子，依然覺得有些冷，小翠在一邊道：“王妃。，進去吧，別再外面凍壞了！”
傾城點了點頭，小紅和小翠扶着她上了臺階，進了大殿，傾城虔誠的上香拜佛，在失去僅有的希望之後，她就像一個即將溺死的落水者，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絲哪怕是看起來荒誕的機會。
上完香，祈完福，小翠和小紅將傾城摻了起來，傾城淡淡的道：“到園子裡轉一轉吧，好久沒有來了。”
上一次傾城到安國寺來還是在去年春夏之交，安國寺裡開滿了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紅，如今卻是白雪皚皚，映襯着傾城有些蒼白的臉色，讓她不禁有一種物是人非，恍如個夢的感覺。
園子裡很安靜，只能聽到下雪的聲音，傾城走到一個茅草亭子，看到裡面有一個衣着樸素的年輕公子正在泡着茶，天氣很冷，他卻穿的很少，神態自若，只不過神色之間卻有着一股掩飾不住的緊張之色。
傾城站在亭子外面，看着亭子中的年輕公子愣住了，彷彿忽然就回到了錢塘西子湖邊的那個夏天。
雪花簌簌，恰似故人來。
年輕公子回過頭來看着傾城，眼中閃過一絲特別的神色，隨即便被他很好的掩蓋了過去，笑着道：“我就是在這裡等你的。”
傾城回過頭來對小紅和小翠道：“你們到禪房裡去歇歇罷，不用跟着我了，我和這位公子有話說。”
小紅和小翠應了一聲是，乖巧的離開了園子，在這裡也給他們凍得要命，兩個人巴不得找個暖和的地方呢。
傾城邁進了亭子，在那個年輕公子對面坐了下來，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他，這麼久沒見，他成熟了很多，面容也堅毅了許多。
“暮雲，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沒錯，這個人，正是何暮雲。
傾城心中一直對何暮雲都有些愧疚，總覺得何暮雲當初家境破敗都跟她有着直接的干係，要不是那個時候何暮雲迷戀着自己恐怕也不會有之後的那些事情了吧，她改變了何暮雲，或者說是那個環境改變了何暮雲，無論是誰，處在那個環境，想要一塵不染干乾淨淨似乎都是不可能的吧。
何暮雲沒有說話，只是笑着給傾城遞過來一杯熱茶，傾城接過來雙手捧着，感覺暖和了不少。
“還要感謝你那個時候送我的銀子，要知道當時我可有三天沒有吃飯了，靠着你給我的那些銀子，我從小買賣做起，現在雖然算不得
富商巨賈，也算是有些家業了。”
傾城看着何暮雲，忽然感覺他變了，雖然在醉紅顏的時候何暮雲就已經變了，但是遠沒有這麼明顯，當初的何暮雲一心學問，對錢財視之如糞土，儘管後來不思進取，但是這一點依舊沒有改變，但是現在的何暮雲，卻變得功利了，她和傾城見面的第一句話既不是敘舊，也不是感概，卻是談起了他坐了多少生意。
傾城忽然覺得坐在對面的是一個陌生人，彷彿自己從來就不認識他，難道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麼？已經魂歸黃泉的二公子，甚至是坐在對面的何暮雲，他們爲什麼已經變得讓自己不認識了？
傾城淡淡的道：“你故意在這裡等我，想必也花了一番心思的，不會就是爲了告訴我你做了多少生意，賺了多少家產吧？”
傾城這番話說完，連她自己都感到心驚，不由得在心底嘆了口氣，原來自己也變了，自己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自己了。
何暮雲笑了笑，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從容，有些嘲諷似的道：“當然不是，我跟你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無論怎麼說我也只是一個商賈，賤民一個，俗話說無奸不商，與你如今王妃的身份是怎麼也掛不上干係的，我賺了再多的錢也好，你如今也是不放在眼裡的了。”
傾城忽然就覺得有些傷心了，難道這一場相見就註定是在互相挖苦麼？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相見還不如不見，傾城想着站了起來，道：“如果你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那麼又何苦費這麼大的周折在這裡等我呢？我先回去了。”
“慢！”何暮雲忽然道，“我見你自然不會是爲了這個，也不是爲了和你敘敘舊而已，而是有一筆生意要談。”
“生意？”傾城皺了皺眉，問道：“什麼生意？”
何暮雲卻不再提這個方面，一邊品着茶，一邊自顧自的道：“傾城，你真的是越來越漂亮了，如今的你，無論是哪個男人看了都不可能不動心吧？”
“暮雲，你知道麼？”傾城看着遠處道：“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利慾薰心的商賈，一點兒也不像讀書人。”
“哈哈哈哈！”何暮雲一愣，忽然大笑了起來，“傾城，我早已不是什麼讀書人了，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就是一個奸商，如果你經歷過同我一樣的生活，你就會明白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現在我對什麼都不信任，除了錢，我真的窮的一個銅板都沒有過，所以我知道錢對我有多麼重要，我就要不擇手段的得到它，你應該比我清楚
，義軍很快就要打到洛陽城了，到時候那些個身居高位的王公大臣還不是一個個淪爲賤民，他們的子孫還不是要淪爲娼妓奴僕，而我呢？他們口中聲聲的賤民，卻不用晃晃度日，無論是哪個朝代，都是要用錢的，只要你有錢，你就有了一切，就不用被人欺壓。”
何暮雲喝下一杯熱茶，被嗆得有些咳嗽，他盯着傾城，道：“那些傢伙曾經施加給我的屈辱，我早晚都會討回來，等到她們淪爲賤民，我就花幾個銅板買下她們的嬌妻美妾，那些公主小姐，還不是要放下身段在我的胯下呻吟，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兒，還不是要給我端茶倒水，道那個時候，他們就會知道，曾經得罪了我，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一件多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傾城難以置信的看着何暮雲，道：“暮雲，當初的事情是我的過錯，與其他人無關，你何苦要牽連他人呢？”
“呵呵，傾城，你就是太善良了，善良的人是不會有好報的，當初的事情我不怪你，怪就怪在我沒有早早的就領會這個道理，還在滿口唸着聖人文章，行道義之事，不過我現在明白了，我失去的就一定要找回來！”
傾城忽然就感覺有些累了，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剛剛沒有離開，在這裡坐了這麼久原來就是聽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話。
“罷了，”傾城緩緩的搖了搖頭，“你如果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我先走了。”
“等一下！”何暮雲放下茶杯，笑着道：“傾城，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齊王妃，自然聽不得我這些小家言語，可是你想一想，你的出身畢竟是西子湖的醉紅顏，想必你爲了將這種事情瞞下來也沒少下功夫，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如果這件事在洛陽城傳揚開去，你覺得自己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呢？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你就能理解我說的話了。”
傾城驀地回過頭來，瞪着眼睛，不認識的看着何暮雲，她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只不過是披了一張何暮雲的人皮而已，難道一個人的變化真的有這麼大麼？還是一個人註定會變成曾經他最討厭的樣子？
“你想要什麼？”傾城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呼出來，平淡的道。
“呵呵，不多，我也只是爲自己攢下點兒錢財以備亂世而已，傾城其實你也不差這些不是麼？我要的不多，十萬兩黃金。”
“很好，”傾城笑着道，“暮雲，如果你是想要以這個來要挾我，那麼你錯了，你儘可以將這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隨便你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