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大半個夜,他們也未沒能挽回中毒士兵的生命。西涼昊命人迅速統計了一下,中毒者逾三百人。
三百人或許算不上大軍的冰山一角,但是這件事的後果卻很嚴重。雖然炊事相關的所有人都被更換,相關嫌疑人被毫不容情地處決,但是接下來的很多天,軍中流言蜚語不斷,人人自危,生怕這樣的中毒事件會再來一次,有些人甚至不敢正常飲食。大家都說,自己可以爲報國殺敵而捐軀,卻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做的吃食上,頓時全軍士氣大挫,平素的操練變得沉悶、無力。
西涼如能掐會算一般,就在這個時候給了西涼軍沉痛的一擊。出征以來,一直因爲順風順水而心情大好的西涼昊也沒了前幾日的笑容。他開始變得沉默而易怒。當然,對待葛黎,他盡全力保持着和顏悅色。
“阿昊,”她輕輕地擁抱着他,憂心道,“你這幾日精神差得很,我好擔心。”
“我沒事。”他笑了笑,脣角略顯僵硬。
“中毒事件是西涼的一計,也是大家心裡的一個結。衝不破這個結,大軍就衝不破西涼的防線。”葛黎思量道,“爲此,你罰了太多的人。若是覺得不太得法,可否考慮賞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如依靠獎勵的辦法,恢復全軍士氣。你看如何?”
西涼昊聞言,眼光忽而一亮,即刻首肯道:“不妨一試!”
賞,無非官位和銀兩,一則以權,一則以錢,只要把獎勵提到足夠的高度,就必然會有人響應。西涼昊採納了葛黎的建議,重賞勇士。
畢竟士兵們上戰場,都是把腦袋別在腰上的。沙場上,不進反退者本就是死罪,又何不選擇殊死一搏,爲自己博一個好前程呢?葛黎探望受傷的兵勇時,看似談天說地,實則是讓這種思想很快地滲透到了全軍。
從過程上看,葛黎的辦法十分湊效,兵將們無一不奮勇向前。然而,結果他們越是奮勇向前越是損失慘重。有一道平關橫在那裡,誰都攻不破。平關是西涼最出名的關口,雖然它叫平關,卻一點都不平。那易守難攻的地勢讓西涼昊也爲難起來,他只好暫緩行軍,原地休息。
這一日午後,西涼昊小憩了一下,醒來不見葛黎。這本不奇怪,可是他習慣了自己每一次醒來看到的都是她溫婉的笑容……
“黎兒,黎兒!”西涼昊喚了兩聲,沒人應。於是,他便走出帳子,聽守衛的士兵說,攝政王妃去扎風箏了。
“去扎風箏了?”他奇怪地重複了一遍。
“小的沒看見。只是攝政王妃吩咐,若是您醒了,就說她去扎風箏了。”
“哦。”西涼昊狐疑地向天上望了望,響晴白日,連一個風絲都沒有。
許久,有人來喚西涼昊,說攝政王妃請攝政王去看風箏。
西涼昊好奇得很,遂加快腳步去探尋答案。現在的他雖然稱不上健步如飛,但腳步的確靈活多了。
一片樹林前,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擺弄着龐然大物,葛黎的身影穿梭期間是那麼的跳躍、那麼的明顯。西涼昊定睛一看,那躺在地上的龐然大物莫非就是風箏?風箏也是宮中常有的嬉樂項目,他自認爲見過大小風箏無數,卻從未見過這麼大的。
衆人見西涼昊來了,急忙停下手中的工作,要給他行禮。
“免了,你們繼續。”西涼昊馬上說。
葛黎看到西涼昊來了,急忙招呼道:“攝政王來得正好,幫忙看一看風箏扎得正不正?”
西涼昊把葛黎叫到一旁,低聲說:“黎兒,你……
這是想要給將士們活躍氣氛嗎?玩心甚重,不好。”
“纔不是玩的呢!我這是載人風箏。”
“載人?”西涼昊看了看風箏,又指了指天空,“上天?”
葛黎將西涼昊拉低一些,在他耳根低語道:“載人風箏可以飛過平關。”
飛過平關!這四個字瞬間將西涼昊的心點亮了。他雙眸熠熠生輝道:“黎兒,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哎呀!你小聲點!那麼多人在呢!”葛黎不好意思道。
西涼昊朗聲笑看葛黎略帶嬌羞的模樣,若不是有旁人在場,定要好好地吻住她。她是他的賢內助,更是他的賢外助,真個是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迅速地加入了扎風箏的隊伍,冷眼旁觀着葛黎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是那麼的專業,那麼的嚴苛,那麼的讓他激賞。有好幾個瞬間,他都看呆了。
“攝政王,我要試一試這個風箏了。”
西涼昊頓時從出神的狀態回到現實中來。葛黎說她的風箏可以載人上天,現在她說要試一試風箏,莫非她要親自駕風箏上天?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他即刻阻攔道:“且慢!”
“怎麼?你瞧,此時風來了,剛好可以試一試呀!”
“不,不,不。你隨本王來一下。”西涼昊將葛黎喚走,在無人處纔敢發出質疑之聲,“娘子,你說這風箏能載人,我信,可萬一掉下來呢?”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從前,她把滑翔機玩得溜極了,就連里昂都誇獎過她的滑翔技能。眼前這風箏也等同於簡易滑翔機,她試風箏就等同於重操舊業,心底自然有幾分把握。
“不可!本王不準!”他口吻決絕,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難不成你來試?”她故意言道。
他一時語塞,呆了一瞬,才道:“本王着實見不得你冒這份險!”
“若我不試,旁人怎麼肯相信這載人風箏呢?將來,咱們又如何能夠攻入平關?”
“我另找人選,無論如何,你不能上去。”西涼昊堅持道。
葛黎搖了搖頭道:“載人風箏這個主意可是我出的呀!”
“是你出的又怎樣?我纔是主帥!” •ttκǎ n•C○
追影武藝精湛,輕功了得,駕上載人風箏更是靈活輕巧。適逢夏季,陣陣東風過,滑翔更加輕而易舉。
葛黎和西涼昊在地面上仰望着追影,不自覺地牽住了彼此的手,並牢牢一握。待追影落地覆命之後,葛黎先向他道了句辛苦,然後得意地看向西涼昊。
“我說沒問題吧?”她將秀眉輕輕一揚,好心情都寫在臉上。
西涼昊命追影閃退,而後略微擔憂道:“這是追影,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未必做得到。”
“我就是普通人,你不讓我試一試……”
“不讓,不讓,不讓!”他連連強調道。
葛黎皺了皺鼻子,忽而計上心頭,拉着西涼昊低聲耳語道:“我還有一個辦法,你可以……”
西涼昊脣角輕翹,聽完了她的話,不假思索道:“黎兒,你的確是太頑皮了。”
葛黎嘻嘻地笑着,滿目狡黠向他使了一個眼色道:“還不快去辦?”
“得令。”西涼昊在很低的位置將拱手一揖,這動作可不能讓旁人看見。
這天晚上,西涼昊接到了皇上的召回令,說他收復失地有功,但此後節節敗退,不如見好就收,全力支援北夏戰事。
本欲大展拳腳,讓人一盆冷水潑過來,這種感覺
太差了。西涼昊將召回令向桌邊一丟,陰沉着臉,薄脣微微緊繃。
葛黎看到召回令,也是悶悶不樂。雖然,她很希望西涼昊能夠遠離戰場,但她畢竟剛剛想到了一個攻克平關的主意,還沒機會實踐就撤兵,着實令人掃興。
“風箏白紮了,一點都不好玩!”
“誰說白紮了?”沉默了許久的西涼昊忽然言道。
“皇上讓撤兵,你敢不撤?”
“不撤。”他聲音不高,卻可斬釘截鐵。
翌日,風絲都沒有的天氣,讓人無計可施。
葛黎搖着扇子,望着毒日頭道:“只好等風來了。”
“那就等。”西涼昊果決地說,“不拿下平關,本王不會撤軍!”
又過了一日,風力微弱。
再一日,風來了。然而,風竟是西南風。東風不來,皇上的第二道召回令卻不請自來,仍舊是命西涼昊速速撤兵。
西涼昊把兩道召回令疊在一起,擱置一旁。
葛黎貼心地自身後環住了他,輕聲道:“無論你怎樣決定,你都是勝者。畢竟,咱們已經收復失地了。”
“此處夏季常刮東風,咱們應當繼續等下去。”西涼昊握着葛黎的手,溫和地摩挲了一陣,“你說是不是?”
“皇上那裡如何交代呢?”
“待本王拿下平關,也沒什麼不好交代的。本王復出前便對太后言明,誰也不能干涉本王的決定。”
葛黎微笑道:“那好吧,但願明日東風快來。”
翌日,東風漸動,西涼昊號令全軍整裝待發。
至午後,風忽然大了起來。葛黎歡呼雀躍着叫道:“東風來了!”
西涼昊心頭一震,這是日夜盼來的機會,此一戰,只能勝不能敗。
西涼昊的四大暗衛親自駕載人風箏上了天,憑藉精湛的技藝,他們輕而易舉地闖過平關,進行突襲。大部隊埋伏在平關附近,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追影爲先鋒炸開平關,而後其他三大暗衛將帶有笑藥的手雷投放下去。平關的守將一直監視着地面及山下的動靜,對於來自天空上的偷襲,完全不察。因而,不論是弓箭還是大炮都沒有第一時間對準天際,導致城頭大亂,傷亡一片,狂笑震盪山野。就這樣,平關被西涼軍輕而易舉地撕裂。
西涼昊在後方聽着那轟隆隆的聲音,不覺微微地點了點頭,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打了幾下,只等着捷報快傳。
葛黎猜測道:“平關一定已經被炸開了。”
“不僅如此,本王還彷彿看見了樑元欽笑着把平關拱手讓人的悽慘模樣。”
葛黎嗤地一笑,“我的主意還不錯吧?笑藥總比催淚的好。如此,他們也會輸得開心一些啊。”
“也是虧了你讓莫惜備下那麼多的笑藥。”西涼昊說着,忽然失笑,“咳!那麼多,你該不會是打算儲備起來對付爲夫的吧?”
“我哪有那麼愛你,還給你用笑藥?切!”葛黎白他一眼道,“別臭美了!”
“好吧,看來是我自作多情嘍。”西涼昊長嘆一聲,卻掩飾不住眉梢眼角的喜悅之色。
很快地,便有人來傳消息,說平關被炸開,西涼國的勇士們正破關而入,殺入城中。
西涼昊大喜,連日來囤積在心底的壓力全部釋放出去。他連連感謝葛黎出謀劃策,視如珍寶一般地將她擁在懷裡,恨不得瞬間便合二爲一了纔好。
葛黎嫣然一笑,“你我之間,不需要這個謝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