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雲國皇宮
明黃色的長裙,金絲頂的髮簪,退了早朝的花昭此時坐在書房內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信件,陽光透過窗棱斑斑點點的灑在她清瘦化着淡妝臉上,更加可以看清楚她的秀眉緊鎖
“這信是誰送來的?!”放下手中的書信,花昭垂眼看着彎腰垂首於自己的大臣,聲音裡帶着不符合她性格的鋒利與滄桑
“回女皇,這信是下官一位遠房的表弟託人送來的”俯首的大臣微微擦了擦了額頭上冒出的細汗,解釋的更加小心翼翼“下官這位表弟遠在赤雲邊境的一個縣城內做官,長年和臣有書信往來”
“這麼說,此事是真的了?”在被桌子擋住的地方,是她死抓衣襟而泛白的手
“現在定奪還爲時過早,不如待下官親自查明……”
“不必了!”還沒等大臣把話說完,花昭就一口回絕了,剛剛信上說就在赤雲邊境的縣城裡,發現了和她長得極像的女子,這一消息讓她很自然的聯想到了那個自從她登基開始就失蹤了的花雕,如果不是花雕倒也好辦,可一旦真的是花雕的話,這件事情就會變成一個雪球,越滾越大,而自己現在的位子……
看着被自己剛剛的語氣有些弄得遭愣的大臣,花昭微微一笑的悠悠起身“朕的意思是隻是相貌想通而已,不用太過於大驚小怪”
“那女皇的意思是?”
“暫且先這樣,如果只是因爲和朕相像而惹來牢獄,未免我們赤雲也太過狹隘了”
“是,下官明白”
“等等”花昭叫住轉身就要離開的大臣“這件事朕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懂了嗎?”
“下官謹記”
待大臣離去,辛昭掛在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攥緊手中的信件面色大白,伸手間霍然推開一側的窗子自言自語的譏笑“是你回來了麼?!姐姐……”
這麼多年,沒有過花雕的消息,她本來以爲這就應該是花雕的知難而退,而一直想要把花雕置之於死地的她也不是沒想過要派人找尋她的着落,只不過每次都被曲墨白給攔了下來,最後再以他終身伴在自己身邊的條件作爲代價,讓她對花雕收回了痛殺之手
現如今,她不但沒有和曲墨白有半點進展,那個花雕卻又跑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回想着她剛剛回到金玉府準備登基的那幾日從下人們口中聽到曲墨白是如何疼愛花雕的話語,她就恨不得挖了花雕的心丟去喂狗
“姐姐,如今是你自己往這死路上走,那就莫怪妹妹我無情了”將手中的書信用內力碎成粉末兒,厲狠之色閃於眸中,回身將所有的心思隱埋自己的心裡,花昭對着門外大喊“擺駕金玉府!”
赤雲國金玉府
微微還有些帶着霧氣的早晨,擡頭已經可以看見晴朗天空中的淨透,換下一身朝服,依舊是一身素白的曲墨白獨自坐在涼亭內看着手中的書卷,時不時的微風佛過帶起陣陣柳絮,這樣的畫面充滿着讓人和諧的寧靜
剛整理好屋子的水蝶端着一盤新鮮的瓜果走入涼亭,輕輕的將果盤放在石桌上,自己則也安靜的站在一邊不發出半點聲響
其實自從公主登基以來,她一直是詫異的,因爲別人不知道,她還是很清楚以前在府中自家公子把公主看得有多重,而那時候的公主雖然還有其他的公子夫侍,可對待自己家公子的那份心思卻是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本來她以爲公主登基,那自家公子不出多日必定會是這赤雲國的後,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就在登基的前一晚,公主來到自家公子的房間裡和公子大吵了一架,雖然她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不過從對話中她還是能感覺到那次的公子真的是生氣了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公子和公主的話越來越少,以至於現在退了朝就直接回到府裡,甚至是連在宮裡多停留一刻都不會
可是如果公子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公主,那他爲何不回到自己的侯爵府而偏偏要守着這座已經空蕩的不能再空蕩的金玉府?
“水蝶,有話就說”察覺到不斷在自己身上徘徊的目光,曲墨白只是淡淡的開口,視線依舊停留在書面上
“呃?”沒想到曲墨白會開口的水蝶被他突如其來的生意嚇了一跳,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她小聲的回答“沒事,公子,沒事”
“說吧,憋着會出病的”輕輕的翻動了下書頁,曲墨白依舊低頭看書
一雙小手矛盾的攪在一起,其實剛剛她想的問題她早就想問出口了,只是後來想想自己雖然是公子的貼身侍女,可女婢總歸還是奴婢,就沒再多開那個口
“不想說就算了,你下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人陪”聽不聲音的曲墨白下意識的揮揮手
死就死吧!閉着眼睛上前一步,水蝶忽然大聲的問道“奴婢只是不明白公子爲何還要自己守着這座金玉府,明明公主已經登記,明明其他的公子都已經很少會再回來的…”
以爲她又會說着一些府裡的瑣碎事,卻是沒想到她居然問的是這個,微微愣了愣神,曲墨白合上了手中的書卷“水蝶,有很多時候,人們往往看得都是事情的結果,可有的時候,那些被忽視掉的過程纔是最令人回味的”
“公子是在說公”感覺到自己口誤的水蝶連忙改口“…女皇麼?”
扭頭看着平靜的湖面,曲墨白笑着搖了搖頭又笑着點了點頭“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而那些重要的東西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處可尋”
“水蝶不懂”
“你當然不懂,不過有不懂的好處,最少的,你現在的喜怒哀樂是發自你自己的內心的”嘆了口氣,屏蔽掉那個又在自己腦海裡不斷閃出的嬌小身影,曲墨白向着湖的更遠處眺望
“那現在公子的笑不是發自內心的麼?”擡眼看着他脣角的輕微上挑,水蝶其實也發現了,因爲以前公子笑的時候連眼角都是彎的,煞是好看,可是現在別說笑的時候少之又少,就是好不容易笑了,也只是像現在這樣,不痛不癢的挑一挑嘴角
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多了,曲墨白擡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很多事情不是在臉上就能看得出來的”
“那什麼又是看得出來的?”
一道帶着尖銳音色的女聲打斷了曲墨白和水蝶的對話,看着從遠處走過來的影子,水蝶下意識的後退的數步喏喏的請安“女皇金安”
“下去吧”斜眼撇了眼水蝶,花昭直接走向曲墨白
點頭稱是的水蝶慢慢退出了涼亭,她也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以前公主在府裡的時候就算生氣起來也沒有這種讓人寒冷到骨頭裡的氣勢,所以她最疑惑的是爲何明明是同一個人,變化的程度怎麼能這麼大?!
“有事?”曲墨白目不斜視的依舊看着遠處的湖面,連頭都沒側一下
“曲墨白,你真打算一直用這樣的態度面對我麼?”她可以在別人面前談笑風生淡定自若,可是獨獨在面對他的時候,她無法承受着他的無視
面對花昭帶着埋怨的語氣,曲墨白淡淡的道“什麼樣的態度決定不了什麼,女皇又何必太在意?”
聽着他的話,花昭頓時怒火攻心,不過她不開心她也就不能讓他開心“今天退朝之後禮部尚書遞來一封信件,上面說再赤雲國邊境的一個縣城裡,發現了與我長得很是相似我女子,我聽完後很震驚,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震驚?”
曲墨白‘恩’了一聲,表情沒什麼變化“那是她上輩子的福分,這輩子和女皇相似”
花昭眉頭緊擰“你就沒想過會是她?”
曲墨白微微淺笑“天下之大,有相貌相似者並不奇怪”
千算萬算,沒有算出他會是這麼一般的反應,帶着不甘心的怒氣,花昭再次開口“我也到是希望像你是說的一樣,只是長得像罷了,不過要真的是她,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畢竟當年的約定是她不在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才放了她一馬”
曲墨白依舊輕笑,好像對於花昭剛剛所說的全然無所謂“是與不是現在下這個結論還爲時過”
和辛昭相處的時日多了,曲墨白定是心知她的脾氣秉性,也料到這件事情她並不會善罷甘休,不過現在的他不能表現出什麼,因爲越是他表現的太過急切,就越會刺激到花昭
“既然女皇沒有其他的事,那墨白就先行告退了”不給花昭挽留的餘地,曲墨白轉身走出涼亭
一直到走出了後花園走到了自己的院子內,曲墨白才停住了腳步,擡手撫摸着面前的桃花枝,他心裡的苦澀慢慢溢出
不管這次出現的是不是花雕,曾經那個完全相信的自己丫頭已經不在了,因爲那個丫頭已經被他親手的扼殺在了黑暗之中,可他認爲這麼做是對的,最起碼他對得起自己死去的雙親
沒想到,就在花昭登基之時,當他從花昭的手中得到那個本應該屬於自己的那個雙親留下的唯一信件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他被這個盛世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
他的一朝報仇,最終換來的卻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圖一步海闊天空而已,看着手中的隻字片語,他那一刻承認自己後悔了,後悔被報仇的慾望矇蔽住了自己的雙眼,而丟掉了那個已經佔據他內心的丫頭
可是可個世上哪來的後悔可說?所以這麼多年,他不去找她,也不去打聽她,只是希望她能在告別了這裡之後尋到一份屬於自己的安穩
兒他自己,也將獨自守候着一座空蕩蕩的金玉府孤獨終老
現在看,如果剛剛花昭所說的那個女子真的是她的話,那麼現在最麻煩的並不是她爲什麼回來,而應該是花昭會採取什麼樣的辦法對付她
想到這裡的曲墨白轉身走進屋內拿出千機閣特有的標記書信,他現在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聯繫到虞緋堯,因爲眼下只有他,才能保得住她
簡單的幾個字,曲墨白走回到院子裡將信件系綁在他自己贍養鴿子的小腿上,不有片刻耽擱的雙手捧起將鴿子扔上高空,他的心也在那瞬間落了地
擡頭看着那在他房頂上盤旋了幾圈漸漸遠去的鴿子,他的內心除了焦慮還隱隱帶着一絲期盼,世隔多年,當年發生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想過她會原來自己,畢竟她曾經是那麼深深的相信這自己,可即使是這樣,即使是也許她會打他或是罵他都好,他都是希望再見她一見的
相思之苦,百般煎熬,這種融入到他血液裡的痛,在看不見她的日子裡反覆在他的身體裡流淌直至他冷汗淋淋
自嘲的嘆氣在院子裡慢步,看着這些他常年都在精心呵護着的梅花樹,一向銳利沉穩不爲世俗所動的他,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