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墨白的陪同下，換好衣服的傾城跟着他一路來到了早已經準備好飯菜的前廳
一直安靜坐在桌邊的辛昭看着一同進來的兩個人強顏歡笑的上前將傾城帶在自己的身邊安排她坐下，又走到曲墨白的身邊爲他佈置好碗筷，這一系列的動作看似平常有條不紊，卻讓本就不自在的傾城更加的拘謹
“妹妹怎麼不吃？”回頭看着傾城還放在桌子下面的雙手，辛昭笑着給她空空蕩蕩的飯碗裡夾了一筷子的宮爆雞丁“嚐嚐這個，油而不膩，味道不錯”
“好”有些彆扭的拿起面前的筷子，傾城儘量保持鎮定的看着辛昭和曲墨白手中的筷子
別緊張，別緊張，傾城在心裡不斷的告訴着自己，以前她在遼國的時候曾和米寶偷偷的學習過用筷子的方法，經過長時間的失敗，暫時也算是會用了，只不過不是很熟練，必須慢慢慢慢的夾起再放下，如今面對着曲墨白和辛昭，還有現在一邊看着他們吃飯的傭人，她本來就不熟練的手中午在緊張之下將一雙筷子根根掉落在飯桌上
所謂食不言寢不語，雖然前廳的人多，可卻是及其的安靜，傾城這一掉筷子，立時成了屋子裡最引人注目的聲音
伸手從盤子裡拿回自己筷子的傾城擡眼間看到一屋子注視自己的目光，從沒害羞過的她第一次恨不得把自己挖個坑給埋了
“是菜不合妹妹胃口麼？”招呼過丫鬟拿了一雙乾淨的筷子，辛昭遞到她的手裡
“不是，不是……”尷尬加上尷尬，傾城的頭越來越低
“不是就好”看着她爲難的模樣，辛昭會意的點頭，示意着剛剛把湯端進來的小丫鬟“把那道菜拿出去吧”
“是，王妃”
“等等”攔住面前那雙端菜的手，傾城疑惑“端出去幹嘛？”
“那菜已經不能吃了啊，如果妹妹喜歡，姐姐叫廚房再做便是”辛昭回答的理所當然
“爲什麼不能吃了？這不是好好的麼？”指着面前的盤子，傾城更加詫異，這裡的人真奇怪，好好的食物說不要久不要了
“因爲妹妹的筷子剛剛不是掉進去了麼？”辛昭不明所以，手拿的東西掉進菜裡，布拿出去扔了難道還要繼續吃麼？
筷子？
垂眼看了看那雙沾滿菜汁的筷子，傾城不說話了，心裡莫名的一窒，她明白了，原來人家這是嫌棄她髒了
放下手中一直端着的碗，一直沒有說話的曲墨白突然起身將筷子放到傾城面前的盤子裡，然後在辛昭迷惑，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下，自然的夾起盤子裡的蔬菜放進了嘴裡
“夫君！”辛昭驚呼着看着如沒事人一般再次坐下的曲墨白“這菜怎麼能再吃？”
對着現在前廳裡的下人們揮了揮手，曲墨白轉身看着辛昭慢聲說道“辛昭，傾城來自百姓，她的生活習俗也相對的隨意了一點，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要太過於計較了”
從頭到尾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辛昭聽着曲墨白的話，一雙總是柔情似水的眼睛裡登時充滿了委屈
“夫君，我沒有”這是她唯一說得出來的一句話，她可以容忍他偏袒傾城，寵愛傾城，可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好心事被人用來誤解和扭曲的
“我怎會不知你的無心？”曲墨白嘆氣，他從開始沒有說話就是不想讓這看似平常的一件事情變得複雜化，可當他注意到傾城眼裡的暗淡時，還是忍不住參合了進來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三個女人一臺戲，他真的覺得眼前這兩個女人就已經是一臺戲了
自嘲的笑笑，他從出生就認定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不料最後卻是落得個現在這般左右爲難的下場
“吃飯吧”將面前的湯匙放在傾城的手中，又拉着光站在那就已經淚眼模糊的辛昭，曲墨白先行又再端起了飯碗
同樣不想在這麼鬧下去的傾城也不再說話，她其實只是覺得她一時接受不了他們的習慣而已，並不是想要爭什麼事端，如今看着辛昭抽泣的樣子，她心裡也不好過，畢竟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她是硬.生.生插.進.來的那個
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失態的辛昭當看見傾城笨拙的拿着湯匙的樣子，和聽到她碗邊是不是傳出磕碰的聲音漸漸釋懷了，原來她根本就不會用筷子也不知道那些繁瑣的規矩，怪不得曲墨白會那樣的和自己說話，原來他應該也是知道她什麼都不會的纔是
一頓美味的飯菜，三個各懷心事的人都是如同嚼蠟般的在低頭吃着，尤其是傾城，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以前和曲墨白在山裡的時候她並沒有在乎過這些複雜的吃相問題，因爲曲墨白每次看到她的狼狽吃相總會掛着一抹微笑幫她細心的擦拭，就算是後來去了遼國，和聶冉遙和虞緋堯吃飯的時候，他們也總是會無視掉她的缺點，就算她的吃相再難看，再不雅觀，他們也同樣不會說她或是叫她去改
她一直以爲自己這樣其實也無所謂，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無條件的忍讓或是包容你的缺點的
好不容易捱過了吃晚飯的時間，爲了打破這僵硬的氣氛，辛昭提議去湖邊看煙火，說是剛剛有人上貢了一批從蘭合國進貢來的一批煙火
夜晚的微風吹過湖面，帶起地面上的簇簇花瓣，花香襲人
遠處的家丁在張羅忙乎着弄煙火，作爲現在府中唯一的女主人，辛昭自然是不放心的也前去叮囑
剩下的曲墨白看着站在不遠處雙手伸平，閉目迎風的傾城，忽然覺得時間逆轉，空間倒退
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是這樣無憂無慮的站在滿天飄着粉紅色花瓣的山角上做着同樣的動作，那時陽光明媚，那時歲月靜好
“夫君，已經準備好了”一聲遠處的呼喚打斷了他腦海中美好的片段，側頭看着和傭人在一起忙得有些出汗的辛昭微微淺笑，示意的點了點頭
“嗚——！磅——！”
一團粉色的煙火在傾城的頭頂上炸開成一朵巨大的花環
睜開眼睛，看着不斷飛上空中的這些五顏六色的煙花，傾城像個孩子似得笑了，開心的再次伸出手臂在草坪上一圈又一圈的跑着，跳着，歡呼着
“她從沒有見過煙火麼？！”被傾城快樂氣氛感染的辛昭帶着笑意走到靠在樹下的曲墨白身邊
“我們生來就無從選擇自己的命運和父母，所以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
“夫君，剛剛我….”看着被煙火照亮的刀削俊顏，辛昭欲言又止
“本王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舉目望着四散開來無拘無束的顏色，曲墨白平靜的聲音裡帶出了一絲認真“辛昭，上次本王的提議，你仔細考慮考慮”
“還是那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麼？”經過了第一次的談話，這一次辛昭顯得也很平靜
出乎了曲墨白意料之外的反映，不過他還是看着她深深的點了點頭
這樣的抉擇早晚都會到來，不是他殘忍，是他不想變得殘忍，如果辛昭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他願意將一切的責任自己抗下來，獨自去面對
“夫君的白首已經找到了，可辛昭的也許還要等”苦笑着裝作看煙火，辛昭的心是針扎般的疼痛
“那就等着吧，本王只是不希望你一錯再錯”
“夫君不會趕辛昭離開麼？”扯出一絲笑容，辛昭問得直接
她的傷心，她的難過，他都知道，也都明白，可是他除了看着只能看着，這就是無能爲力
“無論何時何地，錦熙王府永遠都是你辛昭的家，一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爲止”
“辛昭謝謝夫君”稍稍緩了緩心裡的痛楚，辛昭點頭微笑，還好她現在還能看着她，還好他沒有做到最絕的地步，她現在已經不敢再奢求什麼了，能留下來默默的看着他，就是她現在最大的心願，哪怕他愛的永遠不是她
“辛昭，這是本王欠你的”最後一個煙火飛上空中由豔麗變爲暗淡，曲墨白擡步向着傾城的方向走去
這就是愛麼？
原來愛可以讓人無私和瘋狂到如此的地步，它可以讓冷酷的人變得溫柔，它可以讓銳利的人變得遲鈍，它可以讓浪子抽身情場獨愛一人，它也可以讓一向高高在上被世人所崇拜的戰神彎下腰來對一個卑微的女子說欠這個字眼
眼睛裡是他一塵不染的白袍似雪，辛昭的眼淚終於順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