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郝被這樣一個肉呼呼的傢伙纏着,他明明跟自己年紀相仿,壓根就沒差幾歲,爲什麼他還是這麼的幼稚樣,不由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小瑾,你不要鬧了。”
可是東方瑾狀似聽不懂李思郝的哀怨與無奈,繼續糾纏:“三公子,我知道,你爹給你爭取到了名額,你很快就會去軍營,去學習,去操練的,所以,你也帶我去吧,帶我去從軍好不好?”
“從軍?”
李思郝愕然回首,盯着瑾肉球,東方瑾更是一臉誠懇的回望他,還用力的按下了小丫兒的腦袋,逼得他頻頻點頭、以示自己的誠意。
“吶,三公子你想啊,當兵可是很苦的,風吹日曬雨淋雪爆砸的,想想都知道是什麼待遇,上戰場就更可怕了,你帶着我們,屎盆尿盆他給你倒,暗箭明槍我東方瑾來替你擋,這才符合您三公子的身份啊,對吧?”
“我是去當兵,不是去旅遊的,怎麼好帶家屬去呢。”李思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面露無奈。
“唔——”東方瑾喃喃,盯着李思郝,雖然嘴上沒有再支支吾什麼,可是,那一雙黑溜溜的眸子,卻是彰顯着蠢蠢欲動。
“那我走了。”李思郝點頭致意。
不過,李思郝得名“李三公子”卻還是真的因爲這個小肉球,倒也是一段緣,如果,一切還能夠照着這樣發展下去,可惜……
“公子,你在想什麼——”
一個清麗冰冷的女聲開口道。
李思郝收回思緒,看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的杜鵑,道:“是你啊。”
“對,是我,公子難道很意外嗎?”杜鵑勾脣,一抹苦笑溢上嘴角。
“也是,你我現在都是無家可歸之人,王家現在自顧不暇,定然不會管你,所以你跟着我來到這偏遠邊界,也不是不可能。”李思郝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凝視她:“只是,我跟安若素不一樣,我不能給你任何保障。”
杜鵑抿了抿脣,早已料定他會這樣說,可是,若是她還有一點別的指望,她又怎麼可能來找李思郝呢?原本以爲陛下就是一個狠角色,誰能想到,雍親王更狠,經過他們兩個人前後的清理與滅剿,逸王殿下的勢力全部連根拔除,昔日相識的人,無一還活躍在朝堂之上,王家就更慘了,被抄了家,若非自己一直都謹慎小心。此刻,怕是也身首異處,被隨意的扔在那亂葬崗的塵土之上。
杜鵑閉上了眸子,又重新睜開,道:“公子要的不是成王拜相,也不是富貴榮華,那爲何,公子您也會出現在這一片土地之上呢?”
是啊,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師傅放走我的時候,說的可清楚了,如果我不安分,他也不會再留任何的情面。師傅也只是他上官安奇一人的師傅,我李思郝又何嘗不是一個孤家寡人呢。李思郝卻也是笑了,隨後開口說道:“杜鵑,你說,斷了的衣袍可以再次縫上,斷了的
感情,還可以再續嗎?”
“嗯?”杜鵑一愣,似乎是沒有意料到、爲何上官安奇會突然轉換了畫風。
李思郝的目光,又一次放空,看着遠方那一片黑壓壓的小點,因爲距離相隔的太遠,所以萬曆的營帳,看起來便很小,就像那遠方天空中的星星一般。
東方瑾,你是否看見了我的信?
你小的時候,最喜歡的,莫過於我的這一手字了,現在你再看,會是熟悉無比,還是厭惡不已?
要說起李思郝的這一段兄弟情孽緣,還真是比較久遠的事情了。
講真,這又是一件猜得到開頭、猜不到結局的事情。
誰能想的到,最後通過篩選,進到軍營的,不是李思郝,而是東方瑾。
東方瑾那時年紀尙幼,李思郝卻更年長一些,看着也成熟穩重,最主要的是,李思郝有武功底子,而東方瑾無,而且兩人的家世相當,怎麼看,都不會是這個結果。
可是,秦王以及一些將領,卻偏偏捨棄了李思郝,選擇了東方瑾。
誰也想不通透爲什麼,只不過,有一件事情卻是板上釘釘的,從此以後,李思郝便絕了習武從軍的心思,也不知道是因爲他自己拉不下臉去面對東方瑾,還是他自己覺得,他赧顏去面對這一件事情、乃至赧顏去面對其餘與之相關聯的事情。
所以,導致的結果就是李家無將才,再無人才,可得天家的信任,所以李丞相就更加的堅定了賣女求榮的心,李思郝跟秦無惑的聯繫,也愈發的緊密了起來。縱使皇帝還是一樣的器重李丞相,但是李家官爵無延襲,一樣成了一個讓他很是遺憾的事情。
誠然,這件事情之後,東方瑾與李思郝再無聯繫是事實。
直到有一天,東方瑾主動來找李思郝,那時候,正值秦無惑下獄,安若素尋到了秦無釋,東方瑾覺得機會來了,便去找悄悄被秦無惑送出海、暫時避風頭的李思郝。
可是那個時候的李思郝,一心沉浸在自己的親情傷痛之中、不可自拔,他拒絕見任何的人,也不想背主求榮。秦無惑以命換命,才換了他的一線生機,他斷不能無情無義,跟安若素那個小人一樣,去考慮別的出路,爲了一己之私,把籌碼放在二王爺秦無釋的身上,重新籌謀。他做不到,所以他回絕了一腔熱血的東方瑾,甚至還痛批了東方瑾一頓。
自此,原本就不再有交集的好朋友、好兄弟,唯一一次見面,是不歡而散。並且,自從這一次之後,他們之間原本就不近的距離,卻也拉的愈發遠了,可以說是形同陌路。
畢竟,當時的李思郝,正處於悲傷邊緣,爲秦無惑用最尷尬的方法所救,正處於人生的低谷與自我懷疑階段,他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着,興許孤獨終老,興許東山再起,但是,不管是怎樣的情緒狀態的他,都根本無法理解東方瑾的做法。扶植一個尚未形成自己的勢
力的皇子,是冒險的,更何況,還會有結黨營私之嫌,再加上,此舉背信棄義,絕非君子所爲。
李思郝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當年通過篩選、順利進入軍營的是他東方瑾,一直以來都能夠上戰場、去實現宏圖大志的也是他東方瑾,得到陛下青睞、能夠有機會青雲直上的還是他。
爲什麼他要做出這樣的一副懷才不遇的模樣,偏偏在秦無惑遭罪落魄的時候,來找自己去謀什麼大事。不管是站在哪個立場上,李思郝他是無比惱怒的,險些將話徹底說死、割袍斷義,還是忍住沒有說。
連東方瑾何時離去的,李思郝都沒有半分察覺。
可誰能想得到,現在一切都反過來了。
現在,他需要東方瑾了,而東方瑾卻真的未必會幫他。因爲,這是東方瑾從小進軍營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得到器重。他只要一舉擊敗陌西,就能揚名立萬,成爲萬民矚目的大英雄。
而自己,卻在這個時候去找他,給他提出這麼一個不情之請,想也知道,他應該是不樂意的。更何況,自己找他的這個行爲,與公開謀反並無差別,一樣是不義之舉。
這個世界還真是好笑的緊,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一切都倒過來了。
當年,焦灼難堪悲傷無奈的東方瑾,現在已經徹底的成了自己現如今的模樣。
“也罷,是我爲難你了。這個問題本就無解,我自己都不能回答出來,又如何要你作答。”李思郝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最近自己真的是過於傷春悲秋了,東方瑾他答應,自己便是如虎添翼,東方瑾他若是不應,自己也是一定要跟萬曆的軍隊火併的。不爲別的,我只要秦心顏的首級。
杜鵑有些懵逼的看着李思郝,難道是自己的情報出了問題,這個李家三公子,難道不是隻對那個在天字第一號牢房裡面被虐待、卻一直存活至今的李彩英情有獨鍾的嗎?整日都在跟男人打交道的他,是如何有了新的戀情,什麼時候的事情?是哪一家的姑娘?
“對了,你找我什麼事?”李思郝問。
“回公子,我今日的角色,只是一個傳話人,落公子委託我來,再問您一句,準備好了嗎?”杜鵑正色道。
“準備什麼?他是個明白人,我需要他的力量的時候,自然會主動找他。我若是不需要他的力量,他不管派誰來都一樣。”李思郝微笑。
“杜鵑不明白,那公子的意思是——”
“讓他等着,這是我自己的戰場,我想自己掌握主動權。如果你不安心的話,那你就留在我身邊吧,我跟陌西的將領明日會談的時候,也捎上你。”李思郝道,衝杜鵑眨巴了眼睛,宛若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正在說着一些可愛的幼稚話。
“是。”杜鵑面色複雜,卻還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然後轉身退出了營帳,轉瞬之間便翻身上馬,消失在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