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秦心顏這陰陽怪氣的一番話,張將軍的瞳孔,在這一瞬間緊縮,顫抖着開口道:“不,你是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的。”
秦心顏嘆了口氣,滿臉的惋惜,像看一隻可憐蟲一樣看着張將軍,道:“哎,我也希望我說的是騙你的假話啊。不過,你知道,我秦心顏行的正,坐的端,從來不說謊。你們不僅調不動這裡的二十萬大軍,同樣拿那跟了李家很多年的三十萬兵沒轍。現在,你說你該怎麼辦吧。”
張將軍顯然沒想到精心策劃的一切這樣就完了,但他是心性何等堅韌之人,腦海中快速地閃過一連串的念頭,想也不想,他雙膝跪地:“郡主,請你放我一命!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陽城了,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面前,污濁了你們的雙眼的!”
眼前的他,宛若一個蜷縮卑賤的臭蟲,在祈求着生存的機會,與以前那個昂揚意志的三軍統帥判若兩人。
秦心顏在心裡嘆了口氣,尚沒有說話,卻見到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張將軍,已經膝行到了她的面前,滿面愧疚的樣子,想要抓住她的褲腳。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流麗的亮眼光芒,便從秦心顏的身側急劃而來,自張將軍他張開的嘴巴,直接穿入上顎,基本將他整個頭顱都給刺穿了。
秦心顏往旁邊一看,卻見賢貴妃舉着長劍,一臉忿然。
張將軍他整個人都向後仰倒而去,夾雜着黑髮的白頭髮散開,神色痛苦異常,似乎卻不能夠立即斷氣死亡,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睚眥欲裂的既視感。
秦心顏像是早已料到,不過蹲下身子,俯視着他的眼睛。
張將軍看着她,眼裡轉過最後一線光,掙扎着,低聲斷續吐息,依稀組成了一個句子:“我,我沒有錯……”
最後的四個字,也不知是在說呼韓邪的事情,還是在說他跟安若素一起謀反的事情,只是看見他脣畔之間,那一絲詭譎的微笑。
賢貴妃冷冷道:“不,你錯了,你錯的離譜。你眼中只有你張家的利益,別人的性命你全部置若罔聞,既然你這麼不懂看着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那種蝕骨之痛,那本宮就成全你。”
很快,營帳內的簾子便全部都被放了下來。
原本就陰暗的天,現在營帳內,就更是一片黑寂了。
秦心顏等人,默默的退了出去,留下張將軍一人,待在這靜謐的室內。
緊接着,就有一個護衛走上前來,將穿着死囚服的張程程,給用力的丟了出來。
張將軍臉上流着血,動彈不得,只能朝着張程程伸出手,嘴裡似乎是在呼喚着他的名字,卻只是張着嘴,什麼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你們是誰,放了我!”張程程疾呼道:“我都已經是階下之囚了,你們還要對我做什麼!你們擅自從監獄提人,難道”
“喲,還挺有自知之名。”一個冰冷的女聲響起。
隨後,
張程程的面前,就滾落了一個人頭出來,那是一個女人的頭,她瞪大着雙眸,一頭長髮,交織纏繞着頭顱,就像一個扁了的皮球,似乎,還在動。
“啊!”張程程鬼叫一聲,嚇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想要抓着旁邊的人,卻被狠狠的一腳踢了出去,整個人都栽了過去,眼睛直接跟張仙仙那一雙大眼睛對上,張程程險些驚的暈死過去。
“不過死了個跟你關係不好的妹妹,至於嚇成這樣嗎?你都不關心關心你的爹,要知道,你爹對你可是真好,爲了你的一線生機,謀反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冰冷的女聲,在這冰冷的雨天,顯得更加的冷酷與可怖了。
“我爹?我爹不是在家裡嗎?”張程程察覺出不對勁起來,手心裡沁滿了汗,他的牙齒也在打抖,緩緩的扶着牆壁站了起來。
哆哆嗦嗦,環視四周,奈何卻只聽得見人的聲音,不見人影,而那揮之不去的聲音,更是像那淬了冰的寒針,一下一下的,扎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讓他難受的很。
“你好好看看,你爹明明就在你的眼前。”那個刺耳無比的女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我的眼前?”張程程喃喃,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直到,眼前,漸漸的亮敞了起來,然後,他碰到了一個人的身體……
“爹,爹……”
“爹,是你嗎?你,你這是怎麼了?”張程程道。
然後,仔細一瞧,又不自覺的向後倒了幾步,被他這駭人的模樣給嚇得不輕,伸出手,向前探去,溼溼黏黏的,定睛一看,滿手皆是鮮血——不由更是驚駭。
可惜,不等張程程再做什麼,賢貴妃快步走近,然後舉起長劍,毫不留情的揮了下去。
然後,張程程的頭掉在了地上,滾到了張將軍的手邊。也許是一種特殊的感應,張將軍見此頭顱,竟然起了反應,他瞪大的瞳孔,立時散開來了,血水也從口中流淌下來,張開着嘴,想要說什麼。卻是一臉悲痛欲絕,支吾不清,然後,便再一動也不能動了。
七竅流血,終於斷了氣。
那場景,實在讓人驚駭之極。
賢貴妃將手中的劍扔在了地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顫抖的手,搖晃在空氣中,面上的情緒,也終於鬆動了幾分。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呼韓邪氏的大仇,已經得報。
秦心顏看着張將軍倒在了她的眼前,仔細觀察,卻從他袖中滾出了一點寒光,拂袖一取,正是一把僅有手指長短的刀刃。
她的面上,露出了一絲惋惜,道:“哼,你纔不是要向我求饒,是想要藉機殺死我,不過可惜,你並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你若不求饒,反而不會‘被’這樣殘忍的死去。”
張將軍此人,不但聰明,而且心性堅韌,只是他不知道,他的求饒,會讓賢貴妃想起,曾經燕國皇室集體也向張家求過饒,可是換來的
,是全族的覆滅,那樣的慘痛回憶,只會刺激她的神經,更加激發她的憤怒,然後,賢貴妃便只會直接將他給碎屍萬段。
“這等敗類,死有餘辜。”賢貴妃冷冷開口。
秦心顏沒有回覆她的這句話,而只是微笑,其實,不管是昭和,還是秦無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只是他的走卒,最該死的,是安若素。
對,一直就是安若素一個人!
“郡主,李思郝被官小侯爺找到了。”綠荷湊近秦心顏的耳邊,開口道。
“然後呢?”秦心顏挑眉,並沒有見到上官安奇的身影,想必,是又生了什麼變故,不過,接下來,不管是飛鷹閣,還是武陟國,上官安奇要處理的事情,確實很多,自己也要趕緊解決掉萬曆這邊的事情纔是。
“原本官小侯爺是打算將李思郝給帶回來的,可是據傳回來的消息,是鬼谷子老人他的突然出現,將人帶走了。官小侯爺無奈,也只能跟着一起回了鬼谷島,只能跟郡主您說,暫時回不來,讓郡主您自己保重。”綠荷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李思郝,他逃得過一次,難道可以逃第二次麼?對了,李彩蝶呢?”秦心顏挑眉,眸間染上一抹關切之色。
“李大小姐一直都待在李府之內,愜意自在。”綠荷如實回稟:“郡主,您不必擔心她,現在的一切,都照着她的意願發展,她又如何會出事?”
秦心顏勾脣,淺淺一笑,但願如此。
……
監軍與安若素此刻正在僵持膠着,突然有一人快馬加鞭地衝進了軍營,道:“陛下有旨,命和惠郡主秦心顏即刻將謀逆罪臣安若素押解回陽城,陛下親自提審!”
安若素聞言,神色變得微妙了起來。他又喜又憂,喜的是,按照正常的情況來看,他聚衆謀反,應當是就被監軍給拿下,就地正法纔對。爲什麼,皇帝會突然下了提審他的聖旨呢?能夠再一次面聖,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可是,憂的是,提審押解他的人,不是別人,卻偏偏是秦心顏。
這個女人來了,他也可以確定,他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了,自己就算能夠活着回陽城,也難保不會被這個女人給折磨死。
安若素一向是個情緒不外露之人,他不過淡定向前,微微一笑,向着宣旨太監道:“敢問公公,那這裡的軍務——”
不等宣旨太監回覆,一身瀟灑幹練戎裝的秦心顏已然出現,用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話道:“陛下已經另派合適人選擔任此次的統帥,安駙馬不必擔心。”
安若素不看秦心顏,生怕再看一眼,就忍不住要衝上去與她拼命,他徐徐跪下,向陽城方向遙遙叩頭,一臉誠懇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的神情,總是那麼認真,明明一副虛僞的模樣,卻硬是要擺出一副正經的謙謙君子模樣,讓人見了,恨不能揭穿他的僞善面目,再一劍砍下他的頭顱,才能解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