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聽到他真的要廢了自己,羅淑妃開始惶恐了,她的兩隻手神經質地顫抖着,整個人的面色完全都變得猙獰,揮舞着雙手,宛若那野獸一般,拼了命地向皇帝衝過來,皇帝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子,又是憎厭,又是噁心,卻還有點害怕,恐懼地後退一大步,說道:“你們還不快把淑妃給抓住!她這是得了失心瘋了!”
護衛們趕不及,宮人們也都驚慌失措不已,秦心顏伸手一推,在衆人的視線內,竟然是那柔柔弱弱的賢妃跑了上去,護着皇帝。
誰知卻被瘋了的羅淑妃一手掌打過去,把好端端的一張花容月貌的臉,硬是給打出了一道血痕,賢妃捂着臉,哀哀痛哭出聲。
“還不快抓住淑妃!”皇帝怒呵。
衆侍衛這才慌忙扣住羅淑妃,將她給制服住了。
眼前一片亂糟糟,看的皇帝更加的心煩意亂,惡狠狠地道:“淑妃枉爲四妃之一,卻這般的無賢無德,以下犯上,出手傷人,即日起,廢黜她的淑妃之位,黜爲——庶民,打出宮去!逸王失德,禍亂後宮,藐視天威,即日起,關入死牢,等候發落!”
這時候,整個殿門口的氣氛,都像被什麼捏住了,所有的宮女太監們,心裡也正在打鼓,臉色都變得慘白,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安靜得連外邊風吹的沙沙聲,都依稀可聞。
“父皇……”昭和此刻連忙說道,“從來沒有聽到淑妃娘娘她有任何的失德之處,您乍然如此處置,怕是要震動朝野、驚慌天下,而皇兄他這纔剛剛被您赦免,這又一次被打入死牢,這豈非朝令夕改,不免會讓人詬病父皇您的決定,勢必會引得朝野上下都不安穩,對江山社稷也無益,請您,您一定要三思啊!”
“此事與你無干!昭和,快住口!”皇帝勃然怒斥道。
昭和微微張開的脣,此刻宛若覆蓋在冰面之上,動彈不得,皇兄死了,父皇對她,已然不復從前,那她在這世上,是不是就成了無親無故的人了,昭和的眸中,閃過一絲恐慌,亦閃過一絲不爲人察的悲慼……
安若素知道,淑妃倒下,意味着自己苦心經營的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再實現,而死牢跟大理寺監牢是不一樣的,秦無惑基本可以說是翻身無望,對他來說,這兩個人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就算是要除掉,那也是十幾年之後的事情,絕對不是現在!
安若素想着,他向前爬跪一步,連連頓首亢聲說道:“陛下,哪怕您要懲罰兒臣,若素也必須說!這旨意萬萬不可下,淑妃娘娘她不賢良淑德,並無明證,而且就逸王今日的這件事,疑點重重,您不可以隨便下旨啊!”
秦心顏心頭冷笑,給賢妃使了一個眼色,賢妃迅速擦掉眼淚,柔聲道:“陛下,淑妃妹妹她不過是一時惱怒,纔會犯下滔天大罪,請求皇上明察!”
這話看着是在求情
,但這語氣,卻完全是試探性的。
而相比賢妃,安若素卻是十二分懇切,話音中竟帶了哽咽之聲,連連碰頭,擲地有聲的說道:“陛下,您立妃廢妃,不過一月時間,天下亦會隨之驚動,而對待逸王殿下的處罰也是如此,到時候若是有人存心造謠生事,什麼言語不出來?於陛下的聲譽有損,因一時的衝動,殺死一個人、廢了一個人容易,但是,這對陛下您也是有害的,還求陛下您能夠收回成命!”
皇帝的眉頭皺了起來,很明顯,安若素的話說進了他的心坎,他有些猶豫。
賢妃見狀,一邊勸,一邊在哭,那眼淚仿若流不盡一樣,越發襯得那張雪白的臉孔上的血痕,更加的明顯了。皇帝原本想要順着安若素給的臺階下來,可是,看到賢妃的臉,又想到君無戲言和秦無惑這種違揹人倫的行爲,對羅淑妃的那點憐憫,對秦無惑的一點愛,一下子就沒了。
皇帝冷酷地道:“夠了!誰都不要再勸了,朕意已決,寧玉,發明旨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皇帝一旦真的發了明旨,這事情,那可就沒辦法挽回了。
秦心顏的嘴角,笑容越發深了些。
然而,她並不認爲安若素沒有招數了,因爲剛剛還在的昭和,現在已經不見了蹤影。
想也知道,她是幹什麼去了!
果然,皇帝的話音纔剛剛落下,便看見太后的鑾駕到來,而鑾駕的一側,正站着柳貴妃與昭和公主。
柳貴妃跟陛下行禮之後,也懶得看任何人,直接走到了秦心顏的身邊。
而此刻的昭和公主,收斂了幾分平日裡的那股子囂張,變得謹慎起來,秦心顏瞧着她,不過是冷笑,再收斂的狼,也終究是狼,它僞裝自己,不過是爲了掩飾曾經做下的罪孽,但是,總有一天,會被人扒出來的。
太后娘娘緩緩的走下了鑾駕,看到眼前這情況,不由沉下臉,沉聲道:“都進殿內說吧。”
衆人進了大殿,柳貴妃扶着太后坐下,昭和哭的一臉梨花帶雨,呆怔在一旁,宛若一個失落的羈旅之人。
太后看着皇帝,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得人盡皆知,皇家的體統、皇家的臉面,到底還要不要了?”
秦心顏面上無比平靜,低眉順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羅淑妃,還有站在一旁、滿臉青白的皇帝。心中止不住的想笑,這皇家的體統,被秦無惑這麼搞下去,早就沒了,殺人陷害國師之女在先,與庶母廝混被抓在後,先皇后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倘若她知曉,想必會直接從皇陵內詐屍還醒。
聽了太后這番話,皇帝的臉色發紅,但他畢竟是一國君主,不由道:“太后,朕已經容忍了他們太久,這一回,是再也不能容忍了!”
太后皺眉,目光在衆人臉上逡巡了一圈,當她看到賢妃
的面上鮮紅一片,不由皺了皺眉,再看看披頭散髮、病入膏肓一般的羅淑妃,不由嘆了口氣,道:“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饒了淑妃吧。”
賢妃的心裡咯噔一下,安若素的面上則沒有絲毫喜悅,他知道只要能保住淑妃,秦無惑就還能夠有翻身之機,但他隱約覺得,太后這樣當衆勸說皇帝,絕對不是好事!
一直作壁上觀的柳貴妃與秦心顏,此刻心頭卻並不是十分的緊張,皇帝的心思,她們雖然不能說通透,但也算是搞清楚了七七八八,今天若是昭和她不在這裡,安若素不在這裡,我秦心顏不在這裡,皇帝可能會聽從太后的勸諫,可偏偏,今日他們都在!
皇帝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昭和他們請來太后,爲的是要挾他,而且,是他最厭惡的軟要挾!皇帝的面色發冷,他的目光掠過昭和公主,看向太后,口氣有些冷淡,道:“母后說得對,廢妃廢親王,都是大事,不宜這樣倉促。淑妃已經神志不清,從今日起,就讓她在自己宮中養病,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探望。”
見太后似乎還要說話,皇帝又道,帶着幾分認真與無奈:“母后,朕的心意已決。”
太后一愣,不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從昭和挺着個肚子來找自己的時候,她便知道,自己並沒有辦法阻撓皇帝,因爲她最瞭解自己的兒子,這些年來,他都是這樣,他若是想要殺誰,沒有人能夠從他手裡救下來。相反,你越是勸說,他越是覺得你跟他擰着來。只是方纔筱淑也在勸,自己才走上一趟的,不過這結果嘛,倒是在預想之內的。
賢妃聽見皇帝的決定性話語之後,不由自主地心頭鬆了一口氣。她畢竟不像秦心顏、柳筱淑這樣,能夠摸的清楚皇帝的個性,心裡還不免有些忐忑,又覺得今天的事有點離奇,一時覺得,這勝利有點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險得很。
在場的所有人,只有秦心顏和安若素這對死敵最清楚今天的形勢,秦心顏是贏在了重回一世,而安若素卻將所有他需要利用到的人的心思,全都摸了清楚。安若素知道,從羅淑妃今日突然爆發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她和秦無惑的結局。
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秦心顏今天爲什麼要帶着賢妃去刺激淑妃,因爲她篤定了經過死裡逃生的狼狽,淑妃絕沒辦法再忍受下去,也捏準了她的命脈!一個僞裝跟壓抑自己太久的人,一朝爆發,根本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可是,就是因爲這樣的沒有顧忌,卻會將她自己送上死路!
太后搖了搖頭,皇帝立刻吩咐人將淑妃押回她自己宮中,以“養病定心”爲名,囚禁起來,一切已成定局。雖然趕走她,但對於淑妃來說,比殺了她還要悽慘。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然後轉過臉,道:“來啊,將秦無惑帶上來,同時請國師、丞相和六部尚書等諸位大臣立刻到御書房議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