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禮,那可真不是誰都能送得起的,三進三出的房子,陽城東邊是沒有的,南苑有但是也不多,西苑富人區居多,想想都知道,這是個什麼價錢。不過,人家可是王爺級別的,跟咱這種商戶不一樣,送的起。
關雲月的娘,這會子又重新有了嫁女迎夫婿的喜色。關家老爺喝酒的頭,也慢慢直了起來,昂首挺胸啊那叫一個。
可落擎川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停留在了上官安奇的身上,驚疑不定,若有所思。
上官安奇這會子倒是敞亮了,既然落擎川盯着他看,那他不對視也是失禮數之舉,便也一直打量落擎川,落擎川見他如此,反而笑了。
三姑四嬸,七姨八婆,見一向高高在上、俊美無雙的官小侯爺,這會子竟然就這麼與他們一起落座,一個個的,膽子倒是大了,輪番地找了藉口,上來和上官安奇攀談。
上官安奇瞥見秦心顏那偷笑、看熱鬧的模樣,便索性開始隨性了起來,發揮他最擅長的口舌功力,那叫一個來者不拒,笑容可掬,不管是風姿、還是言談,都是無縫可擊,跟商戶聊經營之道,跟小官員聊晉升之法,跟農戶聊耕耘與年景,跟媒婆聊聘禮講究,跟年紀大一些的長者,還能聊一聊身體健康、品茶之道。
陳寰之跟秦心顏都是滿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有生之年,竟然見識到了何爲真正的圓滑手腕、長袖善舞。
一個上官安奇,便讓關家所有的親戚都連連稱讚,人人歡笑不絕,一下子,何蘇夜的局面就整個都不尷尬了,也陸陸續續的有人,上來給兩位新人送祝福了。
喝了幾杯酒後,有膽子還更大的人,藉着酒意,竟然問起上官安奇他娶妻了沒有。
這個話匣子一旦被打開,立即如洪水涌現般,不可阻擋,尤其是那些官員更爲積極,強烈的給上官安奇推薦人選,(PS:他們的上司,一般都是一二品的大員, 有些還有女兒待字閨中的,也有一些親戚的女兒還未出閣,萬一官小侯爺心情好,一下就答應瞭解熟悉了,那這仕途可就暢通無阻了)
秦心顏第一次知道,原來陽城居然有這麼多才貌雙全的姑娘,等着出嫁,聽他們這述說的,那可真是一家更比一家好,不過,自己跟上官安奇相處太久,竟然忘記了,他一直就是個搶手貨。張仙仙跟陳嘉怡兩個,每每見到自己,都是一副要吃人的神情,就足以說明了。
上官安奇微笑而聽,隨口應付,秦心顏若無其事的跟陳寰之一起微笑喝酒,似乎絲毫都不在意。
這個時候,有一個大娘,看着像是做媒婆行當的,也許是因爲上官安奇的僞裝太過成功,也許是因爲真的以爲何蘇夜跟上官安奇是很鐵的朋友,便直接大着膽子來給上官安奇說親了,關家夫人原本也是開心的,畢竟喜上加喜,而且她自己因爲倍有面子,也更加的肆意張揚了,剛想開口,卻瞥見秦心顏
冷若寒冰的眼神,這才意識到官小侯爺今日肯屈尊降貴前來,絕對不會是衝着關家,也更不可能是給何蘇夜撐場子,而是爲了和惠郡主。一下就禁了聲,罕見的保持了沉默,將話茬兒給憋了回去。
上官安奇挑眉,看向秦心顏,嘴角上揚。
酒宴出乎意料的很是順利,何蘇夜出於禮貌,送秦心顏四人出門。
漆黑的夜裡,只靠着一點燈籠微弱的光,照亮前方,幾個人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總之這樣的組合,有些詭異。
這個時候,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打破了沉默。
“誰!”出於職業習慣的敏覺,落擎川率先反應,就要拔劍。
“慢,”何蘇夜按住了他的手,轉而看着漆黑的暗影處,笑着問:“不知是哪一位兄臺大駕光臨,今日是我何蘇夜的大喜之日,不想沾了血光之氣,有什麼事情,能否出來指教一二?”
話音纔剛落,就見一個人走了出來,吊兒郎當的,帶着一身的酒味,“誤會誤會,夜俠,是我,我是阿軍啊。”
落擎川仔細的打量着面前的這個人,衣衫襤褸,身上掛着個葫蘆,手上有一條很明顯的刀疤,一個看起來就比較吊的人,卻對何蘇夜滿是恭敬,不由多看了何蘇夜一眼。
何蘇夜並不知道他今日會來,此刻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倒是一愣,“阿軍,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幹什麼?”
“哥,你今日成親,見你沒請兄弟,我想來又不敢來,我知道我來了你也不會趕我,就怕被關家那八婆看見,她又會嘮叨囉嗦你個沒完了。”看何蘇夜蹙眉,寒冬軍摸了摸頭,油嘴滑舌地又補道:“哥,我錯了,以後再不亂叫了,誰叫我哥娶了關家的大小姐,跟他們是一家人了,小的掌嘴。”
何蘇夜伸手戳他,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有什麼事趕緊說!說完了就滾回去睡覺!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又喝多了。”
“得令!”寒冬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雙手奉上,小心翼翼,一臉誠摯地說着搜腸刮肚想出的祝詞:“夜俠,這是我們兄弟們的一點心意,不偷不搶,靠自己的努力給賺來的錢買的一對鴛鴦像,送個吉利。祝大哥大嫂永結同心,白頭到老,百子千孫、跟這鴛鴦一樣,嗯~戲水,還有,浴火重生、金槍不倒!”
何蘇夜再不敢聽下去,這小子喝多了在大馬路邊上開葷腔那可就尷尬了,忙敲了寒冬軍一拳,警示他:“去去去,不正經的,說啥呢。”
“哥,我還沒有說完呢!兄弟們特意商量了一下,您現在是官了,還是跟着陳青天做事的人,覺得粗鄙的言語,那是配不上哥,連着想了好幾日,纔想了這一串四個字的話……可能,還是有些……兄弟我真的盡力了。”寒冬軍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何蘇夜聽了,一下哭笑不得,打擊他也不好,這夥子人裡面,唯一認識字的就自
己了,他們雖然不文雅,但是人卻都是極好,頂講義氣的,他難得肯費心思,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阿軍,你既然想了那麼多,那就省着點用,留着下次哪個兄弟成婚再講。”
寒冬軍一聽,覺得很有理,連連點頭:“對對對,這要是全給哥你了,那以後兄弟真的沒詞兒了。”
“哈哈哈!”幾人聽了這話,倒是齊齊笑出聲來。
寒冬軍這纔將目光移到了旁邊幾個人的身上,待看清楚了以後,倒是目瞪口呆,張着嘴,直到何蘇夜戳他,他才慌忙鞠了個躬:“哎呀!我竟然沒認出來是活菩薩,真是失禮了。”
“活菩薩,你的威名,已經傳揚整個陽城了。”上官安奇笑道,狀似在打趣。
“你還是叫我郡主吧,活菩薩這名字,聽起來總覺得哪裡很彆扭。”秦心顏開口:“你是叫阿軍對嗎,我們,見過嗎?”
“和惠郡主您日理萬機,自然是沒見過我,但是我娘您還有印象嗎?上個月,在東城那塊,是您跟秦女醫親自給我娘送藥、還送了我們家好幾牀棉絮被,這才讓我跟我娘免於挨餓受凍、活了下來,她千叮嚀、萬囑咐,說是如果有幸還能再見到您,一定要我跪下跟您磕頭,以謝恩情。”寒冬軍話畢,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利索的磕了好幾個頭。
“快起來。這大冷天的,跪在地上涼。那只是我身爲郡主的職責,照顧好陽城的所有子民,你不必這般的。”秦心顏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這人是誰,隱約記得救過一個生命垂危的老叟,一被之恩,他卻能夠時時刻刻銘記在心,看起來,這種所謂的打雞走狗的“俠客”,也是有幾分氣性的。而自己其實也慚愧,至今還沒有想出辦法,去讓陛下同意自己開製藥坊,上官安奇費盡千辛萬苦給自己找來的小素蘭,已經盛開了不少,也是時候要製藥了。
“是,郡主。”寒冬軍一下精神了,見何蘇夜要打開盒子,慌忙出言阻攔“哥,回去跟嫂子一起看,增加情趣。”
“噗……”這一次,連何蘇夜都繃不住了,笑出了聲。
“哥,我知道你的規矩,而且這可是給你送新婚之禮,我們都沒偷沒搶,這可都是我們做苦力換來的,兄弟們手上都有傷,背上也是,你要是不信,你明日來檢查就是。”寒冬軍像是知道何蘇夜在擔心什麼,索性開誠佈公。
“謝謝,謝謝你們,我們是一輩子的兄弟。”何蘇夜覺得手中的盒子沉甸甸地重,握着盒子的手緊了緊,拍了下寒冬軍的肩膀,強笑着說:“對不住,大哥今日沒請你們來喝喜酒……”
“嗨,這算啥,咱幾個跟嫂子喝酒好多回了,還都是在杏花釀喝的,不比得今天的酒好喝啊。哥,我們不介意的,你也別往心裡去,我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嫂子等着你暖被窩呢。”
寒冬軍說完,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