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上了藥,喝了些燕窩,便打發了楊二出去,本身有些困,就穿着衣服倒在牀上睡了會。
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虞美人連忙起身,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裙,走到窗邊支起一道縫隙,見院子四下無人,靜得能夠聽得見蟲鳴,脣邊不禁勾起一抹淺笑,快速走過去拉開門,身體探出門外,足尖點地,身體頓時輕盈的落於屋頂。
虞美人擡眸看向四周,不由得舒了口氣,她早已做好打算,今日定要去見那蚯蚓一面,若是被人發現,便就此離去,若是沒有,便趕在被人發現前回來,想來她好歹是南宮堡的夫人,這堡中除了南宮傅其他人定不敢在夜間闖入她的閨房。
想到這她已經安下心來,轉身間,身輕如燕,虞美人的輕功得自玄襲月的親傳,玄襲月當年勝了鳳九歌,輕功佔了很大一部分,虞美人的初習輕功,已經展露風華,如今就算是輕功天下第一的燕雙飛也不及她的蜻蜓點水。
乾熙宮此刻靜悄悄的,殿內燭火通明,夜明珠的光輝將整個大殿映的如白晝一般,守在殿外的小太監竟然打起了瞌睡。
虞美人忍不住笑了笑,剋制不住內心的歡喜,已經點足落入殿前,緩緩移步,步步生蓮,走到小太監面前,那小太監竟然絲毫沒有覺察,嘴巴微微張開,連口水也留了出來。
虞美人伸手在小太監的面前晃了晃,那小太監依舊維持着那個動作,細細聽來,那呼吸中若有若無能聽的見打鼾的聲音。
虞美人含笑搖了搖頭,心想這皇宮的守備真是越來越差了,那條蚯蚓也真是的,與其讓這小太監在門口做個擺設,讓人笑話了去,還不如打發了他去睡覺,邊想着虞美人已經走進了殿內。
朝殿裡走了沒多久,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張熟悉的溫潤俊顏,此刻看上去似乎更加的成熟,眉間淡然倦意,一身明黃龍袍,多了幾分帝王的威儀,心中的的感情難以掩飾,一時間看得入了迷。
北丘尹俯首於書桌前,看着文武百官遞上來的奏章,看的久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只覺得頭有些疼,不僅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聽見由外而內的腳步聲,忍不住開口道:“不是讓你先去休息嗎,怎麼還不去睡?”
“你現在是皇帝,你說的話沒人敢不聽。”
虞美人笑着開口,看男人擡起頭,目光詫異的看着她,心中微微一暖,卻愈發苦澀。
北丘尹擡頭的一剎那,瞬間呆在了當場,那般熟悉的絕色容貌,彷彿只有在夢中出現,眉目間清靈婉約,眼睛裡浮現出深情的愛戀,讓他不由自主的心軟,女子的聲音,宛如泉水寧靜動人。
九郎,只有你成了這天下的主子,才能成爲榮蘭的主子,九郎,我等你,定等到爲你洗盡鉛華的那一天。
北丘尹癡癡的望着女子那張世間無二的傾城容顏,恍惚間已經站了起來,宛如夢中那般,腳步本能的邁開,在接近女子的那一刻,聲音脫口而出。
“美人,是你嗎?”
“是我,我是你的美人。”
虞美人的目光在觸到男子癡癡的目光的時候心中一軟,多日積累的怨念頃刻間散去,只剩下數日的想念,全部釋放出來:“那一日,是南宮傅將我截去,如果不是被他封住了內力,我早就來尋你了,你別擔心,我很好,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尋我的消息,蚯蚓,我不怪你,你如今是天下的主人,就算是想尋我,只怕是有心無力。”
南宮傅聞言愣了一下,本以爲女子會怪他,會質問他爲何沒有去尋她,卻不想自己得到的是她替他所說的解釋,她已經替他尋了一個很好的藉口,北丘尹凝着女子的美眸,波光盈盈間,有的只是寧靜的喜悅,心中莫名的一痛,酸的胸口發漲,說不上來的感覺,充盈在整個胸膛,突然之間生出一絲愧疚來,竟讓他心中一顫,回過神來。
“最近的事情是多了些,你不怪我,我卻不能不怪我自己,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惦記你,我早已料到是南宮傅截了你去,也料到他不會傷害到你,畢竟我在天下人面前賜婚將你嫁給他,如果上門要人定會......”
“你不必說了。”
虞美人打斷對方的話,食指點在對方的脣上,脣間溫熱的氣息,摩擦着指尖,讓她猶豫着縮回手,臉上有些發燙:“其實我都明白,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心中想要天下,我那時想要一簇桃花,你抱我摘了來,你給我的已經給我了,我也幫你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如今你已經貴爲皇上,我若想與你比肩,一定要用這舉世無雙的聘禮才行,蚯蚓,我以傾盡天下爲媒,你許我鳳冠霞披,這個諾言可還作數?”
虞美人說完,心中酸澀無比,她要的哪裡是那勞什子的鳳冠霞披,但此刻,怕是隻有得了那鳳冠霞披才能夠自己的心上人比肩,才能夠真真正正的算得上他的妻,而他許給她的愛情,也不過只有鳳冠霞披那幾個字而已。
”當然作數。“
南宮傅握住女子的手,感覺到對方指尖的輕顫,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依舊含笑如沐春風:“你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我是天子,金口玉言,難道你每天都要聽我說一遍纔可相信嗎?”
虞美人搖了搖頭,任對方握着自己的手,繼續說道:“蚯蚓,我並不是個不怕死的女人,但是我可以爲了你的一個承諾傾盡天下,我以爲愛情可以讓我變得無所畏懼,可是我到現在才發現,其實愛情本來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會讓我有更多的擔心,蚯蚓,我不只是喜歡你,我愛你,就想讓你知道,直到現在,我做的事情都對得起愛情兩個字,所以蚯蚓,如果當你因爲我猶豫不覺的時候,就請放了我。”
虞美人的話,似乎多了些傷感,讓北丘尹聽得並不分明,雖然對方依舊笑的美得不可方物,只是那笑容卻分外刺眼,總覺得有什麼在離他越來越近,只在一念間又離他遠去,那感覺讓他抑制不住的害怕起來,急忙說道:“說了什麼傻話,你是擔心我不能許你鳳冠霞披嗎?傻瓜,要不要我現在就立下白紙黑字,若是有一天我負了你,你就昭告天下,讓我吃不了兜着走。”
心中泛着疼痛,北丘尹的話,讓虞美人有些忍俊不禁,轉念間想到了什麼,斂去笑容:“我今天來,其實是有事要提醒你,南宮傅還不知道我恢復了功力,所以我才能來見你。南宮傅那個人,喜怒無常,雖然每天都能見到,卻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就連他身邊的人也是如此。蚯蚓,你要小心他,我總覺得他的存在始終是你的威脅,對了,還有他身邊的魔音護法,對你......其實是對男裝的我,我那次因爲好玩扮作男子出言調侃了她幾句,哪知讓她喜歡上了我,而且我還誆她說我是你,所以魔音她以爲自己喜歡的人是你,你莫要說破,她會是一部對付南宮傅的很好的棋子。”
虞美人說話間,見北丘尹眸中已經略見了笑意,不由得撅了撅眉:“你莫笑我,我這是爲你擔心,如果你我的身份被她識破,定認爲是我戲耍了她,天下人都知道那魔音心狠手辣,對我苦苦糾纏不說,說不定還會把這個帳算到你的頭上,蚯蚓,想要坐勞金鑾寶座,不是僅僅靠你已爲皇帝的身份就可以了,天下間的帝王,哪個手上不是沾滿血腥,須得步步爲營,以一棋定天下,可謂步步驚心,蚯蚓,我擔心你,天下間虎視眈眈的人又何止一個南宮傅,所以,若是能選擇,我寧願是那北丘賀得了天下,而你......”
北丘尹靜靜的凝着女子,那眸中的光芒閃爍不定,看的虞美人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說的話就快要犯了帝王的大忌,立即停頓下來,看着對方的眼眸,又開口道:“蚯蚓,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哪個桃花樹下爲我摘花的男子,我今天的說的話,全部是發自肺腑,我做的事情,但求問心無愧,我不希望你有一天會後悔,你本來不適合天下,蚯蚓,你記住,當你想要天下的時候,我竭盡所能的幫你得到,若是有一天,你倦了,我也會竭盡所能的帶你離開,今天我不敢在這裡待的太久,奏章再多也可以挑重避輕,改天再看,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虞美人說完,從對方的手中抽出手指,不等對方阻止,已經轉過身去。
出了乾熙宮,北丘尹並沒有追出來,晚風中寒風呼呼的吹着,那熟睡中的小太監眉毛上已經結了一層霜,虞美人幽幽的嘆了口氣,足尖微點,幾步掠到屋頂,然後翻身向遠處掠去。
北丘尹追出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虞美人的蹤跡,站了許久,天空中突然間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了雪花,不經意落在手背,竟緩緩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