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宮
太后已經睡去,虞美人獨自坐在榻邊的桌子旁,雙手支着下巴,閒着無聊,便打量起這大殿的佈局。
朱門碧窗,紅木傢俱,古色古香,這大殿佈局甚是巧妙,同別的宮一樣也是金璧輝煌的,光彩奪目,卻因着那陳設之物都甚是雅緻精細,倒也沒俗氣了去。
看了半刻,頓覺無聊極了,又不敢隨心離去,乾脆支起手,心想就這麼睡上一覺算了。
剛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見那朝夕宮的小太監匆匆忙忙的跑進來,往裡面瞧了瞧,卻也不敢再往裡面跑,只得衝着她討好的笑了笑:“美人郡主,太后是不是已經歇下了?”
“恩,你有什麼事?”
小太監聽到虞美人問話,依照往常的小心觀察,這個郡主倒是個好說話的主,只是可惜了,長得怪漂亮的,只是與那太子妃失之交臂,不由得在心底惋惜了一下,立即低下頭去。
“回郡主的話,這幾天太后總是容易疲倦,胃口也不好,今個早晨宣了太醫進宮,巫太醫剛剛從曦和宮趕過來,此刻已經在朝夕宮殿外候着了。”
“巫太醫?”
虞美人不由得挑了挑眉,站了起來,背過身去,這幾天她一直在琢磨這薛非子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又不能找上門去問,必定會引起對方的疑心,現在竟然送上門來,心思一轉,不禁笑了起來:“你去叫他進來。”
“喳。”
小太監說完已經走了出去,虞美人轉過身,眸子中精光乍現,走到桌邊,緩緩坐下。
薛非子在外面等了片刻,就見小太監匆匆忙忙的走了出來,看到他立即笑的兩腮的肉股幫幫的:“巫太醫,請跟雜家進去。”
薛非子連忙道了聲謝,跟着小太監向朝夕宮殿內走去。
剛剛走進殿內,便看見一女子坐在圓桌前背對着他,雙手捧着一杯清茶,正自顧自的獨飲,四周看去,隱約看見榻上有人半歇着,隔了簾子,想是那太后無疑,只是這女子……心中生疑,卻依舊行了官禮。
“臣巫越凡……”
“噓。”
那坐在圓桌前的女子突然間轉過神,伸手在脣間一點,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竟讓他一時間看呆了去。
“原來是巫太醫,聽聞巫太醫醫術高明,可知太后這症狀究竟是爲何?”
薛非子此時回過神,卻又被那女子問的愣住,很快卻噙笑看着女子:“美人郡主可否讓微臣爲太后先把一下脈?”
“當然不可。”
虞美人那笑容一閃而過,快的幾乎讓薛非子以爲是錯覺,已經轉過身執起了茶杯抿了口茶,才說道:“我這兩天在宮中聽聞薛太醫可謂神醫,心想着不知比那江湖中傳聞的‘聖手神醫’薛非子要如何,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宮中人都知道,這太后的病,病在心上,那卻還要把脈,這是何意?”
虞美人這番話說的她自己也忍不住淺淺笑出,薛非子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心裡不禁漏跳了一拍,此刻見那女子雙肩不算明顯的輕顫了一下,心中當即明瞭,這少女定是拿他來玩笑,便不慌不忙道:“郡主說的極是,宮中人皆知的事情微臣卻不知,倒是微臣疏忽了,罪該當諸,不過,既是心病,也該找出病因,不巧臣前些日子爲先帝檢查過那所中之毒,那藥物中有一味藥,並不是皇宮中所有,更像是塞北的一種植物,臣心中奇怪,太子常年身在宮中,難不成還有人在塞外不成,不過這味藥若是用的好,倒可以緩解太后此刻的症狀,郡主可知道是何藥?”
虞美人本是蘭心蕙質之人,怎會聽不出對方的意思,卻又得假裝不知,只好放下茶杯,偏轉過頭:“巫太醫若是想要告知,美人便聽着,若是不願,便罷了,就算是此刻我們能證明太子清白又怎麼樣,劫獄出逃,便是死罪,太子大勢已去,終究是百口莫辯。”
“郡主心中是否也認爲太子是被人冤枉的。”
不知爲何,薛非子這話已經不知不覺的說出口,似是要逼得那女子說出真話,卻又並不去深究。
停頓片刻,虞美人伸手去捉那茶杯,去被對方攬住,錯愕的擡起頭,卻見對方的正凝着她,笑容極清淺,微微啓脣:“茶涼傷身。”
手指微微一顫,杯壁已經冰冷冰冷,那杯中的液體怕是已經涼透,虞美人笑了笑,卻不急着去答那話,只是兀自捉了那茶杯,掙脫開對方的手,送到脣邊微微抿了一口,然後擡起頭:“巫太醫是否管的太寬了。”
虞美人說完,薛非子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只得收回手,俯下身去:“微臣無意冒犯郡主,請郡主責罰。”
虞美人並不去理會對方,隔了半響纔開口:“你起來吧,你自己都說了無意,難道是喜歡受那皮肉之苦,還是巫太醫就喜歡管那閒事。”
說道這虞美人稍稍停頓了一下,之後的話音一柔,卻似帶了幾分堅定:“其實,對於天下百姓,五皇子是不是被人冤枉的,皇帝是不是駕崩了並不重要,對於百姓來說,無論死了什麼人,或者什麼人出了什麼世,他們的現狀都不會改變,這江山是爲了萬民,重要的是有個皇帝,宮廷鬥爭,皇子奪嫡,勢必會引起皇朝大亂,必將禍及百姓,就算太子真的在天下人面前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無非是一場惡戰,兩軍交鋒,巫太醫,這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虞美人的話音落下,薛非子只覺得爲之一振,不禁定定的看向女子絕世風華的容顏,該是怎樣一種美麗的演繹,纔可以讓他這與世無爭,早該與紅塵絕緣的人也不由得心動。
或許只是他還不夠了解,就如同她救了五皇子北丘賀一樣,她手上的鮮血也只有那高殿上的九五之尊。
用一個帝王的鮮血,結束一場皇朝萬人鮮血的交鋒,終究是她救了天下人,此刻,薛非子也忍不住開始懷疑,傾盡天下,究竟僅僅是一個女子對愛情的執着,還是她在用愛情守護那個男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