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剛剛並沒有睡熟,如今聽到些奇怪的聲音,忍不住開口,心中保留着幾分警惕,伸手點燃了燈,看到男子那張熟悉的面容時,不禁愣在了那裡。
燭火微明,映着一張如玉溫潤的面容,白衣似雪,卻掩蓋不住那秋月風儀,淡去月華,那一抹溫柔之色噙於嘴角。
薛非子本是心中慌亂,已經暗暗使下內力,此刻見到虞美人也是吃了一驚,忽然間想起剛剛在暗室內所見,不由得心下更加慌亂,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到,而對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又讓他不禁疑惑起來。
此刻細細去看女子的面容姣好,又想起那畫中人,不禁感慨,那畫中女子的姿容,魅惑了世人的眼,可以說是傾城,而面前的這張絕世素顏,若要施了脂粉,着上女裝,巧笑顧盼間,醉的是人心,足以傾國。傾城與傾國,終究在於氣質,一個宛如空谷幽蘭,看似清婉脫俗,那眼眸中卻免不了世俗的嬌媚,而另一個,現在便在眼前,如同那出水芙蓉,清新靈動,淺笑深顰間,純美無暇,終究是佳人難再得。
薛非子思緒漂泊間面上還帶着笑容,努力剋制着內心複雜的感情,緩緩開口:“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般摸樣。”
“你還說,還不都是因爲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虞美人心中歡喜,笑着走到對方面前。
“就在剛剛,不過你見我,必須要這樣嗎?”
不知不覺話已脫口而出,薛非子皺了皺眉,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問究竟是對不對。卻見對方神色沒有異常,不禁在心裡吁了口氣。
虞美人聞言想了想,也是,穿着夜行衣大晚上的闖進男人的房間,的確有些奇怪,不過她今天熬到心急了,必須要問他那句話,如果不問,她必會坐立不安。
想到這她立刻抓住對方的手,伸手按住住那顆緊張的“怦怦”直跳的心的位置,說道:“蚯蚓,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一句話想要問你。”
指尖突兀的一暖,薛非子只覺得對方靠的自己很近,若有若無的少女香氣,讓他的整顆心都止不住“噗通噗通”的跳起來,呆呆的看着那張有些緊張的卻固執的小臉,一時間忘記了要說什麼。
“其實我今天是想來問你,想問你……”
虞美人看着對方溫潤如初的面容,只覺得心底像生出了無數個細小的觸角,弄得心底癢癢的焦急,那話就含在嘴邊,只要再吐出一點點,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或許是虞美人那句話憋的太久了,小臉緋紅緋紅,那緊張的摸樣,到讓薛非子笑了起來。
或許是被那笑容感染了,宛如寒冷中胸口上乍現的一枝梅花,話語竟然脫口而出。
“蚯蚓,天下和我之間,究竟哪個更重要一些?”
話一出口,頓時像在胸口除去一股鬱氣,卻又忍不住緊張起來,只能凝着對方的眸子,心裡卻在打着鼓。
薛非子低下頭看着眼前的少女,竟是連眉頭也不敢皺一下,生怕有一絲情緒就會泄露心中的情感,某種陌生的情感,浸着一絲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感情,緩緩注入心裡,彷彿有什麼被那瞳中的隱隱期待牽引着,心也跟着對方的指尖輕顫起來。
許久,他用力的握着少女的手,笑的愈發雲淡風輕,卻也愈發的溫柔起來,那話便已由心生:“如果我因爲你失去了天下,我必將會覺的遺憾,可是如果這天下沒有你,我便不再是我。”
屋內燭火忽明忽暗,屋外偶爾幾聲夜鶯啼叫,只覺得指尖那力道隨着暖流緩緩灼熱開,虞美人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突然之間那種微妙的感情鋪天蓋地的席捲來,隱隱有淚水溢滿眼眶,說是感動,卻最終換了笑顏如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條蚯蚓一定是喜歡我,珍惜我的。”
滿心的歡喜,只是對方一句話,虞美人便已經忘卻之前的不快了,揚起小臉,笑得眉眼彎彎,連心裡話一併道出:“蚯蚓,天大地大,我的心中卻只能容下一個你,我的心眼太小,容不下你的後宮佳麗三千,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成了這天下,如果不能只容我一個,便放我離開。”
薛非子哪裡不知女子的心思,此刻一看之下,愈發的覺得對方心思純淨,倒是北丘尹那樣的男子不足以匹配,怕是今天這般承諾了終有一天傷了對方的心,心中卻又不忍撫了對方的心意,一時間竟猶豫着不知應是不應。
“怎麼,你現在還不能答我嗎?”
虞美人心中一揪,對方遲遲不肯應她,不免有些焦急,全然表現在臉上:“你到現在還不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不是。”
還沒理清自己的頭緒,薛非子已經開口,只好說道:“我只是怕,只是怕自己最後放不開手了。”
虞美人看着對方愣了一下,緊接着心中逐漸苦澀,心裡想着,也就說出口來:“你這麼說,是知道自己要負我嘍。”
薛非子也忍不住愣住了,剛纔他是按照北丘尹的思想不免融入了自己的感情,卻看到虞美人眼中隱隱霧氣,心中不忍,已經變作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情:“我說了不會負你,便不會想去負你,只要不想,就不會去做,你還擔心什麼。”
薛非子說完這話,突然間想起自己畢竟不是真正的北丘尹,如果這個時候北丘尹回來的話,一定會被撞破,如此想着,便開口:“已經很晚了,你這般冒冒失的來尋我,一會被人發覺就不好了,不如你先回去,等過兩天騰出空我再想法子去尋你。”
“你說真的,不會總讓我來尋你?”
出來許久了,本也是惴惴不安的,此刻聽到薛非子的話,虞美人也開始擔心,看到對方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去,似有些不捨,腳步頓了頓,最終咬了咬牙,沒再回過頭來。
薛非子微微的吁了口氣,等到對方走了許久,這纔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