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你。”
陸綰綰點頭:“不過不知道,你想要讓我做些什麼?醜話先說在前面,倘若是傷害別人的事情我不會做的,我沒你那麼喪盡天良,不想半夜睡着的時候會被噩夢嚇醒。”
“你放心。”
身子有些笨重,虞美人伸手拖着腰,走近幾步,走到女子的側面,停下腳步。
“本宮前些日子編排了一隻舞,太皇太后大壽的時候,需要有人來完成,你的資質不錯,雖然不夠完美,但是卻是最好的選擇。”
“跳舞不是你最拿手的嗎?爲何不自己跳?”
陸綰綰側目,話剛出口,看到她挺着肚子,便立即住口。
“先不說本宮現在能不能跳,就算是本宮能跳,本宮此生也不會再跳,洛陽城傾國一舞,便是本宮跳的最後一支舞。”
陸綰綰頓覺心口一片空洞的悶痛,沒有來的,只是覺得女子的話太淡,而她臉上的神色也太淡,淡而濃烈的痛楚,像是在她心口上一紮,便已啞聲失語。
“太皇太后壽宴那日,你只要說是替本宮獻舞,本宮保證你不僅能夠得到聖寵,還能夠讓太皇太后對你刮目相看。”
“你能告訴我,爲何緊緊憑藉一隻舞,太皇太后和皇上便能夠對我不一樣嗎?”
陸綰綰覺得奇怪,乾脆將心中的疑惑問個徹底:“我其實很好奇,你難道沒有想過讓你的親妹妹,虞姬來做這一切,你們姐妹聯手,豈不更好?”
“問了半天,原來又繞回了遠點。”
虞美人莞爾一笑:“本宮說過,這後宮中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你跳本宮的舞,必是跟本宮交好,太皇太后和皇上自會待你不一樣。”
陸綰綰聽完,只覺得哪裡還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虞美人當然不會告訴她實情,這陸綰綰的腦袋裡一根筋,她若只說一半,她聽的雲裡霧裡,便懷揣着心思不會再問,但若她說了個明明白白,她便會順着這根繩子,一問到底,非要問個明明白白,難保不會再生事端。
“你放心,這支舞的名字就叫做一直芙蓉壓海棠,太后壽辰那日,你這一朵芙蓉定會脫穎而出。”
虞美人話音未落,紫華宮的門忽然間“嘎吱”一聲被人推開,光線傾瀉進來,映襯着那一身明黃華服,有些刺眼。
陸綰綰轉過身,看到男子的臉時,一時間驚慌失措,連聲喚道:“皇,皇上。”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不知是北丘尹趕的巧了,還是她今個運氣不佳,不過虞美人知道他沒有偷聽的習慣,而且從他面上也看不出什麼,便笑着埋怨道:“皇上進門也不知道通報一聲,我們姐妹間在說心事,就這麼被你打斷了,真是掃興。”
陸綰綰聞聲一愣,她從未想過虞美人在北丘尹面前會是這般放肆,頓時又生了醋意,幾番下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虞美人早已看在眼裡,心思轉動佯裝頭暈,身子晃動兩下,北丘尹立刻伸手來扶,而她身子本能的一僵,想起他陷害右丞府狠心殺死她爹孃的事情,始終像是橫在心尖的毒刺,隱隱痛起來。
“近來身子愈發的笨重,不知道是不是和身孕有關,總是覺得疲乏。”
虞美人站起身,強壓住心中的起起伏伏,從北丘尹懷中不動聲色的掙脫出來,臉上也露出幾分倦意,看向陸綰綰:“看來今日是不能陪伴皇上了,只好勞煩妹妹一會多陪皇上解解悶。”
北丘尹聞言怔在當場,他今日好不容易見到她,不想她卻將他推了出去,如今當着二人的面,又不好撫了二人的意。
虞美人的話也出乎陸綰綰的意料,仔細想來,或許那女子是當真想幫她,不過她若真的這般答應,便將心思留於表面了,立即婉拒道:“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領了,皇上如今來姐姐這裡,定是心裡想着姐姐,妹妹若是真同皇上走了,便是不顧皇上的心意,我看就讓皇上留在姐姐這裡吧。”
北丘尹驚訝的轉過頭,若照往日陸綰綰早就欣喜若狂了,今日卻是這般淡然,似完全無心爭寵。而且,這兩人從小同他相處,自然是水火不容,哪裡能夠和睦共處。
難道是他多疑了,看這樣子,這姐妹二人只怕早已化干戈爲玉帛,都把他往外面推,倒是他成了局外人。
想到這不禁苦笑,看懷中的女子面容蒼白,似是倦意深沉,便不再勉強。
“也罷,朕今日就不打擾美人休息了。”
虞美人早已料到了結局,點頭,任由馨玉過來扶着她超內殿走去。
聽到北丘尹的回答,陸綰綰心頭一喜,也不表現出來,等到他轉過身,便也轉身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翌日,一向不受寵的綰嬪突然間蒙受聖寵的消息不脛而走,隨之,綰嬪同皇貴妃交好的消息也傳遍了整個後宮。
虞美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禁覺得好笑,看來連上天也在幫她,現在後宮的嬪妃都會認爲,只要同她虞美人有所交情的,都會得到皇上的寵幸,換句話說,她虞美人便是替皇上翻牌的人。
“娘娘真是厲害,竟然能料事如神。”
馨玉由心讚歎,虞美人只得搖頭:“蠢丫頭,你還以爲你家娘娘真的有通天的本事,本宮也沒有料到皇上會在那個時候來,本宮當時還嚇了一跳,真怕皇上聽見了什麼。”
“看來,連上天都要幫娘娘。”
書蘭鋪好了牀,虞美人坐到牀上,向身後一靠,不禁感嘆:“還是書蘭對本宮好,鋪的牀總是軟軟的,真是舒服。”
“娘娘真是偏心。”有人已經開始不滿的抱怨,瞪了她一眼:“明日就是太后壽宴,娘娘難道真的想要讓那綰嬪獻舞來幫娘娘賀壽?”
“本宮早說了自由安排,你怎麼還是話那麼多?”
聽到這句話,馨玉再也按耐不住:“娘娘,你現在是嫌棄奴婢話多了,奴婢可是擔心你,其實有時候奴婢真的不明白,天下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怎麼這麼多人爭啊搶啊。”
這句話,真的很像是一個人,虞美人思緒一滯,回過神:“丫頭,你放心好了,本宮現在大着肚子,有好吃的的時候一定會往自己肚子裡填。”
“娘娘,你明知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短短几天時間,萬一那綰嬪跳砸了,豈不是砸了你的招牌。”
馨玉這般說,就不信她沒有擔心過。
“這種事情,你還用問娘娘嗎?”書蘭笑着打斷二人之間的對白:“娘娘選擇了這條路,便已知道兇險萬分,自有高招對付,你呀,還是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好。”
馨玉撅了撅嘴,不再說話。
“其實太后壽宴那日,本宮有一件事情要你們去做。”
思忖許久,虞美人才開口,視線在二人身上掃過,笑容幽深。
“你們以爲本宮要那陸綰綰獻舞,真的只是想討好太皇太后?如今太皇太后對本宮盯的緊,本宮想要做什麼,恐怕都瞞不過太皇太后的耳目,不過明日大壽卻是一個好時機。大壽之前,必是煙花疊疊,趁這個時候,你們之中須有一個人,替本宮放一隻信號出去,本宮的舊部便會看見。”
“不過太皇太后的心思向來縝密,你們二人須得都在場,這樣的話,信號之事便無人能做,如今便只能依託宮中之人,將那信號混於煙花,一齊放出,此事要做的精還要做的密,本宮想了,便只有那綰嬪獻舞的時機最好。”
“原來主子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書蘭感慨,嘆聲出口。
“本宮前些日子太怨,如今總得藉着太皇太后的大壽洗洗黴氣,倘若能夠召集舊部,今後之事也就方便的多。”
“還有一事,須得你們幫我做。”
虞美人稍稍活動下身子,含笑出口:“你們去想辦法幫本宮打聽一下,本宮那日去天牢探望,守牢的獄卒可還活着,若是活着,便想法讓他來見本宮,現在就去,這件事情越快越好。”
馨玉和書蘭雖然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麼主子想起那獄卒來,不過她們知道,虞美人作事一向有自己的分寸,便不再多問,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等一下。”
虞美人似想起了什麼,馨玉和書蘭停下腳步,聽那女子緩緩道來。
“先去打聽一個那獄卒的家人,若是親人還在,便給些賞賜,順便託人從他家裡取來一件親人的貼身物。”
馨玉和書蘭聞言心中一顫,對視一下,卻並不多言,停頓片刻,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有些倦怠,虞美人靠着身後的被褥,大殿中薰香的味道奇特的安神,讓她突然間很想要睡上一覺,起來的時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境,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手心貼在微微隆起的腹部,感覺到腹中似乎吐出了一個泡泡,很微弱的共鳴,脣邊忍不住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許久,她慢慢的合上了眼。
這一覺睡的有些長,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躺在牀上,估計昨夜那兩個丫頭進來見她胡亂靠着,便給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蓋上被子。
窗棱上已經微微泛起了白光,她身懷有孕,自是可以免去給皇后請安。
想來,其他宮的宮人都在忙忙碌碌,只有她這紫華宮還是冷冷清清。
虞美人想起去年太皇太后大壽的時候,蔚芳兒早早的就命人來給她梳妝,親手爲她綰了髮鬢,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努力討了太皇太后的歡心。
那個時候,她總是覺得自己的母親很勢利,總想着讓她攀那高枝,也不問她喜不喜歡,如今,是想要聽到那般的話也沒有了。
還有她那總是一本正經的老爹,虞老頭的家教雖嚴,犯了錯就要捱打,還經常把她關起來。可是每一次,那竹棍握在老爹的手中,氣得手在發抖,就是落不下來。
如今,她倒是寧願虞老頭能夠跳起來,結結實實的打她一頓。
不過這一切,從她選擇那條蚯蚓開始,便再也回不來了。
心中很痛,大清晨的,整個皇宮都喜氣洋洋的,只有她這裡,兀自落了淚。
紫華宮的門被人推開,虞美人伸手擦去眼淚,見馨玉和書蘭走了進來,見她起牀,便讓身後的宮女將手中準備好的成色明麗的衣服放在桌上,又命人去打了水來給虞美人洗漱。
“娘娘,這是剛剛趕製好的衣服,您看,今日穿哪件好?”
虞美人任由書蘭扶着走過來,手指劃過那幾身衣服,色澤和做工都極爲奢華,不禁笑了笑。
“本宮穿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綰嬪的舞衣,那件芙蓉霓裳流仙舞衣做好了嗎?”
馨玉早已猜到她的心思,衝着書蘭點點頭,書蘭伸手用力的拍了兩下,便有兩個宮女從殿外走了進來,手中託着一件淡粉盈淺紫的舞衣,透過光線的映射,薄薄一層不知虛實。
走到近處,虞美人才看清那舞衣的模樣,內裡吊帶淺淺藍色的琉璃水色裙,遮住了大好春光,外罩粉紫色澤薄薄一層,大朵芙蓉栩栩如生的墜在袖口領口,周身緞帶折射兩色,如仙如夢,令人遐想偏偏。
虞美人不禁唏噓,她不過是憑着想象隨手一畫,不料看到的竟是如此巧奪天工的精品,不禁大爲讚歎。
“真是美妙絕倫,便是繡房的手藝,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