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走出殿內,殿外陽光明媚,虞美人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般見到過陽光,就連夢中大多數時間她都被黑暗困住,她的世界究竟從何時開始一直被黑暗籠罩着。
“姑娘,我們去那邊坐坐。”
虞美人看了一下蕪月所指的小亭子,點了點頭,走了過去,然後坐在亭子裡的石凳上,脣邊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意。
好暖,整個人在陽光飛包裹下,突然之間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原來活着還是可以覺得溫暖,那麼她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伸手觸碰到頸間的傷口,雖然結痂了,但那個位置依舊會讓醜陋的疤痕停留很長時間,或許永遠都不可能散去,就像南宮傅所帶給她的恐懼一樣,她一定要逃離這個地方,但她若想逃離,就必須要忍。
身後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還未回過頭,便傳來女子略帶嬌媚的聲音。
“我聽說夫人回來了,原來是真的。”
虞美人心中大驚,她只顧着迫切的想要出來,卻忽略了魔音這個隨時存在的隱患,她現在根本無法確定令牌是否被送了出去,最大的可能便是還在魔音的手上,虞美人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只能等,卻不料會在這個時候與魔音照面。
虞美人慢慢閉上眼,強壓下心中的忐忑,讓自己平靜下來,或許是命中註定事情總不會那麼順利,虞美人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笑容,她記得有人說過,逃避永遠不如直接面對,事情總是出乎意料的發展,或許還會有下一個出乎意料。
虞美人轉過身,擡眸看着那一襲紅衣的女子,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在魔音的臉上看到了表情的瞬間變化,不可置信的,錯愕的,準瞬間的恨意以及鼻翼間的微微翕動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你究竟是什麼人?”
魔音幾乎快要被心底突如其來的情感壓得喘不過氣來,眼前的這張容顏,她這輩子都不會記錯,雖然已換了女裝,她卻不會忘記她男子模樣時候的風華絕代,也不會忘記他給她承諾的時候自己竟然也如同尋常女子那般欣喜若狂,可是現在,當她看到眼前的這個女子的時候,她的心像被什麼扯得四分五裂。
她是誰啊,她是被天下人傳言心狠手辣的女人,一個修煉合歡術的多情女,可是現在她竟然發現她被另一個同爲女人同樣被天下人所傳言的女子所欺騙,是欺騙,讓她的恨意和不甘頃刻間滲入骨髓,想也沒想,她的赤練已經出手。
虞美人沒有想到魔音會這般對她出手,當火紅犯綠光的長鞭向她襲來,站在一側的蕪月嚇得驚呼出聲,出於本能,虞美人伸手抓住那長鞭的一頭,相互間的用力,她的手被鞭頭的小刺扎進手裡,無數細碎的疼痛,她卻用力的握在手中,笑着凝視對方的憤怒。
“爲什麼?虞美人,你這個騙子。”
鞭子落入對方手中的時候,魔音的心底卻突然間一軟,不知爲何,連她都想不明白,可是很快,當她想起那個女人的欺騙,她的心就又一次堅硬了起來,然後狠心用力的扯動鞭子。
虞美人用力的拉住鞭子,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依舊笑而不語,她的心底其實還是有所恐慌,天下人都知道魔音的鞭子上猝有劇毒,剛纔那一鞭下來,她就算勉強奪過,也難保不會有第二鞭,如果頭今天怎麼也逃不過那一鞭子,她倒不如主動去迎合對方的憤怒,她在賭,賭一個女人的狠心程度,也在賭魔音對自己那種不一樣的感情,作爲女人,她能夠理解她的憤怒,就像她知道北丘尹利用她時候的那種絕望一樣,她要等,要等待她的心軟。
“鬆手。”
魔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更加用力的拉扯長鞭,卻被虞美人用力的拽住,紅色的液體不斷的從掌心流出,卻未滴落在地上,虞美人這才感覺到那長鞭突然間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斷的將她的血液抽出,而那長鞭的顏色卻越來越紅。
心中已經驚慌至極,虞美人咬了咬牙,身體已經有了一種虛脫的感覺,赤練的顏色竟然是靠活人的鮮血維持,這是她從未知道的事情。
虞美人的嘴脣已經漸漸的泛白,臉上也逐漸失去了血色,可是她依舊噙笑不語,到讓旁邊的兩個人恐慌起來。
“姑娘,快放手。”
蕪月剛纔嚇得在一旁動也不敢動,心裡直着急,此刻纔算是回魂過來,跑過來抓住虞美人的手臂,卻不敢碰觸到有血的位置。
“你還真是個瘋子。”
魔音乾脆鬆了手,任那赤練跌落於地,她冷冷一哼,竟是連鞭子也不要了,轉身便要離去。
“等一等。”
虞美人鬆開握着赤練的手,腦子裡已經有了暈眩的感覺,她衝着一側扶住她的蕪月擺了擺另一隻手,讓她不要跟着她,有些話,恐怕只有她和魔音兩個人的時候才能說。
虞美人強忍住此刻的體虛,走到魔音面前,然後勉強的笑了笑:“我知道你肯定會恨我,我其實並無心騙你。”
“無心?”
魔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自嘲的笑了笑:“我還真得感謝你的無心,滾,離我遠一點,以後都不要讓我看見你,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其實不用你殺我,我也是個半死之人。”
虞美人輕笑了一下:“當日那一言卻是是貪玩所致,可是我不否認之後我確實利用了你,利用你只是想要保護一個同樣利用我的男人,我被他利用的心甘情願,可是你知道嗎,兩軍交戰的時候我利用你也是爲了天下人。”
“其實我剛纔在想,是不是我的命,能夠換回你的原諒,南宮宮主夫人的名號就和華妃娘娘的封號一樣,對於我來說真的是一種負擔。”
虞美人的話還未說完,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便向後倒去。
魔音本來狠下的心,卻在女子倒地的時候頓時瓦解了,她本能的伸手扶住倒地的女子,然後衝着不遠處的侍女說道:“還不快過來幫忙。”
完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沒有人發現,那個即將陷入昏迷的女子不自覺的勾了勾脣。
用她的命,去換回一個女子的原諒,虞美人曾經從來不敢想象這樣的賭注,可是她現在做了,夢中依舊是那樣的場景,其實她只要恢復內力便不用總是以自己做賭注,失去內息,她唯一能夠賭注的只有自己。
手心脹澀的疼痛,感覺到傷口一次又一次被人揭開,然後冰冰涼涼的塗抹,又被染包裹上,緊接着身體的疼痛又起,像是被什麼烘烤着,又像是被冰包裹住,即使是黑暗中,她始終被感官的痛苦困擾着,想要抓住什麼來緩解,卻無法掙脫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姑娘這個樣子會不會有事?”
黑暗中似乎能夠聽到隱隱的對話,虞美人想要睜開眼,卻像是被什麼封在一個狹小的黑暗空間裡,怎麼也出不去。
“她的身體太虛了,除非非子在這,否則就算解了毒,她若再不能醒過來,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有人嘆了口氣,有人焦急的踱着步子:“左護法被宮主派去尋那勞什子的令牌,根本不可能來管姑娘,這可怎麼辦,姑娘要出了什麼事,宮主一定會怪罪我們的。”
這句話說完,原本嘆氣的那人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間附到牀榻上那人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只見牀榻上的女子眼皮動了動,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看到光明的一剎那,虞美人的頭依舊痛得快要裂開,她看了一眼紅衣媚態的女子,似乎是想確認什麼。
剛剛那一句話,她聽得不是很分明,仔細想想,卻也能夠確定,她聽到的是“令牌在我手中,你若想要,就快點醒過來。”
她還沒有交出去,虞美人心中咯噔一下,支撐着想要起身。
“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兩名侍女笑着過來扶她,虞美人坐起來,然後對着那兩名侍女笑了笑:“蕪月,你和芸瑤先出去一下,我和魔音護法有些誤會,想單獨說說話。”
兩名侍女聞言猶豫了一下,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蕪月還有些後怕,想了一想,依舊行了禮,拉着芸瑤退了出去。
等到二人離開,虞美人才斂去笑意,看向一側的魔音,直言道:“你說吧,要什麼的條件才肯將令牌送往北丘軍營?”
“你先前給我的承諾是否還做數?”
承諾?虞美人心中一跳,她有些記不得她給過魔音那些承諾,不過好在她還記得她說不少可以算的上承諾的話,只好微微一笑:“你說的是哪一個?”
“你說的,我幫了你之後,你會讓我脫離南宮堡,我也想要過一個正常女子的生活,相夫教子,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這個承諾,可還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