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纖靈沐浴之後剛剛披着衣裳走出來坐在椅子上,一直守在外面的下人許是聽見了水聲,很小心試探的敲一敲門,輕聲問:“姑娘,今日該服的藥丹拿來了,可否讓奴婢進來?”
其實嶽纖靈吃的藥丹完全可以一次拿來,不過初煉製的藥丹效果更好,所以青夙早就吩咐了人每日煉好再送過來。嶽纖靈也是個中行家,藥丹經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深深的看了一眼手心裡雪白剔透的藥丹,仰頭吞下。手指和手臂的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她最重的傷還在胸口,想要快些徹底痊癒所吃的藥丹全是有助增長修爲的名貴草藥煉製,仙遙島和青夙當真捨得。這份人情,嶽纖靈到底成承下了。
雖然嶽纖靈着實很喜歡仙遙島上的奇花異草,但卻無心再去欣賞,吞下藥丹就在屋裡開始打坐修煉,不肯再出門半步。
青夙聽下人來報時,已經到了晌午。青夙捏着茶杯的手頓了頓,最後緩緩把茶杯放下,自己推着輪椅走出去。走近客苑之後,青夙就能感覺到靈力飛快的運轉,幾乎以一種瘋狂之勢。
青夙沒再讓自己上前,就在客苑外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底下停下來,遙遙望着客苑的方向。
這樣一等,就是整整半日,連動也不動一下。但因爲心裡有等待,竟一點兒也不覺得漫長。
天色由湛亮慢慢轉爲緋紅,暮色四合。青夙靜待不動,像是一尊完美的石像,卻讓人難以接近。
客苑裡涌動的靈力終於慢慢地停下來,最後化成一片虛無。
青夙於是也有了動作,嘴脣勾起來露出一縷溫柔如水的笑容,推動輪椅往前走了過去。
經歷了半日打坐修煉,嶽纖靈的心緒已歸於平靜,張開眼睛眼珠幽幽流轉。旋即她就站起來,推門走出來,正好看見青夙站在外面。
“你內傷未愈,即便記着修煉也不要太過急功近利。”青夙的聲音溫柔,入耳極爲動人。
嶽纖靈點一點頭,往外走了幾步,傍晚的涼風吹動了她的長髮,烏黑如墨的髮絲柔順的在背後來回飄蕩。
“你修煉了這麼久,不如一起走一走?”青夙目光從她髮尾一路向上,最後落在她臉上,溫柔繾綣。
可惜嶽纖靈心無旁騖,一點兒沒有感覺到異樣,輕聲細氣的說:“我想與你辭行,這些日子多謝你,我該回宗門了。”
青夙沒再說挽留的話,也知道留不住,乾脆說:“今日天色不早,你執意要走也要等到翌日。我已傳信蜃羅門,門主知道你的情況。”
話說到這裡,嶽纖靈心再硬也拒絕不了,遂點頭應下。
青夙心思細密,不再提一同走走的話,只轉身離開。
從客苑一路走回他的院子,青夙走得很慢,背脊卻筆直,目光堅定的看着前方。
不料,青流竟然站在院子前面等他。
“阿姊?”青夙很少在白日看見她,通常這時候她都在忙島上諸事
。
青流眸光清冷,一襲如冰似雪的月藍衣裳絲毫不減一身威嚴之氣,說話的聲音也沒有起伏溫度,“又去客苑了?”
“她明日就走了。”青夙平平淡淡的回答,又推動輪椅往前一路進了院子,“阿姊進來說話。”
青流側身看着他,牽動嘴角微微一笑,“我不進去了,還有事情要處理,只是想起來看一看你。”
“事情總是處理不完,你也要多顧慮自己。”青夙停下來對她說,這個相依爲命的長姊於他總是最重要的存在。
“我知道,你毋須操心。”青流說着離去,衣襬滾滾如一陣浪潮,氣勢非常。
這邊客苑已經掌燈,嶽纖靈拿出分別之際風暗胤塞給自己的玉佩在手裡細細的端看。這塊玉佩和蜃羅門衆多弟子的玉佩別無二致,裡面卻放了許多東西,包括當初好不容易得來的水火獸兩顆內丹,還有四枚離憂果,其餘還有別的東西,林林總總很多。
嶽纖靈不敢去想,風暗胤把這塊玉佩給了自己,而他孤身留在秘境中還能有什麼憑仗。昨日夢裡的一切,更是讓她心慌。可是,她就是什麼都做不了。
將冰冷的玉佩貼在臉頰上緩緩閉上眼睛,嶽纖靈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胸中冰冷的殺氣幾乎抑制不住,她必然要殺了嬛彌和溯月,一定要她償還所有的一切。
張開眼睛,嶽纖靈緊緊握住玉佩,臉上殺機涌動。從今日起她也絕不會再在旁人身上浪費一絲心意,不會再讓多餘的善心傷害到身邊任何人。
就算嬛彌是寮海宮宮主的女兒,她也一定要殺了她!還有溯月,她絕對不會讓她活下去!
這一晚,嶽纖靈沒有在夢境中見到任何人,一睡着就沉入了黑暗,直到第二日醒來。
看着雕刻得無比精緻的牀柱,嶽纖靈露出無比失望的表情,即使知道是虛幻的夢境,她也想再看他一眼。
青夙親自送她離島,步行到船停泊的地方,又拿出一瓶藥丹執意贈予,“你且收下,這本就是煉給你的。”
嶽纖靈低頭看了看他手上的瓶子,又看了看他的臉,十分灑脫的揮手上船,“少島主心意我心領,日後仙遙島有事叫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眼看着女子毫不留戀的踏上船隻,青夙握緊了瓶子,目不轉睛的看着船漸漸駛離島岸,越離越遠。他到底留不住她。
仙遙島與蜃羅門的距離不甚遠。上岸之後嶽纖靈辭謝了泛舟人,獨身來到城裡。她並不急着回山上,就找了城裡一家最大的茶樓。這樣的地方,通常最適合探聽消息。
她也不拘怎樣,就要了一壺茶,在茶樓一個角落坐下,聽着周圍人的零星碎語。修士耳力出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聽到想知道的東西。
“要說如今入世的女修,寮海宮嬛彌絕對稱得上第一人,不但修爲高,機緣也是好得讓旁人只有羨慕的份。我聽說她剛從桃源秘境出來,收了一隻十分了
不得的神獸啊!”
“我也聽說了,要說她收的這隻神獸,聽聞修爲不高,攻擊力也不強,不過卻有探物的本領,無論什麼奇珍異寶都能叫它找到。”
“這麼說也不對,蜃羅門第一弟子況晶藝閉關出來如今已是四階修士,可不比嬛彌女修強上許多?”
“你懂什麼?嬛彌女修纔多大,等她到況晶藝那般大,必要更強的!”
“這樣說也是……”
嶽纖靈手中茶杯捏緊,心裡恨意來回的翻滾着。除了陷害她與風暗胤的仇,她還要將似兔奪回來。當日似兔被奪走時溼漉漉的眼睛,她也一直記得。
正想着事情時,忽然感覺到背後兩股靈力襲來。嶽纖靈本能起身飛快躲閃過來,殺氣十足的眼睛就落在了神色有些尷尬的禹景寧身上,他身後站着萬年沒有神情的墨雨。
禹景寧不過是想打一聲招呼,卻沒想到嶽纖靈的反應如此激烈,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頭,“師妹,門主讓我和墨雨來接應你。”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青夙傳書蜃羅門告知了自己的歸期,嶽纖靈垂下眼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只答說:“辛苦師兄師姐了。”
“你身上的傷可痊癒了?”墨雨上前走了兩步問道,她的目光清冷,只是落在嶽纖靈身上帶了些許關切暖意。
“已經好得差不多,並無大礙。”嶽纖靈低着頭回答。
“譽致很擔心你,一直自責,你回去寬一寬他的心。”墨雨又道,她對流火軒的弟子向來愛護。
嶽纖靈當然答“是”,三人就不再耽擱在茶樓裡,出了茶樓一路行向蜃羅門。
嶽纖靈一路無言,只在出城時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早晚有一日,她會再來這座城。
三人腳程快,晌午就走到了山腳。還未上山就看見宮譽致和戚銀屏飛奔而來。
“纖靈!”戚銀屏一股氣跑到她面前,想說的話卻都哽住,眼眶溼潤的仔細打量着她。得知嶽纖靈爲仙遙島所救之後她就想去找她,無奈門主不允,現在終於見到了,就有千言萬語想要與她說。她和宮譽致都知道了風暗胤重傷受困秘境的事情,嶽纖靈必然心中痛苦至極,即便不能做什麼,她也想稍微讓她寬慰。
嶽纖靈知她的心思,雖然艱難,還是擠出笑容對她點一點頭,轉而目光又對上一臉痛苦自責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宮譽致,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告訴自己,“你們放心,我很好。”
一旁禹景寧見三人有許多話想說,而山腳下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就站出來道:“纖靈師妹連日趕路疲乏,不如先上山再坐下敘話,況門主也在等着覆命。”
一語驚醒衆人,嶽纖靈對禹景寧點一點頭,“師兄說得是。”
之後上山,戚銀屏和宮譽致一左一右走在嶽纖靈旁邊,時不時看她一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嶽纖靈自然察覺,卻也沒有說話,不是怪誰,只是覺得身心俱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