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什麼也不再有,滿世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嘯陵抱着玄姬漸涼的身子很久很久,忽然猛地擡起頭,雙眼赤紅的往向站在遠處不動的嶽纖靈,一瞬間殺氣四溢。
嶽纖靈本能的後退了一步,正踟躕無措的時候,就感覺身後多出一個人,還未來得及看,朗煥就從她身後走上來,橫劍擋在了前面。嘯陵緩緩站起來與朗煥遙遙相望,氣勢凜然。最後嘯陵忽然冷笑了一聲,直接抱起玄姬遠遠離去。
殘雪之上,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漸漸消失於天幕之間。
眼見着嘯陵徹底的離開,朗煥也收起氣勢,轉而看向嶽纖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師妹?”
“我沒事,讓師兄勞心了。”嶽纖靈也慢慢回過神,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臉上淚痕未乾,眼底卻已經慢慢平靜下來。她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靈氣已經遠去。
朗煥小心看着嶽纖靈,雖然明知不該,卻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心,“你見過他了?”
大抵是沒有想到朗煥會問出來,嶽纖靈望着他愣了一下,然後若有若無的應了一聲,見過也並無用處,依然咫尺天涯。
這一趟下山出來,又全是風波起。雖然玄姬之前已經中毒,但最終到底還是殤亡於風暗胤劍下,於嘯陵而言,與風暗胤便是不能化解的仇怨,連着蜃羅門尤其是嶽纖靈自然也被遷怒。
誰都清楚明白這一件事情,所以朗煥與嶽纖靈根本不再去想回玄宮,直接就走出了這一片殘雪回蜃羅門去。玄宮中現在也是一片混亂,春舞之死讓長老不會善罷甘休,嘯陵自然也不會忘記玄姬中毒甚至出走的事情,玄宮短時間之內必然不會安寧。
一路上朗煥總是時不時去看嶽纖靈的臉色,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然而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嶽纖靈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情緒,臉上總是如水一般平靜無瀾。不過這樣的目光也讓她覺得煩擾,連帶着對朗煥又冷淡了些許。
他們回到蜃羅門的時間也正巧又是一月考校。玄宮的事情多人目睹,在他們回來以前門主已經獲悉,只是風暗胤也現身於此的事情還並沒有太多的人知道。到了山上知道衆人如今都在考校場那邊,嶽纖靈乾脆直接與朗煥分開走去考校場,她如今並不需要再參與這樣的考校,不過看一看回春軒諸多小弟子的修爲也未嘗不好。
考校纔剛剛開始,先是例行的兩兩切磋,嶽纖靈便直接走到門主身後站定。衆人也知她這一趟去了玄宮,聽聞玄宮發生的事情之後大多好奇的看着她。嶽纖靈對這一些目光置若罔聞,只是沉靜的看着臺上切磋的小弟子。
門主也沒有分出太躲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是回頭瞥了一眼,“回來了。”
“嗯。”嶽纖靈並不想瞞着門主見過風暗胤的事情,不過眼下也不是說這些事情的好時機,她便閉口不言。
臺上正在切磋的是兩個才拜進回春軒幾年的小師妹,一手魘術使得可圈
可點。嶽纖靈看了一會兒便微微點頭,餘光卻忽然看見了音簾,她也沒有上臺切磋,反而很安靜的站在底下。嶽纖靈本來也沒有過多注意到她,只是站在她身邊的另一個人卻讓嶽纖靈分出了一些心思。
她並沒有看錯,正站在音簾身邊穿着淺粉色衣裳的少女正是才拜入夜星軒認井森爲師的青搖。這兩個人竟然站在一起,嶽纖靈也不知該意外還是不意外,不過看着門主面色平靜應該是早就知道了。
這樣想着,嶽纖靈便不再去看那兩個少女,轉而看向旁的人。蜃羅門的弟子越來越多,不過現在下山去歷練的也不少。想到已經出門數日的宮譽致和戚銀屏,嶽纖靈不覺輕輕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兩人已經走到了雪原,也不知會不會如他們當年一樣遇見雪狐一族。
尋常的切磋結束得也快,不過一個時辰各個弟子都已經上場考校過。這一會兒誰也沒有想到青搖卻突兀的站了出來,衆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上了空無一人的高臺。
這一會兒自然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青搖的身上,其中不乏不明就裡的弟子好奇青搖一個剛剛入門的弟子到底想要向誰挑戰。看見她走上來,門主也是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心,然後便看向一直端坐無聲的秋蟬長老,青搖忽然站出來自然不會是她自己的意思,若說其中沒有秋蟬長老的授意必然誰也不會相信。
秋蟬長老感覺到門主的目光,就轉頭對她冷笑,毫不掩飾挑釁,“想不到青搖也有這份心思,我們也不妨給她一個切磋的機會。”
“秋蟬長老說得極是。”門主收回目光看向高臺上宛如故人的少女,然後將目光轉開。她很清楚雖然很像,但青搖到底不是水碧,今日的事情也不容她迴旋,莫不如看一看秋蟬長老到底想做什麼。
青搖已經站在高臺中央,獨自一人顯得嬌俏又桀驁,微微揚起精緻小巧的下巴盈盈看向門主,聲音悅耳婉轉,“弟子不才,想向纖靈師伯請教。”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纔在門主身後站定的嶽纖靈,或好奇或探究,誰也不知道青搖一個初來乍到的弟子爲何會忽然向嶽纖靈討教,甚至當日嶽纖靈還有意收她爲徒。
門主也微微意外的轉動了一番眼珠,不過她既然能成爲蜃羅門之主,還不至於因這一點點兒事情失了城府,就回頭笑對嶽纖靈說:“既然青搖開口,你就去指點她一番,切記點到爲止。”
既然門主依然開口,嶽纖靈便從後面走上來,輕輕一躍便落到青搖對面。青搖看着她卻十分微妙的笑了一笑,想也未想直接捏訣出手。她不過一個才入門不過月餘的小弟子,在嶽纖靈面前自然走不了幾招,也不知這一番切磋到底何意。嶽纖靈不明所以,卻也不敢放鬆,只是簡單捏了一個法訣應對。
在看見流光從嶽纖靈指尖飛出來的瞬間,青搖卻又詭異的笑了一笑,身姿一晃直接迎上了飛來的流光。只是她的這個動作十分隱蔽,除了身處臺上的嶽纖靈和門主等幾個修爲深厚的人之外誰也
沒有看見,只看見嶽纖靈只是捏了一個法訣就打中了青搖,讓她狠狠向後飛下高臺,然後重重跌落在地上。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不過在青搖摔下去的時候,嶽纖靈也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她自己施法自己清楚,絕不可能讓人從臺上摔下去,青搖顯然是利用了這一點。這是想讓所有弟子認爲自己心狠手毒對新入門的小弟子也不手下留情。
嶽纖靈想到這裡就覺得心中發冷,在所有人動作之前先落到臺下,直接又一道純白的流光籠罩在青搖的身上。
青搖想要設計嶽纖靈,自然也是下了苦心的,從臺上摔下來這一下極重,還沒有緩過來就看見嶽纖靈落到自己身邊將一道治癒術籠罩了自己。這卻是她沒有想到的,當即也無法,只是依着之前的謀劃閉着眼佯作昏迷。
其他人這時也漸漸反應過來,秋蟬長老直接向門主發難,冷哼一聲道:“想不到回春軒會出這樣心狠手辣的弟子,對才入門的小弟子也如此手段狠辣。”
像青搖這樣的伎倆,門主自然也是一眼看破,只是眼下總不能在衆多弟子面前說破,便只能狠下臉色,“纖靈,你可知錯?”
“弟子知錯,方纔出手失了分寸,請門主責罰。”嶽纖靈也無二話,直接單膝跪在門主的方向,恭順安靜。
門主心中雖然不忍,但衆人面前也要給出一個交代,便直接下令:“罰你後山思過一月。”
這所謂的後山思過,卻不是簡單的思過。後山十分大,但弟子被罰來思過的地方卻只有一個,就是最後山最陡峭的一處山崖上,那裡颶風不斷,所有被罰思過的弟子都要自己危立於山崖邊際的峭壁之上,時時忍受颶風肆虐。若是日子久了,損減修爲也不無可能。門主這樣罰嶽纖靈,任何人也不能再有微詞。
嶽纖靈心中清明,當即點頭稱是。秋蟬長老冷冷看着門主和她,眼底怨毒分明,卻也無法說出半個字來。
再過了片刻,被白光一直籠罩的青搖才悠悠醒轉過來,一臉茫然的看着周圍的一切。音簾早早已經等在旁邊,走上來一臉關切的打量端詳她,“青搖,你現在覺得如何,可有哪裡不妥?”
青搖眼神與她相對,很虛弱的笑了一笑便要說話,卻不想卻嘔出了一口熱血。音簾當即大驚失色,又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讓大家都看見了青搖被嶽纖靈傷得多重。
“青搖這般,彷彿受傷不輕,既然是我回春軒弟子之失,便由我來療傷罷。”門主終於看不下去,直接站起身來。她這句話說完,再也沒有人能說出半句話。門主是何人,尤其是新來的弟子幾乎從未見過她親自出手,一時間誰也沒有再去注意青搖的傷勢,反而隱隱對她有些羨慕之情。
青搖自然也無話可說,連早準備好替嶽纖靈求情的話也再說不出口,只能訕訕的回去自己的院子。門主已經親自出手,她再蠢笨也不能繼續裝出傷重的樣子。
只是青搖沒有想到,井森卻正在院子裡等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