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大堂之中,卻因爲凡麒幾句話而安靜得好像到了子夜凌晨一般。凡茵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此時被親生兄長在外人面前這般訓斥,眼淚幾乎奔流而下。但眼見着凡麒一點兒商量餘地都沒有的看着自己,到底不能不從,僵硬的向浣浣低頭,無奈的說:“剛纔是我無禮了,對不起。”
換做旁的人,這些話必然是無用。然之前浣浣已經親眼目睹凡麒態度,又知道這些歌背後無法明眼的事情,便是再氣也不能再繼續爲難,硬邦邦的點了點頭,“就請凡茵姑娘好自爲之,我師姐能救熱疫,卻也不是舉手之勞。”
做完了兄長讓自己去做的事情,凡茵到底眼圈一紅,幽怨的看了凡麒一眼,就捂着嘴巴匆匆跑了下去。浣浣留在這裡十分尷尬,只是也不好不與主人說話,很爲難的看着凡麒,“剛纔的事情讓谷主爲難了。”
“浣浣姑娘不必多慮,是舍妹驕縱,冒犯了。”凡麒臉上卻毫無慍色,反而有幾分慚愧。
這樣的神色出現在這麼一個偉岸卓絕的男子身上,連浣浣也覺得看不下去,連笑容都維持得勉強,“谷主實在客氣,如此我便先回院。師姐一旦醒來,我會讓人再來知會谷主,熱疫的事情也請谷主放心。”
凡麒不期回憶起嶽纖靈的面容,一時忘了浣浣就在面前,竟難得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笑容,“自然,我是十分放心的。”
目睹一切的浣浣無言以對,只是默默嘆了一口氣,她再爲難也無用,這些事情也只能讓嶽纖靈自己卻解決。
嶽纖靈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感覺臉上有些濡溼,嶽纖靈張開眼就看見似兔不知什麼時候跑出來,湊在自己臉邊輕輕嗅着。初醒就看見似兔紅彤彤的眼睛,嶽纖靈覺得心底十分柔軟,便抱着它坐起來,輕輕替它理順身上的絨毛。
這個過程也讓她的意識漸漸清醒,想起自己現在人在明溪谷,也想起凡麒曖昧的態度,心裡有不自覺往下沉了沉,有些強顏歡笑的站起來。屋裡自然沒有浣浣的影子,但如今她也不太擔心她,畢竟這裡是凡麒的地方,且如今浣浣也不是當初修爲全無的小姑娘。
在屋裡打坐梳理了一番體內的靈氣,嶽纖靈就一手抱着似兔推門走出來,正看見剛纔引路過浣浣的侍婢臉色沉鬱的站在院裡盯着自己的門。嶽纖靈如今的閱歷早非一般人可比,只一眼就看出此人心中所想,微微冷笑了一聲,也不提醒她,只是倨傲問道:“是師妹去了哪裡?”
侍婢萬萬沒有想到嶽纖靈會忽然無聲無息的走出來,連收起臉上的表情也來不及,顯得十分狼狽的低下頭,在嶽纖靈面前簡直低到了泥裡,“浣浣姑娘剛纔去了前面,此刻應該正與谷主說話。”
聽着侍婢不着痕跡的挑撥,嶽纖靈更有些不耐,就直接從她身邊越過,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嶽姑娘!”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侍婢卻不甘心這樣讓她走過來,匆匆追上來繼續說
,“姑娘雖然是我府上貴客,但是隨意走動似乎不妥,何況此時谷主與浣浣姑娘也未必願意讓旁人來打擾,不若姑娘稍等一等,容我先去通報一聲。”
若不是嶽纖靈對明溪谷理虧在前,憑她如今的性子早已讓侍婢知道好歹,但這時也統統忍了,正待打發了她,就看見前面浣浣已經繞過迴廊走了過來。
既然見到了浣浣,嶽纖靈也不想再多在意旁的事情,只冷冷看了旁邊姿容尚且出色的侍婢一眼,就直接迎了上去。
“師姐醒了?”浣浣見到嶽纖靈也愣了一愣,然後看見旁邊臉色雪白的侍婢便有些明白過來,卻看也不看一眼,就從嶽纖靈懷裡將似兔奪過來好一番蹂躪,一邊捏着似兔的長耳朵一邊狀似無意的說,“方纔我見到谷主妹妹……師姐若是歇了好些了,還是早些了結了這裡的事情我們好早些離開,這裡可是是非之地,我真是一刻鐘也不耐煩待着。”
嶽纖靈與浣浣所見略同,當下便點頭答應,“你說得是,現在你就隨我來,我們去明溪谷至高的地方。”
師姐妹兩人有商有量的漸漸走遠,唯有剛纔還滿心嫉妒挑撥的侍婢留在原地,一臉的憤懣和不甘心。
如今這些年凡麒一直醉心於修行與明溪谷的事情,時至今日合谷上下也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所以嶽纖靈和浣浣剛一動身他就知道了消息,第一反應就是站起來追上去,然而只是一時腦熱,馬上就清醒過來,有些自嘲的笑着重新坐了下來。
阿肆正好走進來,看見他一副悵然的樣子就直接氣惱道:“這麼多年難得見你有心,若是失了這個機會你還準備在來一場百年孤獨,這時候不留住人你還想怎樣?”
情之一字,凡麒向來不夠通透明白,這時候阿肆的話卻如給了他當頭棒喝,容不得他糾結下去,乾脆直接起身匆匆出去。阿肆立刻被他落在後面,想了想也笑容滿面的追了上去。昨日他冷眼旁觀,卻總見着嶽纖靈面對凡麒時十分不自然,想必也是有些心思的,在這件事情上阿肆自以爲已經看到了結果。
明溪谷沒有晶城那樣高的城牆,不過也有一座足以讓嶽纖靈走上去的山巔。嶽纖靈仍將浣浣留在山下爲自己護法,自己卻拿出專治熱疫的雪丹與紅色憑欄草奉在手心之上,想也不想就用自身的靈力催動着雪丹放出瞭如晶城那日一模一樣的微光。
凡麒是修煉之人,五感自然勝過常人百倍。所以他還沒有走到山腳,就察覺到了周圍氣息的變化,當即擡頭舉目遠望,遙遙看着嶽纖靈一身素衣宛如謫仙一般高立於山巔之上,容色如雪,更勝錦華。凡麒慢慢停下來,只專注的看着山巔之上的人,甚至往了自己正要趕過去,只是遠遠虔誠的看着那個人,只覺得心裡安寧溫柔。
這樣一直到阿肆追上來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肩膀上。見他回頭,阿肆纔沒好氣的說:“你再站在這裡看下去,她們就要離開了。”
終於收回神智
,凡麒再也不遲疑分毫,雙足只輕輕在地上點過,人已經縱身出去,身形快如一道閃電。
明溪谷與晶城相比還有大上一些,嶽纖靈雖然手握憑欄草,但想要徹底洗滌明溪谷也是一件十分勉強的事情。但她對明溪谷感情複雜,便是覺得艱難也一心堅持,並不想再做第二次洗滌,只借着憑欄草之力漸漸將圍觀覆蓋明溪谷所有地方,沒有錯過哪怕一個小小的角落。
凡麒終於走到山腳看見浣浣時候,嶽纖靈已經差不多洗滌了整個明溪谷。浣浣也遠遠看見了凡麒,見他風塵僕僕而來,心裡就有些不好的猜測,但面上還十分平靜,只微笑道:“這次谷主就能安心了。”
“我有些事情想與嶽姑娘說。”凡麒氣喘有些急促,但對浣浣還是十分謙和,許是有愛屋及烏的心思,即使此時焦灼他也沒有直接從浣浣身邊走過去。
情況如此明顯,浣浣見着凡麒臉上呼之欲出的情緒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只是猶豫一下就勉強說:“我師姐此時必然疲憊,恐不能與谷主敘話,不如……”
“罷了,浣浣。”正當浣浣要說出推諉的話時,嶽纖靈卻已經從山上走下來,衣袂被山風吹起,臉色淡白,整個人好像羽化謫仙一般,目光淡淡的看着凡麒,有種經過光陰洗練的靜默之美。
浣浣最聽嶽纖靈的話,當即不再說話只是退了一步退到嶽纖靈身邊,有些擔心的看着她。
“我無事。”嶽纖靈對她笑一笑,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凡麒,微微放低聲音,“這件事情,還是說清楚好,畢竟當年是我牽連無辜,你且先退下等我。”
想不到嶽纖靈竟有和盤托出的意思,浣浣當即睜大眼睛,“師姐,不可!”
“我做過的事情,只這一件於心有愧,不如今日全說了出來,也求日後能安眠無愧。”嶽纖靈卻意已決,只往前走了一步。浣浣知道這時再勸無用,又擔心嶽纖靈安危,又恐自己在此會讓凡麒一會兒更加惱怒,就向旁邊退了數丈,留出既聽不見聲音卻能及時走過來的距離。
自嶽纖靈出現,凡麒的目光就未從她身上錯開過,但也沒有刻意去聽她和浣浣的說話。此時見她向自己走來,只覺得心思無論如何都不能平定,就想着按之前的心思將該說的都說一說。
“請谷主先聽我說些舊事。”嶽纖靈卻知讓他說出話更加不能收場,就乾脆的搶了話頭,一雙眼靜靜的看着凡麒。這是凡麒所不能拒絕的,所以想也不想就乾脆的點頭,“嶽姑娘請說。”
完全下意識的看了一一眼湛藍的天空,嶽纖靈終於將自己多年前做過的事情件件說來。
凡麒此人,也是極爲睿智的,有些話不必說完也能讓他想得明白,所以在聽到嶽纖靈提到當年混入府中時臉色就開始變化起來。
最後趕來此處的阿肆才一走近,就只看見凡麒殺氣凜冽的抽出了劍間佩劍毫不猶豫的向嶽纖靈直揮而去,當即呆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