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纖靈艱難的忍住淚意,黑暗中她看不清風暗胤的臉,只是憑着本能在黑暗中長大眼睛望着他。
她忽然想起許多的事情,許多的話,只是真的要說出來,卻好像哽住,最後只是沙啞的問:“你這七十年經歷了什麼?”
風暗胤在黑暗中身形微微一僵,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嶽纖靈這個問題,只是感覺到她就在自己面前就覺得心裡安定下來,甚至不必說話。
嶽纖靈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又開始絮絮的說:“我被你送出桃源秘境之後差一點兒就死了,所幸後來被人救了。我想要報仇,就努力的修煉,不過我天資有限,再怎麼樣也做不到堂堂正正的報仇,所以我謀劃了一番然後用計殺了溯月、嬛彌、還有暗影,我以爲齊遇也被我殺了,誰知道他沒有死,上一次在東海我卻差一點兒就死了。不過好在後來他已經被我晶藝師姐殺了。我這些年很難過,但是我知道你在桃源秘境必然比我難過不知多少,所以我一直挺過來,就是着等你從桃源秘境裡走出來……”
她說的這些事情,風暗胤每一件都清楚,甚至有些連嶽纖靈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但是這一切都不及從嶽纖靈口中聽到的震撼,讓他只想在那個時候在她身邊替她擋住所有的一切。
“對不起。”他的聲音低微,好像羽毛落下來。然後他微微傾身,冰涼的吻落在了嶽纖靈的發心。
嶽纖靈閉上眼睛忍住眼淚,聲音微微帶着顫抖,“我真的不知道你爲什麼……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是我卻不能幫你,這些年我也虧欠了很多人,我的命都不再是我的了。若有一日【你我……”
她說不下去,風暗胤也不想再停下來,只是忽然放開她的手改爲牽着她的手指,將她從這條漆黑的小巷帶出去,來到燈火闌珊的長春街上。
嶽纖靈擡頭望着他的側臉,雖然他沒有說,但嶽纖靈還是明白了意思,順從的與他十指相牽,在街上一路慢慢的走。他們把握不了明日,不知道未來如何,能握住的只有短暫的一個夜晚。
嶽纖靈將剛剛拿到的白麪具帶在頭頂,並不擋住臉,然後由衷的露出了微笑。雖然她自己並不知道,這樣的笑只讓人覺得心碎。
兩個人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從長春街的一頭走向另一頭。只是再長的街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嶽纖靈已經遙遙看見了遠處黯淡的街尾。
她就停下來,轉過身看着風暗胤。他也停下來,順從的看着她。
“你……”嶽纖靈伸出手握住風暗胤的一縷銀髮,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疼,“爲什麼會這樣?”
風暗胤從她手中拿出自己的頭髮,目光坦白,“無事,只是有發生了一些變故。”
他不想回答,嶽纖靈就不再問,只是繼續默默的走,迎接這街尾的最後一盞紙燈。
最後終於走完了長春街,嶽纖靈率先放開手,看也沒有再
去看他,自己默默往前走去,頭也不回,夜風只將她的聲音吹回來縈繞在風暗胤身邊,“保重。”
從一個心軟的人到心狠,嶽纖靈覺得並不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只要經歷了一些事情,心就無法再變得柔軟。
張開眼看着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嶽纖靈慢慢坐起身,回想起昨夜的夢境,嘴角漸漸露出自嘲的微笑。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瘋了,纔會去做一個與風暗胤在花街柳巷一起牽手的夢。
忍不住伸手覆在自己臉上,入手只有微涼的肌膚,卻沒有想象中的面具,嶽纖靈眼底的光漸漸黯了下來,果然都是一場幻夢,什麼都沒有。
她還沒有想下去,敲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想也知道這個時候會來的只有浣浣。嶽纖靈抿了抿脣,掩去臉上所有的情緒然後說了一聲“進”。
浣浣應聲推門進來,臉上卻帶着極爲不情願的神情,見了嶽纖靈便喋喋的開口,“門主傳書讓我們去一趟東海,還要和井森一起去。”
嶽纖靈猛然擡頭看着浣浣,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更知道浣浣不可能拿這件事情說笑。靜了靜,她就兀自微笑,低下頭輕聲說:“早知如此,我當日不如應了雙夕。”
“井森那個人我一點兒都不喜歡,真不知道爲什麼門主要讓我們和他一起去,反正已經和長老撕破臉了。”浣浣並沒有聽見嶽纖靈的低語,只是猶自不滿的說道。
既然一定要去東海,嶽纖靈也沒有再考慮其他的。只是雙夕那邊,她卻要稍稍解釋一番,這一回前後變化,她並不想因此與雙夕生出芥蒂。
一個時辰之後,井森就又來了。不過這一次他並未走窗,而是大大方方從門而入。浣浣也在嶽纖靈屋裡,看見他之後忍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井森只是笑笑了事,在他眼裡浣浣可是實打實的小孩子,他還沒有到要和一個小孩子計較的地步。
嶽纖靈坐在窗前,回頭看見他便直接問:“什麼時候走?”
“自然是越早越好。”有第三個人在場,井森也收斂起真實性情,很不熟悉的回答。
然後誰也沒有說話,各自在屋裡等着過了午就出城前往東海。
期間浣浣回隔壁自己屋裡又收拾了收拾,井森便笑着對嶽纖靈說:“其實你大可不必在意,東海偌大,你便是再去也難遇見梵彌大師。”
似乎是意外井森連這件事情也知道,嶽纖靈微微張大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最後又默然的收回目光。她今日的情緒迷茫,總覺得自己還身處夢中一般悵然若失。
“你說風暗胤奪走碧海宗的潮音笛會做什麼呢?”井森偏偏還她身邊故意提到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名字。
嶽纖靈皺了皺眉,舉起手似乎想要做什麼,但最後卻停在半空中,慢慢的握成了拳,“別和我說這些事情。”
井森又嘲諷的看着她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
正好浣浣也走了出去,於是三人出發。
從雙城到東海地界,路途也有萬里。三人速度不齊,所以也不能走得太快,路上還要耽擱幾日。不過雙夕雖然比他們早動身,但雙方也不會距離太遠,畢竟雙夕的靈力並不夠強大。
似乎是爲了適應白日趕路,井森終於換下了身上的黑衣,換上一身十分平凡無奇的淺灰色男子衣裳,身上的冷殺之氣也盡數收斂起來,乍一看與尋常人無異。但他這一番換改也只能瞞一瞞不知情的路人,對熟知內情的人卻是沒什麼用的。
路上總不好一直閉着嘴當啞巴,浣浣雖然不喜歡井森,但也只堅持了一日,第二日上路時終於忍不住和他搭腔說話,“這一次去東海到底幹什麼,門主說你熟知內情?”
終於的趕路速度對井森來說與散步無異,他擡頭看了一眼一直走在前面格外沉默的嶽纖靈,轉頭對浣浣道:“既然門主已經交代了,自然你就要聽我的,小孩子不需要問太多,到時候聽令行事。”
“你!”浣浣果然被他成功氣到,漲紅了臉轉過頭不理她。
“不過看你年紀小好奇也是能理解的。”井森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再追問的意思就自己開口,聲音卻壓低了許多,“前陣子莫邪軒主受了內傷,正等着我們在採一味藥回去調養。”
這卻是浣浣和嶽纖靈萬萬沒有想到的,嶽纖靈終於掉過頭皺眉看着井森,“莫邪軒主受傷了?”
“就是你下山之後不久發生的事情,不過知道的人並不多,門主和長老都不想張揚。”井森依然沉聲解釋,“據說莫邪軒主是在宗門內受傷的,能輕而易舉進入宗門還打傷了莫邪軒主成功走脫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他沒有直接說明,但嶽纖靈和浣浣一想也就知道了他指的是誰。蜃羅門雖然有禁止,但對曾經身爲蜃羅門大弟子的冥骨來說也不過形同虛設,而且他的修爲也的確有傷莫邪的可能。
不管是不是因爲門主的緣故,莫邪平日對回春軒的弟子都多有拂照,嶽纖靈和浣浣與他一貫親厚,如今聽了這件事情都十分掛心。
“因爲這件事情,門主這一次也動了真怒,連着幾日都沒有走出洞府,儼然有閉關的架勢。”井森卻是冷心冷肺的人,一點兒也不見動容,瞥見另外兩個人表情都不大好才緩了緩口吻,“不過莫邪軒主傷得不重,不然門主也不會不緊不慢讓我們來尋藥。”
“到底是尋什麼藥?”嶽纖靈一直都沒有開口,終於問了一句,眼望着前方。
井森看她一眼,脣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也沒有隱瞞就回答她,“這也沒有好瞞着你們的,要找的血泉花。”
聽到要尋的藥,嶽纖靈終於微微舒展了眉。雖說血泉花地處險惡,藥性卻十分強,一般虛弱的人絕不能貿用。既然門主敢用這一味藥,就證明莫邪身子尚好,經得住血泉花的藥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