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宗後山十分廣袤,連綿了幾座山脈,除了最靠近宗門腹地的一片山脈被下了禁止,餘下的深山卻和普通的山沒有什麼不同。
這一片山上大多種着葉子寬大的梧桐和每到秋日便變成紅色金色的楓樹,遠遠看去十分賞心悅目。而這幾日,風暗胤與手下兩人就一直藏身於一片楓林之中。
爲了躲避碧海宗追逐搜索的人,三人白日裡根本寸步不敢移動,只能趁着深夜行動。風暗胤受傷很重,白日多數時間都限於昏迷之後,只有深夜趕路時纔會勉強醒過來,不過他到底是得到了碧海宗至寶潮音笛。
沙鷹和玉簫雖然並沒有受重傷,但同樣一身狼狽,身上大小傷口也落下不少。玉簫自然沒什麼話好說,沙鷹卻很是氣惱,時不時想起來就要嘀咕幾句。
這一帶的樹葉十分繁茂,便是白日也幾乎遮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只有幾縷極細的光線斜斜的照下來。風暗胤背靠在一棵梧桐樹底下,頭微低下,眼睛被垂下來的髮絲擋住,一腿向前伸直,另一條腿屈起來,雙手交疊的放在屈起的膝蓋上。光線昏暗,無論怎麼看也看不見他是醒着還是睡着,只能看見毫無血色的脣和蒼白的臉色。
坐在不遠處沙鷹偷偷往風暗胤身上看了幾回,大抵斷定他必然沒有醒着,就又對玉簫說:“若不是風暗胤前幾日不知去哪兒耽擱了一日,也不至於遇見碧海宗太上長老,現在哪會這麼狼狽!”
“你閉嘴!”玉簫無論什麼時候都絕對是支持風暗胤的,所以毫不猶豫的給了沙鷹一個白眼,然後又緊張的看向風暗胤,擔心他聽見了剛纔沙鷹的話。
但風暗胤依然和剛纔一樣,一動未動。
玉簫放心下來的同時心裡又有些不知名的惆悵。她與沙鷹不同,風暗胤不知去做什麼回來那日,她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極淡的幽香,那分明是屬於另一個女子的。玉簫還覺得那股淡淡的幽香很熟悉,彷彿曾經在哪裡聞到過。
想到這兒,玉簫的眼神又黯了黯。她以爲自己已經是能夠跟隨着風暗胤的唯一一個女人,時間久了風暗胤一定會被她感化,然而現在她依然不能靠近他半分。
她還沉溺在兀自的神傷中,沙鷹卻悄悄的碰了碰她,壓低聲音極輕的說:“有人來了,你去叫醒風暗胤。”
玉簫收回神思,當即也感覺到一股靈力逐漸靠近,當即心下凜然,匆匆走到風暗胤身邊俯下身想要叫他。但她纔剛剛靠近,風暗胤卻自己醒了過來,擡起頭波瀾不驚的看着她。
“有……有人來了。”玉簫被他眼底的冷漠驚了一驚,慌張的移開目光道。
風暗胤沒有同她說話,只是站起身緩緩抽出孤雪劍。他的修爲高在沙鷹與玉簫之上,自然更察覺到更多的訊息,這一次追上他們的並不是碧海宗普通的弟子。
“你們先走。”風暗胤將孤雪劍橫舉在胸前,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一處,靈力越來越靠近這邊,躲避肯定已經來不及了。
玉簫陡然一驚,張口就說:“不行!你受了傷,你……”然而她卻說不下去,因爲風暗胤看了她一眼,不帶一絲情緒。
在風暗胤眼中,她除了聽從於他之外就什麼都不是了。玉簫忽然有所認知,噎住所有的話,跟着沙鷹一起一言不發的匆匆逃向與靈力來處相反的方向。
原地就只剩下風暗胤一人。他橫劍於身前,身邊連一絲風也沒有,整個人如磐石一般堅毅。
不一會兒,碧海宗的長老就追到了這裡,兩人面對面對峙。
山林中無論是鳥雀還是飛蟲對危險的敏感都要超過人,早在風暗胤拔劍的時候周圍所有的生物都已經逃逸,此時這裡更是什麼都沒有,只有長在周圍沒有靈性也不能移動的樹木。
這位碧海宗的長老並非之前讓風暗胤受重傷的太上長老,而是另一位十分年輕的長老,穿着一身白色長衫,乍一看卻更像是凡世飽讀詩書的儒生。他手裡還握着一把沒有題字的摺扇,看着風暗胤道:“還有兩個人呢?”
風暗胤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緩緩向前動了一步,靈力漸漸換成一股冰藍色的旋風籠罩整把孤雪劍,一時間寒氣四溢。
年輕長老見狀,也收起了摺扇斂住表情。
須臾,兩人幾乎同時出手!
同蜃羅門一樣,碧海宗也是一座山宗,只是碧海宗附近沒有任何城鎮,只有連綿不斷的荒山。幾經波折,嶽纖靈才走到了碧海宗附近。遠遠看去,碧海宗的山門比蜃羅門還要寬大許多,只是不知何故一直弟子甚少,許是貴精不貴多也不得而知。
碧海宗究竟如何,嶽纖靈現在一點兒好奇的心思也沒有。她如今只一門心思想見到風暗胤,自靠近碧海宗開始,她的神識就一直很不安定,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些事情一般。
在碧海宗山門底下站了一站,嶽纖靈便沒有逗留於此,無論現在情況如何她守在這裡也不可能見到風暗胤,反而繞到後山纔有可能遇上她。
既然知道了大致的方向,嶽纖靈的就提步加快了速度,不惜耗費靈力踏雪無痕,幾乎沒用上一個時辰就繞到了碧海宗後山廣袤的山林中。她也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什麼招引,就一個勁的朝着西北方向走,那裡是一大片十分美麗的楓樹。
嶽纖靈這樣片刻不敢停留的走了幾個時辰,終於在太陽即將落山之際走到了楓樹林中。她的修爲或許並不深厚,但感應力卻是少有的敏銳。感覺到不遠處有熟悉的靈力,嶽纖靈心中微微一動,十分敏捷的點足一躍,藏身於最近的一棵大樹上然後又小心的收斂住自己的靈氣。
不過一盞茶功夫,沙鷹和玉簫就匆匆走了過來,兩個形容十分狼狽,一邊走還一邊不時回頭往後看,然而兩人後面卻什麼都沒有。
嶽纖靈也往後看了又看,卻什麼人也沒有看到,心中更緊了緊,正踟躕是否落地現身的時候,正好聽見玉簫開口說話,“那個人肯定不是之前追我們的
普通弟子,暗胤又受了傷,萬一被抓住該如何?”
“那你想怎麼樣?憑你我的修爲便是回去了也毫無用處,只能拖風暗胤的後腿。”沙鷹沒好氣的回答。
兩人只說了這麼兩句話,然後又急匆匆的朝着遠方奔去。
嶽纖靈耳力很好,這兩句話聽得一清二楚,想也不想就從樹上跳了下來,更着急的奔着兩人來時的方向拔足狂奔。風暗胤受傷了,風暗胤現在很危險,現在嶽纖靈的神識中只有這兩件事情。
與此同時,本來已經跑出了楓樹林的玉簫卻忽然遲疑的停下來,很是狐疑的回頭看着剛剛經過的楓樹林,秀麗的眉紛紛擰在了一起。
“你又在浪費什麼時間?”沙鷹見她停下來,也不得不停下回頭衝她壓着嗓子低喊。
“大概是我的錯覺。”玉簫茫然的回答了一句,剛纔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又聞到了風暗胤身上前幾日沾染的幽香,不過再也想聞卻又什麼也聞不到,想來也該是自己的錯覺了。
“那就快走,別浪費風暗胤給我們爭取的時間。”沙鷹見她還沒有動,直接衝上來拽了她一把。玉簫這才徹底的收回神識,和沙鷹一起繼續逃走。
跑出楓林沒有多遠,嶽纖靈就感覺周圍的梧桐樹漸漸變得多了起來,甚至還感覺到兩股靈力正在激烈的碰撞,其中一股她非常非常的熟悉,甚至日夜魂牽夢縈。她於是更加着急,不顧靈力消耗得越來越多,什麼也顧不得的衝上去,穿過重重梧桐,終於又見到了那個人。
若是風暗胤沒有受傷,對上碧海宗這位年輕的長老自然毫無壓力,然而他在重傷之下能夠堅持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單膝立於地上只能憑着扶着豎在地上的孤雪劍纔不至於徹底倒下。
不過就算如此,碧海宗長老的情況也不好,身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劍傷,雖然還能站着,但也氣喘吁吁,形容十分狼狽。只是就算如此,他現在也是完全可以將風暗胤制住的。
兩人之前消耗的靈力太大,這一會兒幾乎都已經力竭,所以嶽纖靈這麼靠近竟然也沒有被發現。見到風暗胤的一刻,嶽纖靈終於感覺一直不安狂跳的心慢慢平復下來,神識也變得平靜,甚至在幾個瞬間就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趁着碧海宗長老還沒有恢復過來,嶽纖靈極小心的往左邊移動了幾步,讓自己正好站在他背後,又被幾株茂密的梧桐擋住身形。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碧海宗長老上前一步似乎想要生擒風暗胤的瞬間,嶽纖靈比他更快的捏訣出手,傾盡全力的一個魘術將他利落放倒。
嶽纖靈很清楚自己的修爲必然與碧海宗長老差距甚大,所以一絲一毫也不敢浪費時間,直接衝上來扶住風暗胤,甚至沒有看他一眼的時間,只匆匆道:“跟我走。”
風暗胤卻是看清了她的側顏,臉上流露出十分複雜難解的情緒,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嶽纖靈會出現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