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很大,上山的路也不止一條,而是有許多條。除了嶽纖靈等人走的,還有許多其他的山路,不過都一樣難走,並沒有那條是上山的捷徑。
與嶽纖靈等人相反的方向也有一條上山的路,不過更爲陡峭,走起來十分費力,但好處也很明顯,可以不走其他山路節約更多的時間,更早到達山巔之上。
走這條路的人,卻是嶽纖靈一直心心念唸的那一個,還有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兩個。若七十年前風暗胤是少年的孤傲疏離,那現在的他一定是冰雪般的冷漠,彷彿沒有溫度的冰人,無論是整個人還是眼神都好像冰一樣,帶着入骨的深寒。
上山的路十分艱難,風暗胤也一直走在最前面,臉上連一個表情都奉欠,好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木人一樣,眼珠都不會多轉動一下。
沙鷹和玉簫跟在他後面,此刻都已經汗流浹背。玉簫還好,實在累得受不了就看前面的風暗胤,然後就有了力氣。沙鷹卻是累得不行,又沒有動力,一會兒功夫就忍不住抱怨,“《玄胥劍譜》不是很好得,真不知道你爲什麼非要來看這裡的異樣,就算真的有機緣,也並不一定能歸你啊!”
他的話雖然是對風暗胤說的,風暗胤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反而是玉簫毫不吝嗇的給了他一個犀利的眼刀,冷聲說:“暗胤做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少說那些沒用的話,一個男人連一點兒山路都走不了真是……哼!”
沙鷹被她嘲諷得頭上青筋一根根崩出來,又不甘示弱的打量了玉簫一眼,尤其在她一身火焰般的衣裳上多停留了一陣,十分嘲諷的說:“說得好像你沒有流汗似的,我勸你還是死了心了,暗胤明顯對你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就算要找伴侶,暗胤也不會找你的。”
自以爲是心中最隱蔽的心思被戳中,玉簫臉上登時漲得如衣裳一樣紅,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握上了鞭子,眼看就要動手。
他們兩人在一處的時間也不短,沙鷹當即也拔出了自己的劍。
就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感覺到前面一股極爲凌寒的靈氣忽然襲來,牢牢將兩人制住,便是想要輕輕動一下手指也是妄想。
不用想也知道這股寒氣凜然的靈力屬於誰,動眼珠看了一眼前面頭也不回依然在往山上走的風暗胤,只能悻悻的收起靈力。
就在兩人收起靈力的同時,籠罩在身上的靈氣也隨之消失,讓人終於鬆了一口氣,連問一句也不敢,只默默跟上去。
快要走到半山腰,風暗胤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忽然腳步頓了頓,然後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這只是一個非常短暫的瞬間,然後他又繼續往山上走去,彷彿剛纔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一直跟在後面的沙鷹和玉簫卻注意到這個微小的細節,只是不敢說話,只是默默的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輕易的看出了疑惑。
這世間人事紛紛,誰也能看清誰的心思呢?七十年前種種,雖然
都隨着時間煙消雲散,但是留在神識中的記憶卻是再也散不去的。
山再高,總有走到山巔的時候,嶽纖靈走在最前面,擡眼已經能看見山頂,以及山頂一些影影綽綽的人影。
“我們果然沒有晚來。”戚銀屏越過她往前看了一眼,勾起嘴角輕聲的說,“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就想起譽致得到魁首劍的時候,真是不逞多讓,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會是誰的機緣。”
嶽纖靈也跟着回憶起多年前的事情,黑白分明的眸中略略閃過淡淡的光彩。也只有在想起過去時,她纔會重新擁有這樣光彩的眼神。
山巔之上要冷得多,光禿禿的地上也沒有任何植物生長,顯得十分荒蕪。然而這並不能讓人們退卻一步,即便是刀山火海,有機緣的誘惑也會有人受到驅使而去,何況現在只是氣候稍稍有些惡劣而已。
越是靠近山巔中間,聚集的人就越多,嶽纖靈和戚銀屏默契的不想再湊過去,這時候也不是誰靠得最近誰有更有機會的事情。只是很可惜,這個道理卻有人不懂。
音簾一直站在不遠不近和嶽纖靈並肩的位置,忽然按捺不住的上前走了一步,目光很急切的左右顧看,也不知道在尋找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但好像並沒有如願找到,繞回來的目光顯得很失望。
“我們爲什麼要戰在這裡遠的地方,一會兒如果有什麼機緣都可能耽誤了。”看了一會兒前面黑壓壓的人羣,音簾皺着眉明顯不贊同的問,臉上也寫滿了不信任。
看着氣質倨傲鮮活的少女張揚的盯着自己,嶽纖靈也沒有覺得被冒犯到,聲音宛如古井無波一般淡淡回答:“這一次出來,雖然是爲尋機緣,不過你與浣浣的安危卻是比機緣更重要的,現在便是更進一步也無用處。”
“我看分明是你自己膽怯,不敢與這裡的人爭奪。”音簾一隻手扶在腰上,譏誚的揚起嘴角,很精緻的面容飛揚驕傲,下巴也微微擡起來,惹得周圍很多人都看了過去。
隱忍了一路,便是戚銀屏再好的性情也容忍不下去,直接幾步上前一把揪住音簾拉了過來,然後從自己的玉佩裡拿出一紙竹簡狠狠按在她手上,便是怒極也努力壓住了聲音,“音簾,你無理取鬧得也夠了,這張竹簡危機時可將你送回蜃羅山腳,你自己好自爲之吧,道不同不相爲謀。”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嶽纖靈和浣浣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音簾也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握着竹簡,然後又看了看周圍的三個人,然後不知是委屈還是羞愧的眼圈都紅了起來。
“剛纔銀屏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是走是留隨你,不過若是留下便不必再喋喋不休。”嶽纖靈其實沒有想讓音簾如何,只是戚銀屏已經說了,她更不能駁了她的戚銀屏的好意。戚銀屏之所以發怒,也是爲了她,她如何能不識好歹。
憑音簾的性子,留下是不可能的,乾脆跺了跺腳,捏着竹簡揚長而去。好在她還不算太沒有腦子,沒有一生氣將保命的
竹簡扔下。
這邊事了,漸漸也不再有人關注,戚銀屏也平靜下來,對着一臉疑惑的浣浣說:“臨行前門主特地給了我一卷竹簡,就是知道音簾和我們不是一路。不過竹簡是門主親手所制,便是音簾不用,遇到生命安危也會將她直接帶回山腳,所以我們不必顧忌。”
說完話,戚銀屏捏了捏拳頭,又有些嗔怪的瞪了嶽纖靈一眼,“之前門主就說你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除了……所以竹簡給你是肯定用不上的,這才悄悄給了我。”
門主的擔憂和戚銀屏的抱怨都沒有錯,嶽纖靈的確對此是不上心,對她來說這都是無謂的事情。她的道和執念至始至終只有那一人,無論是曾經的傾心愛慕還是如今的茫然,都是一念所致。
衆人慢慢聚集在山巔已經過了很久,卻沒有等到任何異樣,漸漸就有人等得不耐煩,甚至開始有人一邊喋喋不休的自語一邊萌生出退意,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繼續等待下去。
浣浣立於一側,擡手挽了挽被山風吹來吹去終於擋在臉上的髮絲,感覺身上慢慢都變得有些涼,心裡也開始有些不耐,但同時卻又有另一股更強的感覺讓她立在這裡繼續等待。
高懸於天空中的驕陽慢慢向西傾斜,薰染得一側天畔彷彿佳人胭脂,緋色流光十分動人。
一直垂着目光看着地面,嶽纖靈也不知這些時間神識都遊離到了何方,只是心魂感覺到一個方向有異樣的靈力,然後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側身看向那裡,意外卻又不意外的看見了那人。
即便是隔着無數的人,隔着遙遠的距離,她卻一眼就能尋到他,絕不會有任何差錯。
上一次匆匆見過,這一次又過了這麼久,嶽纖靈是什麼也沒有去想的,只是一雙眼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一頭如雪的發上,心裡便生出無法遏制的痛和恨,痛他如今這般青絲成雪,恨當年自己的弱小讓他經過了七十年之苦。
隔着萬水千山,風暗胤也看了過來,眼眸深深,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只是好像平淡的看過來。
只是這樣一眼,卻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被其他人忽然爆發的嘈雜聲音強行打破。
“這是什麼!”浣浣一隻手指指向上空,震驚不已的張大了眼睛,之前她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嶽纖靈的異樣,更沒有看見風暗胤。不僅是她,便是更敏銳的戚銀屏也沒有看見。
嶽纖靈有些艱難的尋回神識,像是要強行斷絕什麼一般收回目光看向上空。
暮色之下,一團白得趨近於透明的光高懸於空中,漸漸從無形的一團變化分散,漸漸分散成許多個猶如夜明珠大小的光珠,然後忽地一聲四散開,瞬間消失於山林之間。
“機緣!大機緣!”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人們立刻四散開,上一刻還人滿爲患的山頂頃刻間就恢復了往日安寧。
機緣已現,嶽纖靈自然也要去尋,只是到底忍不住回眸,剛纔的方向卻已經空無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