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下，白珺洺的睫毛在眼下映出暗色，微垂的眼簾掩蓋了他所有情緒。
“莫離，你不必瞞我，我都知道的。”白珺洺緩聲說着。
他每說一個字，就重重敲擊在莫離心上，白珺洺竟然認得她，知曉她並非莫清漪而是莫離。
他何時知曉的？
莫離死死咬住下脣，一聲不吭，眼神慌亂躲閃，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熟悉的陌路人。
“你要小心葉凜風，羊皮卷一事相信你沒有讓他知曉，那便細細看了那羊皮卷，過幾日我還會來。”語罷，白珺洺便要離去。
莫離下意識伸手拉住他的衣襬，“你既然還活着，那便是老天不收你，你自當好好珍惜老天給你的機會，你應當知曉，只要你出現，葉凜風不會放過你。”
莫離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的說了這一番話，說完她自己滿心後悔。
說這些就像是在爲白珺洺着想，她本不該爲了這麼一個殺戮無辜生命的罪人着想。想着，莫離輕輕嘆息。
下一瞬，不待莫離將手鬆開，一雙大手便覆上了她微涼的芊芊細手。
“你可是在擔心我？”
莫離冷笑，用力甩開白珺洺的桎梏，若說葉凜風是暗夜中的猛獸，不知何時便會將周圍的敵友通通吞噬，吃得骨頭不剩。
白珺洺便是罌粟花，看起來無害，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將人的性命掠奪走。
“白珺洺，你怕是忘了當初是如何手刃我全族的，你有何顏面說出這種話。”
語畢，莫離重拾匕首，直接刺入白珺洺胸膛，利刃入了三分便停，見鮮血順着匕首滴落在地，莫離愣住。
白珺洺分明可以躲……
“當初是你送棄了多年情誼，殺了我親族，親手送我入這煉獄般的宮苑，如今是來懺悔嗎？”
利刃再入白珺洺胸口一分，莫離的心也跟着痛了一分。
“當初的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也不是你所看的那樣，莫離，你應當信我。”白珺洺苦笑。
月色下，他的臉頰愈發蒼白，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讓白珺洺幾近倒下，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微微發顫。
“你走吧，今日不殺你，是還多年前你救我性命的恩情，若再有下次，我定親手爲族人報仇。”莫離猛地將匕首抽出。
任由那溫熱的鮮血噴涌而出，濺在她雪白的中衣上，將上頭用銀絲繡成的一朵朵白薔薇生生染成血紅。
哪怕已如此狼狽，冷汗從額角滴落，白珺洺的嘴角仍舊揚起優雅的弧度，他淺淺一笑，笑容就如這暗夜中的明月，亮了這片黑暗。
莫離愣住了，曾經他也是這般對她笑，輕聲與她說話，陪她看戲，陪她賞月，陪着她度過那溫柔的歲月。
“莫離，一定要提防葉凜風。”語罷，白珺洺強撐着最後的力氣，撕了衣襬捂住傷口便翻窗而出。
連玥閣內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莫離緩緩蹲下身子，指尖輕觸那尚存溫意的殷紅。
眼淚一滴滴落下，與那些血色糾纏在一處，就像是莫離的心一般緊緊糾葛，她心痛自己真的與白珺洺兵戈相見。
她恨不得他已經死在那無盡深海，總歸她不用再看見他的面容，親自讓他受傷，她終歸會心痛。
她莫離不是白珺洺那般心狠手辣的人，做不到看着與自己曾經那般親密的人被自己傷得鮮血直流。
莫離揚手擦乾了淚，現如今哪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她要儘快弄清楚白珺洺所言是何意？
蓬萊殿。
葉凜風做了一宿的噩夢，險些誤了早朝，下朝後便宣了太醫診脈，他躺在錦被中，神態疲憊，眼下的烏青和目光中的倦怠掩去了桃花眼中原有的明媚色彩。
“嬪妾參見皇上。”莫離緩緩跪地，行禮間動作行雲流水，全然不被寬大的衣袖所阻礙。
今日早晨葉凜風便下旨，直接將她晉升爲婕妤，從今往後她便是比徐雯音更高品階的妃嬪。
原是同品級，但莫離有皇帝親賜的封號，便高出了徐雯音一頭。
“起來吧，朕看到你，便覺得心情好了不少，昨日夢魘帶來的疲憊也煙消雲散了。”
聞言，莫離淺淺一笑，笑容親切卻透着疏離，溫柔得恰到好處，給人的距離感也恰到好處。
“都下去吧。”葉凜風起身，揮手讓衆人退下。
莫離自然的上前替葉凜風更衣，兩人貼得極近，葉凜風能清楚的感受到莫離身上傳出的溫熱，和淡淡的香氣。
卻不知爲何，葉凜風感到眼前人與他的距離愈發的遠了，兩人之間有着明顯的隔閡。
葉凜風不顧莫離身上仍有傷，徑自將莫離摟入懷中，讓莫離儘可能的靠近他。
“你怎麼了，朕感覺你愈發的與朕疏遠了。”
語罷，不待莫離迴應，葉凜風便低頭吻上了莫離的脣，一次次的掠奪，卻無法讓他心滿意足。
莫離早就知道抵抗不過，所以就站在那兒，如玉雕石像般站着，一動不動的任由葉凜風采擷。
終於，葉凜風鬆開了莫離，看着莫離的脣發紅微腫，他卻覺得愈發煩躁了。
“莫離，就是一顆石頭，朕也該把它捂熱了，可是朕爲何暖不了你的心啊！”
語調裡的無奈與悲憤不似作假，莫離聽了，心中卻無絲毫波動，她拿了帕子輕輕擦拭雙脣，語氣淡然，“皇上怕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利刃，不過是沒有心的器具，皇上自然是暖不了的。”
葉凜風頹然的後退幾步，苦笑着將腰帶處懸掛的香囊解下，行至炭盆處，便將香囊丟入，看着那香囊被火星點燃，燒成一團火。
“朕實在是愚鈍，還將中元節時你放置窗邊的香囊仔細收起，是朕犯傻，竟以爲你會爲朕縫製香囊。”
莫離貝齒輕咬着下脣，一聲不吭的垂着眼簾，她什麼都不想說，也不想解釋。
“皇上怕是昨夜未休息好，所以才如此煩躁，嬪妾先行告退了，待會兒自會讓太醫入殿爲皇上請脈。”
語罷，不待葉凜風開口，莫離便匆匆離開。
那香囊，原就是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