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的目光掠過鐵甲軍閃閃發亮的武器,打鼻孔裡冷哼了一聲,也不作聲。
“所有人把兵刃通通給我收起來!哪個再敢對着兩位大俠出手,本府定斬不饒!”侯知府眉頭一皺,轉頭對鐵甲軍大聲喝斥道。
“遵令,大人!”
鐵甲兵們立刻還刀入鞘,並將盾牌背在了背上,然後排得整整齊齊,站在侯知府的身後。
“兩位大俠,兩位姑娘,犬子的確是受了奸人挑唆,所以纔會認錯了人,他有眼無珠,兩位大俠已經教訓過他了,現在他的一雙眼珠子也廢了,他也知道錯了,至於那暗中挑唆的奸人,本府就將此人交給四位,任由四位處置如何?”
侯知府的態度越來越是和善,先前那種猙獰的狠意盡皆收起,臉上堆滿了誠懇之色,說話之時更是彬彬有禮。
唐絳兒不由睜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滿懷不解地看着侯知府,感覺眼前這名書生一樣的知府大人和剛纔那個面目猙獰、下令將他們亂刀分屍的,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人。
若水心中冷笑,果然是惡人需要惡人磨。
這侯知府在這曲池城裡作威作福作老大,欺君欺民欺百姓,今天遇到了比他更兇、更惡的墨白,果然就變成了軟柿子了。
不過這侯知府不愧是老奸巨猾,幾句話輕描淡寫地就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了旁人的身上,一句“暗中挑唆”,就把他帶兵前來想要將四人圍戳的事實遮掩得乾乾淨淨。
腦筋轉得快,人也靈活,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倒的確是個人才,和那姚皇后有得一拼。
“什麼暗中挑唆的奸人?”墨白挑了挑眉頭,很顯然,他也看出來這侯知府在避重就輕,隨手抓了個替死鬼,他倒想瞧瞧是什麼人。
“就是這個姓吳的小人!”侯知府回過頭來,一把抓起閉着眼睛在地上裝死的吳公雞,扔到了墨白的面前。
他看上去是個文官,臂力倒是大,吳公雞又矮又胖,他居然一把提起,毫不費力。
小七的眼睛不由眯了起來。
這個侯知府不簡單哪!
沒想到這小小的曲池城裡臥虎藏龍,還有這侯知府一號人物。
單看他訓練出來的鐵甲兵,就知道他是個人才,只是這人肚子裡有貨,卻沒用在正道上。
“饒命,饒命,求大俠饒命啊!小人是豬油蒙了心,認錯了人,這位姑娘真的不是侯公子的逃妾,請兩位大俠饒命,饒命!”吳公雞這下子也不敢再裝死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對着小七和墨白磕頭如搗蒜。
他現在真是後悔死了,自己纔是那個沒長眼珠子的人啊。
早知道這幾人如此厲害,就算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太歲頭上動土。
侯公子的慘狀還有鐵甲兵滾落了滿地的腦袋,嚇得他幾乎魂飛天外,本來想趁機裝死,躲過這場災劫,可沒想到卻被侯知府一眼看穿,還把他當成替死鬼,交由對方處置。
對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傢伙,小七和墨白全都不屑一顧。
他的確是罪魁禍首,就是因爲他一句話,才造成了現在這種血流成河的局面。
要是說恨,應該是鐵甲軍隊和侯知府對這吳公雞更加恨之入骨吧。
這侯知府倒打得如意算盤,想借着自己的手,替他除掉眼中釘,這招“借刀殺人”之計他倒使得順手。
但這侯知府也不睜大了眼睛瞧一瞧,他們有這麼蠢,會上他這個當麼?
“侯大人,這是你家的狗,是烹是煮,是煎是炸,還是你說得算!”
墨白飛起一腳,將那吳公雞圓圓胖胖的身子踢得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落在了侯知府的腳下,趴在地上,當真像是一隻被抽走了骨頭的癩皮胖狗。
侯知府臉色一僵,隨後又變得柔和起來,拱手笑道:“本府樂意爲幾位效勞。這姓吳的暗藏禍心,挑拔是非,差點害了兩位大俠的性命,罪該萬死,本府這就將他剝皮抽筋,以消幾位的心頭之氣。來人,將這吳公雞帶下去,剝皮!抽筋!剔了骨!”
他聲音陡然變得森冷,一字一字,冷嗖嗖的。
吳公雞伏在地上,抖得像篩糠一樣,聽了侯知府的話,剛剛發出一聲嗚咽,就被刀斧手捂住了嘴巴,像拖死狗一樣拖了下去。
“幾位貴客,是第一次來到曲池城吧?這兩位大俠的功夫當真是了得,本府生平最佩服的就是武功高手,最喜歡結交的就是俠義人士,如果幾位不嫌棄敝府簡陋,就請到舍下稍做休息,讓本府設宴款待各位,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侯知府對小七等人發出了邀請,他的神情變得越來越是親切熱情,好像剛纔那個下令將幾人剁成肉醬的人不是他,更好像自己的兒子沒有在對方的手裡失去了一雙眼睛。
“爹,爹!你、你這是怎麼了?就是他們打瞎了我的眼睛,你還請他們去咱家吃飯?你快下令,將這些惡賊全都處死,處死!”
侯公子目不見物,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他老爹倚爲靠山的鐵甲軍已經被兩個人給打得潰不成軍。
聽到侯知府居然邀請打瞎了自己眼睛的人去自己府上作客,還一副低三下四賠小心的語氣,他就氣憤難當,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逆子,你給我閉嘴!你的眼睛瞎得好,瞎得活該!讓你有眼無珠,居然錯認大俠的好友爲自己府上的逃妾!大俠替我教訓了你,我對大俠正是感激不盡!”
侯知府的臉色又是一變,對着侯公子厲聲喝斥道。
在場的人都禁不住心中歎服,這侯知府變臉變得真是比翻書還要快。
侯公子扁了扁嘴巴,剛想要哭,突然又聽得父親一聲斷喝:
“臭小子,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登時嚇得他哭都不敢哭。
“來人,快將公子送回府去,關在柴房之中,沒有本府的命令,誰也不準送吃喝給他!”
侯知府又厲聲下令道。
幾個家丁模樣的人這纔敢上前,將跌坐在地上的侯公子扶了起來,慢慢地攙着他往外走去。
侯知府一直目不轉睛地目送着兒子的背影,提心吊膽,他剛纔的這一番表演,爲的就是想平息小七等人的怒氣,好放過自己和兒子的兩條性命。
只要小七等人相信了自己的話,放自己兒子離開,那兒子和自己的這條命差不多就保住了。
眼瞅着兒子的背影正要離開人羣,侯知府正準備鬆口氣,突然聽到一個語氣涼涼的聲音響了起來:
“侯知府,你就這麼讓你兒子走了,這算盤打得也太精明點了吧?”
侯知府身子一僵,剛放到肚子裡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他緩緩轉頭,臉上再次堆滿了笑容,見剛纔說話之人是那白衣俊美少年,便拱手道:
“這位大俠,恕罪恕罪,本府方纔急於教訓逆子,居然忘了一件重要的大事。來人!”他拍了拍手掌。
馬上有一名管家模樣的人湊上前,道:“老爺!”
“速速回府,提取二十五萬兩銀子的銀票過來,送於幾位大俠,不得有誤,快去!”
那管家答應了一聲,一翻身上了馬背,疾馳而去。
這次墨白沒再阻攔,而是勾起脣角,滿意地一笑。
這侯知府倒也知趣,竟然在二十萬兩銀子上又再添加了五萬兩,這一手可以說是漂亮之極,讓他的心頭變得舒暢了許多。
如若不然,那他剛纔這場架豈不是白打了!
“大俠,不知道大俠還有何吩咐?”侯知府小心翼翼地賠笑道。
“我沒什麼吩咐了。”
一聽說有銀子拿,墨白已經心滿意足,至於這侯知府和他的瞎眼兒子,死不死的,他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七兄,不知道你可還有什麼要求?”
墨白轉頭看向小七,他可記得很是清楚,那夥如狼似虎的鐵甲兵不敢招惹自己,卻將小七圍了個水泄不通,情況極是兇險。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出手相助,那這位太子殿下能否安然無恙,也未可知。
想來他胸中定是大有怒氣,想要好好地發泄一番吧。
哪知小七卻搖了搖頭,一個字也沒有說。
他微微眯眼,目光在那侯知府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雖然不說話,卻讓侯知府的心裡比面對墨白的時候更加忐忑。
侯知府一來就察覺出小七身上那股強大的氣場,面對小七的時候,他總感覺到對方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是螻蟻一樣的渺小。
他的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這個黑衣年輕人,究竟是什麼來歷?爲什麼他給自己的感覺會這樣咄咄逼人,凜然不可觸犯?
“侯知府。”小七凝目注視了侯知府良久,終於緩緩開口說道,語氣森嚴威厲。
“下官在。”侯知府下意識地答道。
說完之後,他又猛然一驚,自己怎地隨口說出來“下官”這兩個字謙稱,通常只有在面對比他職位更高的官員時,他纔會這樣自稱。
可是小七的語氣是那樣高高在上,他通身上下充斥着一種王者之氣,讓他在對方的面前,擡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