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你給我閉嘴!”
小七心情本就不好,再聽墨白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話,更是惱怒。
他一低頭,看到剛纔被自己擲在地上的藥盞,裡面硃紅色的液體流了一地,擡起頭來看向墨白,面無表情,只有一雙黑眸冷冷地發着光。
“墨白,你是擔心曾太醫救了她醒過來,會揭破你用紅花代替靈藥的詭計罷!”
小七勾起了脣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
墨白臉色倏地一變,像是罩上了一層寒霜,冷聲道:“你既然不信我,卻去相信那個庸醫,那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隨便他怎樣好了。”
說罷衣袖一拂,便欲離開。
小七冷笑道:“怎麼,你要走?這可是作賊心虛麼?你要不是怕她醒後無顏以對,又何必要走?”
墨白被他一再以言語相激,臉上再也掛不住了,停步回身。
“我心虛?好,我就留在這裡,看這個庸醫如何救人!”他冷冷地斜睨着曾太醫,臉上全是不屑之色。
被墨白一口一個庸醫地叫着,曾太醫再好的脾氣也不由着惱,只是他不明白墨白的身份,見小七對他神色不善,對他便也不再客氣。
“這位公子管在下叫庸醫,還說在下的鍼灸之術是小孩子的玩意,不瞞公子說,在下的這套鍼灸之法得自太子妃的真傳,所以在下極有自信的說,在下爲太子妃施針之後,不出一盞茶的時候,她就會醒過來,如果在下做不到,到時候再請這位公子叫在下庸醫罷。”
墨白自大慣了,平時更是從來沒有人敢頂撞於他,曾太醫的這番話等於讓他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哪裡受得了這個,眼眸陡然一厲,殺機頓起。
“瞧不出來你倒是牙尖嘴利,只是不知道你的醫術,是不是也像你的嘴皮子這樣利索,你自己說的,一盞茶之後,太子妃要是醒不過來,不需太子殿下出手,我自會代勞,替他擰下你脖子上的這顆腦袋瓜子。”
墨白皮笑肉不笑地說完,尋了一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好整以瑕地看着曾太醫。
“曾太醫,旁人的威脅,你不必放在心上,有勞你爲太子妃施針。”小七卻正眼也不去瞧墨白,只是對曾太醫注目凝視。
“哼,好心不得好報。”墨白再次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給自己尋了個臺階下。
“好。”曾太醫感激地看了小七一眼,從懷中取出金針。
他本來就擅長針灸之術,再加上得了若水的傳授,針法大是不俗,幾針施治下去之後,若水蒼白的臉色就漸漸恢復了一點紅暈。
小七看在眼裡,心頭一喜,對曾太醫的醫術信心陡增。
墨白默不作聲地看着,眼睛裡神色複雜,說不出是喜是憂。
曾太醫施針的手法極快,片刻功夫,他就收起金針,退後幾步,恭恭敬敬地束手而立。
“太子殿下,請稍待片刻,太子妃自會醒來。”
“嗯,有勞你了。”小七在牀前坐了下來,握住了若水的手。
室內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
三個男人都屏着呼吸,目不轉瞬地看着牀上的若水,靜靜地等着她醒來。
若水像是睡得極不平靜,她的眉毛皺得緊緊的,彷彿在做一個噩夢,她的頭在枕頭上輾轉着,嘴裡吐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水兒,你說什麼?可是做夢了嗎?”
小七擔憂地湊近她的脣邊,卻苦惱地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若水覺得自己像是在一片汪洋之中,沉浮不定,周圍全都是海水,鹹鹹的海水不停地涌進口裡來。
她明明會水的,可發現自己的四肢竟然不聽使喚,越是用力,越是往水下面沉去。
又鹹又澀的海水她連喝了好幾口,手臂伸向水面,絕望地掙扎着,突然抓住了一條浮木,她奮力浮上了水面,發現自己抓住的浮木竟是一個木排。
她心中一喜,然後突然聽到一陣“哇哇”的嬰兒哭聲,她大奇,凝眸一看,只見木排上躺着一個珠圓玉潤的小嬰兒,正舞動着小手小腳在哭泣。
哪裡來的這樣可愛的小娃娃?
若水看着小嬰兒玉雪可愛的臉蛋上滾落的眼淚,就像雨荷上的露珠一樣,憐愛之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小臉蛋。
說也奇怪,她伸手一碰,那嬰兒就不哭了,眨着一對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她,忽地對她咧嘴一笑,然後伸出肥肥白白的小手,衝着她,要她抱。
這天真無邪的一笑,登時把若水的心都笑化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抱他。
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這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
若水微微一驚。
突然之間,風浪大作,驚濤拍上了木排,瞬間就將木排打翻。
若水眼睜睜地看到小嬰兒落入海中,耳邊聽得“哇哇”的嬰兒啼聲又起,她奮起了全身的力氣衝過去,說什麼也要救那小嬰兒。
只見碧浪滔天裡,不知從哪裡鑽出一隻巨大的白鯊,張開了滿是利齒的大嘴,一口就將小嬰兒吞了進去。
若水的心頓時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的疼痛,眼淚奪眶而出,她紅着眼睛,拔出了頭上的簪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着大白鯊的眼睛狠狠地紮了下去。
鮮血迸濺!
大白鯊發出了受傷的嘶吼,就像一個人在咆哮,它張開了血盆大口,對着若水狠狠咬了過來。
若水毫無懼意,她拔出簪子,一下又一下地對着大白鯊刺過去,嘴裡拼命地喊着:“還我孩子,殺了你,你還我孩子!”
大白鯊一口咬住了她的手,她奮力也掙扎不脫。
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她耳邊響起來:“水兒,你醒醒,醒醒!你做噩夢了!”
噩夢?
難道這一切都是個夢嗎?
若水皺着眉,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來。
有人在溫柔地撫着她的頭髮,低聲喚她的名字:“水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她晃了晃腦袋,用力撐開了眼皮,恍恍惚惚中看到一個人正俯身在她眼前,看不清楚容貌,只有一雙深黑不見底的眼睛,緊張焦灼地盯着她。
“你……是誰?”若水有些迷糊地問,剛從夢中醒來,她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分不清眼前是夢境還是現實。
小七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他近乎恐懼地看了一眼曾太醫,然後轉過頭來瞧着若水,聲音變得溫柔無比。
“我是小七,水兒,你看看,我是小七。”
“小七?”若水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口氣,又睜開眼睛。
她的神智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頭痛欲裂,剛纔的夢境就像真實發生在眼前一樣,她還記得那小嬰兒的純真一笑,還有那大白鯊滿是利齒的血盆大口。
“小七,救他,快救他。”她抓緊了小七的手腕,喃喃地吐出幾個字來。
“救誰?水兒,你讓我救誰?”
小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緊張地看着若水,被若水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一個不妙的念頭鑽進了腦海:莫不是她神智不清了?
“孩子!我的孩子!”若水想起那個聲音,那可愛的小嬰兒是她的孩子!
“水兒!”小七的心不由一痛。
他有些痛苦地看了墨白一眼,墨白的臉色和他一樣的蒼白,眼中的神采似乎也暗淡了,正緊張地看着若水。
“孩子還在,孩子沒事。”小七壓住心中的痛楚,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撫道。
“噢。”若水的心放回了肚子裡,她眨了眨眼,看着身周,疑惑地問了一句:“我怎麼會躺在這兒?”
“水兒!”小七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他又驚又怕地看着若水,用力攥緊了她的手,緊緊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不起來了嗎?剛剛在園子裡發生的事?你突然就暈倒了……”小七的手心裡全是冷汗,小心翼翼地提示着。
若水皺了皺眉。
她突然就暈倒了?
她的腦海裡開始閃過一幅幅畫面,裡面有她和墨白的對話,小七的突然出現,他居然冤枉她,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墨白的……
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剛剛回復的一絲血色消失不見,看得小七的心都揪了起來。
若水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正被小七緊緊地握在手心裡,她輕輕一抽,小七連忙用力握住。
“放開我。”她閉了閉眼,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小七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掌,任由她冰冷的手,從自己的大掌中抽了回去,一顆心漸漸地往下沉去。
若水撫了撫額,目光一轉間,看到了曾太醫,“咦”了一聲。
“曾太醫,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回家鄉省親去了嗎?”她用手肘撐起身體,坐起身來。
曾太醫畢恭畢敬地對她行了一禮,答道:“回太子妃,下官剛剛省親回來,就聽聞太子妃身體抱恙,便自告奮勇前來爲太子妃瞧病,下官這點微末醫術在太子妃面前班門弄斧,實在是慚愧,不知太子妃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裡不適嗎?”
若水微微點頭,對他淡淡一笑,道:“曾太醫,你剛剛回京就麻煩你跑這一趟,辛苦你了。”
突然之間,她的臉色一變,目光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