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皇宮之中,異常的平靜。
平靜中卻又透着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已經過了約定的時辰許久,可姚皇后那邊卻遲遲沒有動靜。
這讓張開了獵網,只待收網的小七覺得疑惑起來。
時間隨着沙漏一點一點的流逝,夜色濃重,更漏深深。
隨着曉色慢慢染白了窗紗,小七的心中浮起絲絲不安。
這夜,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
而姚皇后籌謀己久的宮變,居然沒有發生!
難道說姚皇后終於在最後關頭,良心發現,懸崖勒馬?
還是自己張開的獵網被姚皇后一黨所察覺?
小七百思不得其解。
而他派出去探聽消息的人也回報說沒有發現姚皇后那邊再有任何異動。
沐浴在晨曦中的皇宮,呈現出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小七決定不再等待。
他一夜未曾回府,不知道那個借酒裝醉回府的鬼丫頭會不會等得心焦?
想來,她應該正坐在窗前支着下巴,傻傻地等自己回去。
一想到這個溫馨的畫面,小七的心開始熱了起來。
他深深吸口氣,把輕功提升到極致,有如一陣清風般,在瓦檐屋宇般飛掠而過。
他輕飄飄地落在自家內宅的院子裡,足底無聲,沒有驚動任何人。
臥房的紫檀雕花木門緊閉着,碧茜紗的窗紙仍透出淺淺的燭光。
小七脣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這個鬼丫頭,她一定是等自己等的睡着了,竟然連蠟燭也忘了吹熄。
他的腳步又輕又快,帶着幾分急切,悄無聲息地推開了臥房的門,唯恐弄出一點聲息,驚醒了熟睡的她。
邁步進房,他目光一掃,果然和他所預料的一樣。
外窒的桌子上燃燒着兩枝巨燭,撲撲的爆着燭花,卻靜悄悄地空無一人。
通往內室的竹門輕掩,裡面也透出淡淡的燭光。
小七耳朵極靈,一下子就聽到內室裡有人在輕輕地呼吸。
他微微一愣,難道這丫頭並沒有睡?
他放輕了腳步,悄悄地拉開竹門,準擬嚇這丫頭一跳。
可拉開竹門的那一瞬間,他頓時愣住了。
整個人變成了化石一般,手臂瞬間僵硬如鐵,眼中冒出噴薄的怒火。
他一眼就看到,若水就躺在那張他爲他們的新婚之夜精心準備的千工拔步牀上,一動不動。
而在牀前,正坐着一名白衣男子,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目不轉睛地瞧着她。
那名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墨白。
一股熱血迅速地往小七的腦海涌去,他的兩眼染得通紅,想都不想地暴喝一聲:“墨白,你這個畜生,放開她!”
他身隨聲至,聲音還未落地,小七用力擊出的一掌已經揮到了墨白的後心。
墨白卻像個石頭雕的動也不動,毫不閃避。
小七的這一掌風聲凌厲之極,雖然快似流星,但以墨白的身手,想要避開,只需輕輕一側身。
但他明明聽到了,就是不動。
“砰”地一聲大響,小七這掌不偏不倚正中墨白背心,震得他後背的長衫頓時化爲片片蝴蝶,在空中飄飛。
而他只覺得喉頭一甜,噗地噴出一口血來,他卻依然注視着若水,連頭也沒回。
小七咬了咬牙,正準備再出重手。
墨白突然開了口,嗓音喑啞,幾乎不像他自己的聲音。
“她要死了。”
誰要死了?
小七皺了下眉,凝掌不發,一時沒琢磨過味來。
他的目光順着墨白的視線看過去,落在若水的臉上。
牀上的若水一動不動地平躺着,整個人就像一座玉雕,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生氣。
那張原本輕薄透粉的凝脂玉膚,現在像紙一樣慘白,整張臉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黑氣,幾乎聽不到她的呼吸聲。
小七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變得冰冷凝固。
“水兒!”
他嘶聲大叫了一聲,她卻動也不動,依然緊閉雙目,宛若死去。
要不是他看到她的胸前還在微微起伏,幾乎已經以爲她是去了……
“水兒……”他再次顫聲叫,她仍然不動。
小七狠狠咬了下牙,一把揪住墨白。
“她怎麼了?她爲什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她中了毒,一種無藥可解的劇毒……”墨白麪無表情地答道。
“她進宮之前還好端端地,怎麼會突然中了毒?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嗎?她是怎麼中的毒?”小七的手劇烈顫抖着,抓着墨白衣領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墨白茫然搖了搖頭:“我……來得晚了,等我趕到宮裡的時候,她……已經中毒了。”
“你!”小七咬牙,幾乎想把眼前這個男人扯個粉碎。
可慢慢地,他鬆開了手,目光落在若水的臉上。
她就那樣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裡。
曾經,她裝死騙過他,說不定這次她是和墨白串通了,又來騙他了。
小七緩緩地在牀頭跪了下來,拉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冷,沒有一點溫度,那股涼意直透進小七的心裡去,讓他的心也一點點變得冰涼。
“水兒,水兒。”小七低低地叫她,溫柔地幫她理了理鬢邊的散發,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像是生怕碰痛了她。
“你這個鬼丫頭,又在裝死騙我了,是不是?”小七勾了勾脣,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你騙過我一次,上次我原諒了你,現在你居然又來騙我,你說,這次我還會不會原諒你呢?”
他沒有等到她的回答。
事實上,她根本聽不見他的話,更無法回答他。
墨白悄悄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小七的眼裡再也沒人旁人的存在,他看不到墨白,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若水。
“我告訴你啊,你要是再不睜開眼,我真的會生氣,生大大的氣。水兒,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可是,如果你要是再騙我,我真的不會原諒你,永遠永遠也不原諒你!”
“水兒!水兒!你醒過來啊!你不是告訴過我,你什麼奇毒都能解嗎?你怎麼會中那無藥可解的毒呢?你說過,你要拉着我的手,陪我一起慢慢變老的,難道你都忘了嗎?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走了,就這樣拋下我一個人,這漫長的歲月,你讓我怎麼過……沒有你的日子,是多少的難熬……”
小七兩眼眨也不眨,忽然,他的眼中掉出兩顆大大的淚珠,滾落到他的脣邊。
他覺得嘴裡多了些鹹鹹澀澀的味道。
可他的心裡,比這味道更苦澀一千萬倍。
“水兒,你答應過我,你會讓自己好好的,你答應我的話,難道不做數了嗎?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拋下我獨自離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就算是做鬼,我也會陪你一起,一輩子糾纏着你,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小七的呼喊一聲比一聲高,聲音漸漸嘶啞,幾不可辯。
可若水依然動也不動。
“她聽不到!”墨白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扯開小七,低吼了一聲:“她現在還沒死,你快想法子怎麼救她!”
被墨白一吼一拉,小七狂爆欲裂的頭腦像是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冷靜下來。
他看着若水,心中猛地竄過希望的火苗。
是的,她還沒死,她還有救!
他握住若水的手腕,開始向她的體內源源不斷地輸送內力,可是卻宛若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沒有用的,她中的是毒,不是受了內傷。”
墨白冷冷地道。
輸內力這法子,他早就用過了,卻沒有任何作用。這個太子殿下還真是夠傻、也夠癡情,看樣子,若水要是死了,他也會跟着一起去死。
墨白有些茫然失措。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自己怎麼辦?
自己難道也跟着一起去死嗎?
他記得他曾要對她說過,要追隨於她,和她同生共死。
現在她命懸一線,隨時隨刻都會停止呼吸。
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死?
他握緊了拳頭,心裡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她怎麼可能死!在他剛剛找到她不久,剛剛看到了一線希望的曙光,她怎麼可以死!
絕不可以!
“太子殿下,這帝都可有擅於解毒的聖手良醫?”墨白看到小七六神無主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他。
“擅於解毒?”小七喃喃地重複,被墨白一言提醒,他腦海中迅速想起一個人來。
谷永春!
可是他很快就搖了搖頭。
谷永春雲遊四方,根本不知道現在何處。
現在,唯一能救若水的,就只有太醫院的太醫。
他們都是東黎國有名的聖手名醫,他們當中一定有人可以救活若水,一定可以!
“來人啊!快傳太醫!”
小七嘶聲大叫,聲音穿透屋宇,遠遠地傳了出去。
小桃聽到叫喊,第一個衝進了房裡,看到若水悄無聲息的樣子,她大喊了一聲:“小姐!”
就整個人撲在若水身上,眼淚瞬間流了滿臉。
“小姐,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別嚇小桃,小姐,小姐!”
小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她全都顧不上了,眼睛只盯着若水。
小姐不是進宮赴宴去了嗎?這才過了多久,爲什麼忽然就會變成這樣?
“太子殿下,小白,你們快救救小姐,救救小姐啊!”
小桃哭得說不出話來,聞訊趕來的青影,看到眼前的情景,也瞬間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