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把花名冊往德喜公公懷裡一放,笑眯眯地打量了幾眼自己挑出來的人。
“德喜公公,請回復父皇,說這三千人我挑好了,這就出城。”
“太、太、太子妃,這、這不妥吧?”
德喜公公再次揉揉眼,看向整軍待發的三千御林軍。
他覺得腦門兒疼。
這些個歪瓜裂棗是究竟是咋混進御林軍裡來的?
要說這裡頭沒有什麼貓膩,他也不信啊!
不行,等進了宮,他得把此事趕緊稟告聖德帝,定要抓住這御林軍裡面的害羣之馬!
就這形象要是帶出門去,簡直給皇家御林軍臉上抹黑啊!
要是讓樂正毅的軍隊瞧了,還不得笑掉對方的大牙啊。
“太子妃,要不您再重新挑過吧?這、這些人……”德喜公公欲言又止。
“這些人怎麼了?我覺得挺好,不用挑了,就他們了。”
若水一揚眉,神采飛揚地道:“請德喜公公回去覆命吧。”
她一翻身,上了小灰的馬背,素手一揮,道:“開拔!”
三千御林軍護送着若水,浩浩蕩蕩向城門而去。
德喜目瞪口呆地看着若水騎在馬上,漸行漸遠……
“太子妃奉陛下聖旨,前來會晤樂大將軍,有要事相商!爾等不得攔阻!”
隨着城門的緩緩打開,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
城門外,樂正毅的兵馬早就接到密令,嚴守陣營,卻並未攻城。
聞言,衆軍士像是早有默契般,緩緩讓開一條通道,讓若水帶的人馬經過。
若水騎在馬背上,墨白隨在身後,她神色自若地從一衆盔甲鮮明、提槍持戟的兵士們中央,緩緩而行。
而緊跟在她身後的御林軍們,則個個面如土色,幾乎要握不穩手中的槍戟,兩條腿控制不住的直哆嗦。
在自己身周的這些人,就是樂大將軍手下著名的黑衣鬼團啊!
他們那身黑衣黑甲就是明顯的標誌。
傳言中,他們每個人的身手都足以抵得過十人,個個都有神出鬼沒,取人首級於無形之中的本領。
每個人的身上,都散發着濃郁的殺機和血腥之氣,讓他們這些幾乎沒沾過血的御林軍們情不自禁的感到深深的畏懼。
“樂大將軍現在何處?”
穿過了黑甲兵團,走出裡許,若水問向身旁的一名黑甲將領。
“大將軍的營寨便在前方的那座山頭。”那黑甲將領不敢怠慢,神態頗爲恭敬地答道。
他掩不住臉上的詫異之色。
眼前的少女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雖然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卻是容貌清麗,體態纖纖,一看就是養在深閨不知人間煩憂的大家閨秀。
雖然她氣度高華,讓人不敢忽視,可朝廷卻怎的會派她一個姑娘家,前來己方軍營。
再瞧她身後護送的那些御林軍,雖然人數不少,但高矮胖瘦,參差不齊,老的極老,幼的極幼,哪裡有半點皇家御林軍的派頭。
一個個見了自己隊中軍士們的殺氣,嚇得縮頭縮腦,面如土色,看了就讓人瞧不起。
倒是眼前這個太子妃,鎮定從容,不動聲色,倒是讓人琢磨不透。
“哦。”若水若有所思地朝那方向看了幾眼,“有勞了,請將軍先回吧,我們在這裡休息休息。”
那黑衣將領更是詫異,這纔剛剛出城,就要休息?
他猜不透若水的意思,但半點也不把這個小姑娘和她帶來的人馬瞧在眼裡,行了個禮,就帶着手下的士兵向後撤去。
若水等樂正毅的人馬離開,她勒住馬,回過身來,對一衆御林軍朗聲道:“今日各位趕路勞累了,原地紮營休息,三日之後,再隨我一同去捉拿樂正毅!”
什麼?
捉拿樂正毅?這不是開玩笑吧!
御林軍們差點驚掉了下巴,一個個拼命掏耳朵。
自己沒聽錯吧?
太子妃不是奉令來勸降樂大將軍的嗎?怎麼一下子變成捉拿了?
就憑自己這些人,想捉拿樂大將軍?這簡直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就算是日頭從西方出了,他們也捉不到樂正毅啊。
若水掏出一面黃澄澄的令牌,晃了晃。
“此乃陛下密旨,如有違抗者,斬!”
她語氣森嚴,板起臉來的神情嚴肅之極,讓人一見之下,就肅而生畏。
更何況她手中的令牌就代表着絕對的權威,見金牌就有如見皇帝陛下親臨。
所有御林軍們都齊唰唰的跪了下來。
“遵令!”衆口齊聲。
衆軍便就地安營,前方不遠就是一條小河,過了小河,就是樂正毅大軍所在的山頭。
打水的打水,做飯的做飯,這些御林軍們從來沒出過皇城,做起這種事來不免手忙腳亂,不是水灑了一地,就是燒糊了米飯。
若水只是微笑着走過,順便指點一下衆軍燒飯的火候。
御林軍們沒想到太子妃這樣平易近人,對她好感大增。
雖然她帶着自己陷入了死地,可誰也不怨她。
這趟任務本來衆人就抱了必死之心,不管是勸降還是捉拿,都有如是在老虎的嘴裡拔牙,樂大將軍這頭猛虎一發怒,衆人就會被吃得渣都不剩。
不過,那也是三天之後。
太子妃給了自己三天的時間,這三天之中想來不會有性命之憂。
衆人想得開了,倒全都放鬆下來,一個個樂得自在悠閒,營地中笑聲一片。
天色漸晚,營地裡生起了一處處篝火。
若水也不安排巡夜的人手,只是吩咐下去,讓衆人早早安歇。
御林軍們更是個個詫異。
連巡夜也不巡了?
要是樂大將軍的軍隊趁夜忽施偷襲,他們豈不是全軍覆沒?
隨後一想,就算樂大將軍不派人偷襲,光明正大的前來,他們照樣是全軍覆沒。
還是太子妃英明啊。
待到夜深人靜,衆軍睡得鼾聲如雷。
若水的營帳突然打開了一條縫。
她探頭出外,左右看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異常,便閃身而出。
她躡走躡腳的走出數丈,突然覺得脖子後頸吹過一陣冷風,登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只聽到一個嘲弄的笑聲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明明是你自己帶的兵,出去一次,還鬼鬼祟祟的好像做賊一樣!”
那聲音正是墨白。
她就知道瞞不過他的眼睛。
若水咬了咬牙,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既然跟來了,那就隨我一起去吧。”
兩人在營帳裡穿行,走出數步,突見眼前火把閃動,有腳步聲漸漸走近。
墨白一拉若水,兩人閃身藏在帳篷後面的陰影裡。
只見一老一少兩條人影走近,卻是劉老根和錢小豪。
兩人執着火把左右巡看,一個白鬚飄飄,一個稚氣猶存,神情卻極是認真。
若水不由暗自點頭。
雖然她不曾下令巡夜,但這兩人卻顯然放不因此而放鬆警惕。
等到兩人離開,若水依然注視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若有所思。
“還真是敬業認真。”
墨白在她身邊吐槽一句。
他長臂一伸,不耐煩地抓住她的右腕,帶着她快速奔出營地,過不多時,兩人已經出現在樂正毅的營帳之前。
“太子妃!您來了!”
守在營帳之前的兩名衛兵立刻對若水躬身行禮。
“咦,你們認得我?”若水微微奇道。
那兩名衛兵咧開嘴一笑,道:“太子妃想來不記得了,在雁翎山的時候,我二人已經病得要死了,是太子妃親手幫我二人施針,救了我二人的性命。太子妃的再生之德,我等永記在心,卻不知道如何報答。”
“什麼報答不報答的,你們對朝廷忠心耿耿,保家衛國,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若水一笑,“樂大將軍可在裡面?”
“在,在,請太子妃稍等,我馬上進去通報。”
其中一人立馬奔進了營帳,幾乎是立刻又出來了。
“太子妃,大將軍有請。”他的目光落在若水身後的墨白身上,略帶不善的打量了幾眼。
“大將軍有令,只請太子妃一人進帳,閒雜人等,請勿騷擾。”他又補充道。
稀罕麼!
墨白不屑地哼了一聲,對若水道:“這窮山僻壤,風景極惡,我去瞧瞧,這樂正毅選了個什麼所在紮營。”
說完袍袖一拂,身子有如一隻白色的大鳥,劃破夜空,消失了密林裡。
那兩名衛兵只瞧得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身爲樂大將軍的部下,眼光自然是極高的。
他二人這才發覺,這白衣男子的輕身功夫簡直高得出奇,就連在他們心中被奉爲神人的樂大將軍,似乎都有所不及。
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太子妃乃女中豪傑,就連手下的一名護衛身手都這般了得。
若水走出營帳,一眼就看到大帳正中的樂正毅。
他聽得若水進來的腳步聲,卻連頭也沒擡,雙臂撐在書案上,正凝視着桌上平鋪着的一張大地圖,擰起兩條長眉,似乎正在出神。
“樂大將軍果然是忠君愛國,這麼晚了,還不安枕,果然是憂國憂民的忠臣良將。”
若水微笑着走近,語氣略帶調侃。
但樂正毅聽了她的話,卻是神色一凜,擡起頭來。
“太子妃,你是怕末將食言而肥麼?”他一雙湛湛黑眸對着若水直視過來,宛如兩道利箭,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