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小王爺一臉欽佩地看向若水。
枉他自負聰明,竟然直到這個時候,才猜到了她準備長竿的用意,和她相比,自己真是愚之極矣。
他眼中火熱的光芒看得若水微微一窘,不由自主地別開臉,向城下瞧去。
城門前,叛軍們正推着巨木,用力撞擊着宮城大門,發出一聲比一聲更震耳的巨響。
“有的時候,越是簡單的方法,實行起來就越快速越有效!只是,要看你是否能想得到。”若水饒有深意地看了小王爺一眼。
說完,她朝正向他們走過來的禁衛軍統領招了招手。
“那些水燒好了嗎?準備好,全部擡到那裡!”她指了指正對着宮城大門的城樓上方。
“是。”禁衛軍統領立刻答應道,停下腳步,然後向後一轉,就朝正在燒熱水的士兵走去。
“喂,等一等。”若水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擡水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千萬不用讓水濺到肌膚上,你知道,那水裡面……有東西。”
正用厚厚的棉布包着手準備擡水過去的士兵們,聞言,頓時全都站住了。
禁衛軍統領的手一抖,忍不住去摸懷裡若水交給他的小瓷瓶。
“請問太子妃,那水……如果碰到皮膚,會如何?”他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回身問道。
“會很痛,然後會覺得很癢,是那種從骨頭縫裡面散發出來的奇癢,而且這種癢會傳染,凡是接觸到燙傷水泡破裂後泌出的體液的人,都會染上同樣的症狀。所以,大家一定要特別小心!”
若水鄭重其事地說道,指着一旁豎立的旗杆:“你讓大夥兒用旗杆,擡着走安全些。大家別擔心,如果真的不小心被鍋裡的水碰到了皮膚,不要慌,不要撓,立刻過來找我,我這裡有解藥!”
一聽說有解藥,士兵們立刻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們聽了若水的話,紛紛拔起旗杆,擡着沸騰起泡的一鍋鍋熱水,朝若水剛纔指定的地方走去。
一共有二十幾口冒着熱氣的大鍋從身邊走過,一下子引起了其他士兵的注意力。
他們的人雖然還堅守在崗位上,但眼睛卻一直盯着那浩浩蕩蕩朝宮城大門上方位置走去的“開水大軍”!
“看什麼呢?專心點,叛軍就要開始攻城了。”
禁衛軍統領皺了皺眉頭,低喝了一聲。
士兵們立刻收回視線,專注地注視着城牆下方。
只見叛軍們的雲梯已經架好,幾十架長梯像一條條巨龍一樣,蔓延着爬上了城牆,叛軍們手執盾牌,擋住城頭射下來的箭矢,同時身手靈活地向上攀爬。
叛軍們的盾牌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堅韌無比,最鋒利的箭尖射上去,都分毫無損。
城牆上的守軍不禁駭然變色。
眼瞅着敵軍離城頭越來越近,他們卻束手無策,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敵軍攻上城頭,再和他們決一死戰嗎?
禁衛軍統領對着衆人掃視了一眼,一伸手抓起一根長竿,雄糾糾氣昂昂地道:“他們有云梯,咱們有長竿!等他們爬到一半的時候,大夥兒就用這個,把他孃的叛軍的梯子給捅出去。”
“喂,你們這些人,一會兒就給我往梯子上砸酒瓶子!你們,還有你們!現在是考驗你們箭法的時候了,等酒瓶砸碎之後,就給我射箭!你們的箭頭上可都包着火藥!以前總是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說自己一箭雙鵰的傢伙們,把你們的真本事那出來,別隻剩下嘴上功夫。給我把叛軍的長梯都燒了。沒有了長梯,我看他們會不會飛!”
他的這番豪言壯語登時引起了周圍士兵們的鬨笑聲。
同時,被他點名指到的弓箭手們,一個個全都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準備向同伴和敵人們展示自己超凡的箭法。
城樓上緊張到壓抑的氣氛立刻爲之一消,每一個人心中都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
與此同時,若水跟在“開水大軍”的身後,來到宮城大門的上方。
士兵們按照她的吩咐,將一個個冒着熱汽的大鐵鍋擡架到了城牆上。
“注意聽我的命令,我說倒,你們就同時把鍋裡的水往下倒!明白嗎?”
若水站在城牆上,探頭向下張望。
“明白!”衆士兵異口同聲的回答。
只見數百個身材壯實的叛軍用肩膀擡着巨木重重撞在城門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撞完之後迅速往後退,準備第二次撞擊。
就在他們退到架着大鐵鍋的城樓下的時候,若水大喊了一聲。
“倒!”
二十幾口鐵鍋中的熱水“嘩啦啦”像是瀑布一樣往下傾瀉,兜頭兜臉的地淋在叛軍們的身上。
城樓下頓時響起了一片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那聲音簡直比鬼叫還要淒厲,讓所有聽見的人都覺得毛骨悚然。
把鐵鍋裡面的熱水都倒乾淨以後,“開水大軍”的成員們紛紛放下大鐵鍋,爭先恐後地朝城樓下方看去。
只見城牆下被熱水澆溼的土地上,數百個壯漢正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滾着,在翻滾的過程中,雙手拼命地在全身上下撓個不停。
被熱水燙傷的皮膚本就脆弱無比,哪裡經得起他們這樣用力的抓撓。
本來就是半熟脫皮狀態的皮膚被一塊一塊地撓得從身上掉了下來,露出鮮紅色的肌肉組織和淡黃色的組織液,出血量倒是很少,正因爲沒有鮮血的掩蓋,所有才能把呈撕裂狀態的傷口看的一清二楚,可越看得清楚,就越是讓人心驚肉跳。
這被加了料的熱水燙傷的叛軍,好像嫌用手抓撓還不夠過癮似的,邊撓邊躺在地上用身體的各個部位來蹭着粗糲的地面,好像不把身上的皮肉不蹭掉一層就不甘心似的,邊蹭邊發出像是痛苦又像是呻吟的聲音。
數百名大男人集體發出來的這種呻吟聲,可謂是聲勢浩大,可是聽起來怎麼都有一種曖昧的味道。
城上和城下的所有人,都被這個場面驚呆了!
巴特爾萬萬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聽着那些人發出來的呻吟聲,只覺得一張臉漲得通紅。
實在是太丟臉了!
數百個體格粗壯的大男人,竟然被十數鍋的熱水折騰成這個樣子,在敵軍的面前打滾哀嚎還呻吟,簡直把他巴特爾的臉都丟盡了!
巴特爾一直自負的是,他的手下全都是大草原的男人,是最強悍最堅忍的男人,即使手腳比砍斷了也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強悍男人!
可這些人只不過是被淋到了一些熱水,就鬼哭狼嚎成這般模樣,實在是讓人費解。
巴特爾氣惱過後,很快便反應過來。
這些熱水裡肯定有古怪!
“去!救人!”巴特爾皺緊了眉頭,吩咐左右,“多派些人手,把那些人都給我救回來,動作快點!”
地上的那羣人其實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按照巴特爾的本性,他是不想救的。
因爲救人對於被派出去的士兵來說很危險,他們必定會受到禁衛軍猛烈的箭矢攻擊,損傷必定是在所難免;而且把那些人就回來以後還要分出人手去照顧他們,實在是一種對人力上的浪費。
但即便知道救那些人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巴特爾還是得下令救人。因爲他知道,如果放着那些人躺在宮城大門前的土地上到處翻滾撓蹭,會讓別的士兵對他這個首領的做法感到心寒,現在是非常時期,他不能讓軍心有絲毫的動搖!
巴特爾的副將在盾牌手和弓箭手的掩護下,又帶着數百叛軍朝城門口快速衝去,想要把幾乎把渾身皮膚都蹭掉的受傷叛軍們救出去。
“想救人?哪有這麼容易!”
禁衛軍統領冷笑一聲,他擡起手,大喝了一聲。
“城樓西側的弓箭手聽我號令,箭頭對準宮門外的叛軍!”
隨着一陣弓弦被拉緊的聲音響起,城樓西側的弓箭手們把所有的箭頭都對準了宮門外地上滾做一團,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和判斷力,一心只知道撓癢癢的叛軍身上。
“城樓東側的弓箭手們,給我瞄準那些準備救人的兔崽子們!”
他又是一聲令下。
東側的弓箭手也全都拉緊了弦,目光緊緊地盯住城下巴特爾的副將率領的數百名親兵們。
“準備!”禁衛軍統領鬥志昂揚地低喝了一聲,弓箭手們手裡的弓弦又被拉緊了幾分。
就在禁衛軍統領擡起的手準備放下,並下令“發射”的時候,突然聽到若水的聲音叫道。
“不要放箭!”
禁衛軍統領的手一下子頓在了空中。
他轉頭疑惑地看着她,恭恭敬敬地問道:“太子妃,您有什麼吩咐?”
他現在對若水既佩服又畏懼。
這個來自東黎的太子妃,居然一點也不比他們長在草原上的姑娘遜色,反而更加勇敢和機智。
面對着如狼似虎的叛軍們,他就沒在她的臉上看到過半點害怕的表情。
她不但不害怕,還沉着冷靜地給自己和小王爺出謀劃策。
她給自己的小瓷瓶裡不知道裝了什麼樣的神奇液體,只不過區區數滴,就發生瞭如此奇效,一下子重創叛軍數百人,輕輕鬆鬆的削減了叛軍一部分實力,這等本事,實是可畏可嘆!
他現在對若水的態度極是恭謹,心中更慶幸東黎國的這位太子妃是他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