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的脣角抿的緊緊的,原本光采流動的眸子變得幽淡無光。
他扯了扯嘴角,正準備開口,若水忽然道:“別對我說謊,小白,我不想聽你說謊話騙我。”
墨白的嘴再次閉上了,他沉默不語的看着她,始終沒有說話。
“你,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若水輕聲道,一邊緩緩向他走近。
墨白的身體繃的緊緊的,雙手垂在身側,緊緊的握成了拳。
“不能!”他硬梆梆的說道。
“爲什麼?”
“……”墨白再次閉上了嘴。
“因爲那場大火,燒燬了你的半張臉,是不是?”若水站住了腳步,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墨白的身體重重震動,他閉了閉眼睛,腳步往後退去,一直退到了石壁上。
他靠着石壁,覺得全身無力,只有靠着堅硬冰冷的石頭,他才讓自己站立沒有摔倒下去。
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鼓足了氣的皮球,被人輕輕一戳,戳在了他的薄弱之處,那地方脆弱的像紙一樣,一戳就破。
他費勁了苦心掩藏的事實,就這麼赤果果的被她看穿。
他那醜陋無比的傷疤,就這麼毫無遮攔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是那樣驕傲的自負的不可一世的,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低微渺小,就像地上的螻蟻一樣。
頂着這樣一張醜惡的臉,他還有什麼資格出現在她眼前?他還有什麼資格和她在一起?
甚至他連握一握她的手,都感覺是對她的褻瀆。
那場大火燒紅了他的臉,也燒燬了他所有的驕傲和自負,讓他再也沒有臉去見她,再也不配和她在一起。
他已經變得這樣的醜陋,他已經不再是完美無瑕……
若水輕輕的上前,墨白已經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若水的手指觸到了冰冷堅硬的面具。
她的手指輕顫着,雖然已經猜到了事實,雖然她已經鼓足了勇氣,只要輕輕一揭,她就能看到他面具下面的臉。
可是這一刻,她的手臂突然失去了力氣,軟軟的垂落下來,隨時落下來的,還有她眼中大大的淚滴。
墨白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她的手指冰冷,在他的掌心裡顫抖。
他反而勾起脣,笑了起來。
“別瞧了,這塊疤很醜,我不希望你看到,我希望保留在你印象裡的,始終是我原來的樣子。”他輕聲說道。
若水的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順着她白玉般的臉頰不停的流淌。
墨白凝視着她,伸手去擦她的眼淚,心裡痠痛無比,同時也喜悅無比。
她能爲他流淚,她又爲他流淚,就算燒燬了半張臉,能換來她的眼淚,也值了!
“那場火,是你放的,是嗎?”若水哽咽着問道。
“是。”墨白坦率的答道。
既然最壞的事實都讓她猜中了,那他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水丫頭,你別再問了,有些事情已經隨着那場大火而湮滅,從此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唐家堡。不過你放心,唐家堡的人並沒有全都葬身於那場火海之中,他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過着隱姓埋名的隱居生活,他們不想再提唐家堡這三個字,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們是唐家堡的人,因爲數百年來,他們身爲唐家堡的人,活得很累很累,他們甚至很感激我放了一把大火,把唐家堡夷爲平地,也把他們所有的記憶通通燒光。而現在,他們都活的很好,也很快樂。”
墨白豎起食指,擋在若水的脣前。
該告訴她的,只有這麼多,至於那些掩藏在大火中的秘密,就讓它變成永遠的秘密吧。
若水目光閃動,她從他的話裡好像聽明白了什麼,可是她卻聰明的沒有問出口來。
那些都不重要,那些人和那些事,一切的恩怨情仇,都隨着那把火而燒成了灰燼。
她該慶幸的是,墨白他沒有死,他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你知道我在等你,可是你一直沒有出現在我面前,你是因爲燒燬了臉,所以纔對我避而不見,是不是?”她又輕聲問道。
“是。”墨白沉默了一下,終於沉聲答道。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回去現代的方法,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也不出現了?是不是?”若水的眼中再次涌出淚水,聲音顫抖。
“……”
這一次,墨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閉上了眼睛。
他眼眶酸澀,卻沒有流淚。
因爲這四年來,他一個人躲在無人的地方,早已經流乾了眼淚。
沒有人知道這四年來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他的心裡痛苦到了什麼地步。
每一天對他而言都像是生活在地獄裡。
他飽受煎熬!
明知道他最最心愛的姑娘在爲他守候,默默的等待着他,只要他一出現,他苦苦追尋的幸福就垂手可得……
可是他卻做不到!
他不但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反而要遠遠的避了開去,甚至連躲起來偷偷看她一眼都不敢。
因爲他怕看了一眼之後,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現在的他已經變得醜陋無比,他再也沒有資格和她在一起了!
他這輩子所有的希望,都被那場大火給毀了。
就在他最絕望最痛苦的時候,他想起了那面古鏡,想起了祖先的遺言,想起了他這輩子唯一的一線希望!
那就是找到回去的路,然後帶着她一起回去!
離開這個時代,回到屬於他們的時代中去!
只要他們回去了,他就可以重新擁有一個完美無瑕的軀殼,他就能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出現在她面前,一個足可以匹配得上她的他!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在古鏡之中尋找到了方法,在他確定這個法子可行的那一刻,他興奮激動的難以自己!
而最讓他激動無比的是,要開啓時空之門,六十年纔有一次這樣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就在數日之後,也就是說,如果他錯過了這個時機,就要再等六十年……
他慶幸極了,這是老天爺對他的眷顧,這是老天爺對他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