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見若水不再追問,暗自鬆了口氣。
她擡頭看着若水的背影,臉上表情變幻,口脣動了動,還是閉緊了嘴巴,跟在若水身後。
她卻不知道,她雖然一個字也沒說,但這番心理交戰全都落在若水的眼裡,讓若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很好,既然他們存心想要瞞着自己,那說不得,她只有將計就計,揣着明白裝糊塗好了。
來到宮門前面,若水發現侯南貴、萬屠夫等人果然還等在原地。
此時日頭已經偏西,可是衆人包括五千名官兵全都筆直地站在那裡,似乎連動都沒有動過。
這情景看得若水暗自點頭。
“若水姊姊,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啊。”
黃靈琳一直踮着腳尖向宮門裡面張望,大眼睛裡滿是按捺不住的好奇,早就等得脖子都長了,一看到若水出來,她就像只小燕子般撲了過來,一頭扎進了若水懷裡。
“若水姊姊,你說過要帶我進皇宮裡去玩的,可是你卻一個人進去了,拋下我自己等在這裡,好無聊啊,你是來帶我進宮的嗎?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還沒等到若水開口,她已經嘰嘰喳喳地張開了嘴巴。
“呀,姊姊,你身後的這位姐姐好美啊!她身上穿的衣服真好看,這樣精美的花紋是繡的麼?你瞧這隻小鳥,簡直活了,像是馬上要振翅飛走一般,還有這花朵,我好像聞到了一股幽香,還有這衣料,這是什麼做的啊,怎麼會這麼美!呀,要是這麼美的衣服能讓我穿上一天,我做夢也會笑醒。”
黃靈琳一眼看到了玉瑾,眼前一亮,衝到玉瑾眼前,上上下下打量她的宮裝,讚不絕口。
“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衣服嗎?你的衣服真美,就像傳說中的冰綃一樣,一定很貴很貴吧?”她仰起小臉,眼巴巴地瞅着玉瑾,一臉討好的模樣。
她那天真爛漫的話語和模樣引得玉瑾發笑。
她現在明白爲什麼若水會喜歡這個小姑娘了,她純樸天真,就像是一張白紙,沒有經過一點染色,讓久居深居,看慣了勾心鬥角的玉瑾眼前一亮,對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靈兒,別沒大沒小的,快叫玉瑾姑姑。”若水笑着提示道。
“姑姑?可是我看她的年紀只能做我姐姐啊。”黃靈琳眨了眨靈活的大眼睛。
玉瑾姑姑樂得合不攏嘴,但凡是女人哪有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年輕的,更何況黃靈琳一看就是語氣真誠,沒有半點作僞。
她抿了抿脣,掩住笑意,佯嗔道:“小丫頭,你再叫我姐姐,我就不帶你進宮了。”
“啊!姑姑,我的好姑姑,我叫你姑姑,姑姑,你帶我進宮去玩好不好?”黃靈琳馬上改口,拉住玉瑾的衣袖央求道。
玉瑾笑道:“這樣纔對,不過我是奴婢,說話可不算。是太后娘娘的恩典,讓奴婢帶黃姑娘進宮陪伴太子妃,你要多謝太子妃纔是。”
“若水姊姊啊,她對我最好了,她是我的好姊姊,你是我的好姑姑。”黃靈琳嘴巴甜甜地道。
玉瑾樂得眉花眼笑,直誇她會說話。
若水微微一笑,對侯南貴招招手。
侯南貴馬上來到她身邊。
“小侯子,這樣東西交給你,是太子殿下的令牌,我和太子殿下有事要暫時住在宮裡,你帶大夥兒先去太子府安置下來。”
若水將一塊令牌放在侯南貴手裡。
“是,太子妃。”侯南貴覺得奇怪,但見若水這樣說,也不便動問,只是答應了下來。
“好了,你去吧。”若水對着他揮揮手,便轉回了玉瑾身旁。
玉瑾雖然在和黃靈琳說話,但是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着若水的一舉一動。
她見若水果然只是對其中一個像猴子一樣的人說了一句話,交了一塊令牌,並沒有其它的言行,不由放下了心來。
若水拉過黃靈琳的手,笑道:“你喜歡玉瑾姑姑的衣服?咱們進宮去見太后娘娘,只要你能討得太后娘娘的歡喜,太后娘娘一高興啊,像這樣的衣服,十件八件的賞給你呢。”
黃靈琳叫道:“好啊好啊,那咱們快點進宮,若水姊姊,你快告訴我,太后娘娘喜歡什麼?她喜歡聽人唱歌嗎?我唱歌很好聽的……”
若水笑吟吟地攜着黃靈琳的手,向宮門裡走進,連頭也沒回。
玉瑾看在眼裡,更是鬆了一口氣。
她沒看到的是,若水在轉身之前,曾經張了張口,對着侯南貴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侯南貴則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若水消失在宮門裡。
他這時候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因爲若水說的那兩個字居然是:偷我。
什麼意思?
太子妃是讓自己故技重施,然後去皇宮中將她偷出來嗎?
*
正如若水所料,鄒太后一見黃靈琳便十分喜歡,拉着她的手問長問短,黃靈琳答得一派天真,逗得鄒太后十分開心,連聲叫賞。
不僅賞了黃靈琳許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黃靈琳最喜歡的美裳美服,其中一套是以純白色的天鵝羽毛編織而成的羽衣,只看得黃靈琳愛不釋手,馬上就穿在身上,翩翩飛舞,就像一隻高貴漂亮的白天鵝。
這一天過得其樂融融,就連若水都言笑晏晏,十分開心,鄒太后看在眼裡,樂在心中。
只是當夜深人靜,所有人都進了入夢鄉,若水躺在牀上,望着頭頂上的綾羅綢帳,心中思緒萬千。
按照她的估計,再過不久,侯南貴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這裡,將自己帶出皇宮。
她相信侯南貴的本事。
在許多人眼中皇宮守衛森嚴,可是她知道,以侯南貴這種神偷,定然有他自己的門道,否則他也不會得了千手神偷這樣一個稱號。
出皇宮易,只是尋小七難。
她出宮之後,要去哪裡尋找小七的蹤跡呢?
她又沒有墨白那種追蹤神技。
一想到墨白,若水忍不住嘆了口氣。
“要是墨白在這裡就好了。”她望着房頂,自言自語。
像是回答她這句話,房頂上突然響起了一聲脆響,喀嚓一聲,似乎被人踩破了一葉琉璃瓦。
若水微微一驚,隨後就明白定是侯南貴到了。
她本就是和衣而臥,早就將所用的東西打了個小包袱藏在被子裡。
她抓起包袱,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只覺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倒讓她的頭腦變得更清醒了。
“小侯子,是你麼?”她輕聲叫道。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侯南貴的影子,不由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聽錯了。
突然一個人影從房檐上倒掛下來,那張猴裡猴氣的臉正對着若水,一雙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嚇了若水一大跳,差點失聲驚呼。
“小侯子,是你,倒嚇了我一跳,你怎麼出這副怪模樣。”
若水拍拍胸口,定了定神。
侯南貴頭下腳上,似乎使了個倒卷珠簾的功夫,不說不動,只是看着若水。
“喂,小侯子,別發呆了,快帶我離開這裡。”若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侯南貴依然不動,眼珠都不眨。
若水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她伸出手指,在侯南貴身上輕輕一推,道:“小侯子,你怎麼了?”
侯南貴應聲而落,整個人從屋檐上栽了下來,再次嚇了若水一跳。
他這一下頭部着地,還不砸個腦袋開花?
哪知道就在侯南貴的腦袋快要落地的時候,他落地的動作突然變得緩慢,像是有一根線繩拉扯着一樣,居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躺倒在地上,只是眼睛依然大睜着。
若水的心登時一沉,知道侯南貴變成這個樣子,定是被人做了手腳。
“是誰?”
她擡頭望向屋頂。
屋宇上琉璃瓦片和月光交相輝映,像是一片水銀在流淌,卻沒有半條人影。
她脖子後面突然被人吹了一口暖氣。
若水倏地回身,只見身後也是空蕩蕩的。
“少在那裡裝神弄鬼,墨白,你給我出來!”若水咬着牙低聲道。
“怎麼這麼兇巴巴的,半點也不溫柔!要不是看你想得我好苦,我纔不出來見你呢。”
一個含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那熟悉的語氣和聲調,若水不需要扭頭去瞧,也知道說話之人是誰。
雖然她已經猜到是墨白來了,可是聽到他的聲音,心頭還是一喜。
“誰想你了,少在那兒臭美。”若水啐了一聲,擡眸望去,只見一條白衣人影站在月光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一臉悶騷的表情讓人只想在他的鼻子上重重捶上一拳。
“你沒想我嗎?我剛纔明明聽到有人口口聲聲叫着我的名字,那個人難道不是你?”
墨白笑嘻嘻地走近。
他走到侯南貴身邊,在他身上踢了一腳,不屑地撇了下嘴巴。
“水丫頭,不是我說你,你瞧瞧你現在落到什麼地步了,居然把希望寄託到這樣一個偷兒身上?你指望他能替你辦成什麼事?像他這種三腳貓的功夫,一進皇宮就會被人發現,你還做夢他能帶你離開這裡?你還真把這皇宮當成你太子府的後花園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