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若水還未起身的時候,小七已經先一步離開。
雖然他將移花接木的事情交給劉老根和錢小豪去辦理,但這等大事,他要是不親眼看着,始終不放心。
他並沒有公開露面,而是隱身於暗處,看着劉老根和錢小豪將馬公子和鮮于東的外衣都剝了下來,準備對換。
兩人看了看鮮于東,又看了看馬公子,臉上不由露出爲難之色。
要說這馬公子和鮮于東的身高相差不遠,二人都被打得滿臉開花,和豬頭似的,一樣的蓬頭垢面,一樣的鼻青臉腫,即便是不用化妝,也讓人很難分辨出哪隻豬頭纔是鮮于東。
但二人的身材卻差別太大了。
一個肥胖如豬,一個是清瘦身板,那馬公子的身軀,足足可以抵得上兩個鮮于東。
就算是給馬公子穿上了鮮于東的衣服,這看上去也不像啊!
總不能一夜之間,鮮于東就胖了足足一倍吧。
劉老根愁得直揪鬍子,錢小豪急的原地轉圈。
兩人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岔子,這可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交待自己辦差事,要是自己連這等小事也辦不好,還有什麼臉回去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咦,有了!”
錢小豪畢竟心眼靈活,轉了幾圈就想到了一個點子。
“劉老哥,咱們將這頭肥豬用鋼絲繩子捆緊了,給他捆成個人幹,你說會不會瘦上許多?”
劉老根眼前一亮,也不揪鬍子了,喜道:“我看行,是個辦法。”
兩人說幹就幹,三下五除二,轉眼間就把馬公子捆得嚴嚴實實,用繩子纏了一圈又一圈,鋼絲深深地勒進了肥肉裡,只疼得馬公子想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但錢小豪早就有備,提前將一顆麻核桃塞進了他的嘴巴,讓他叫不出聲。
馬公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翻着白眼,直接疼暈了過去。
“果然瘦多了。”
錢小豪將鮮于東的外袍套在馬公子的身上,拍拍手站起來,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
“小豪,還是你聰明能幹。”
劉老根對着錢小豪挑起了大拇指。
二人相視一笑,然後看向鮮于東。
鮮于東的眼珠骨溜溜地轉着,在二人動手捆綁馬公子的時候,他的心就一直在顫抖,看到二人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外甥給捆成了人幹,他不由從齒縫中倒吸了口涼氣。
酷刑!
這簡直是慘無人道的酷刑啊!
這時看到劉老根和錢小豪看向自己不懷好意的目光,他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唯恐這兩人會如法炮製自己。
幸好那一老一小並沒有對他做什麼過份的舉動,只是用麻核桃封住了他的嘴,然後將馬公子那件粘滿了大小便的髒衣服給他套上了,那酸爽的味道薰得他差點背過氣去,喉頭髮癢,幾欲作嘔。
劉老根和錢小豪纔不管他嘔不嘔,二話不說把他塞進了一隻舊木頭箱子,蓋好上鎖,然後丟進了雜物房。
他們記得太子殿下說過,這個人很重要,非常非常的重要,他們要想將此人平平安安地運回帝都,就必須要做到不引人注意。
相信沒有人會留意雜物房的一隻破舊箱。
小七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這錢小豪的腦子想出來的法子,倒是靈光。
就算鮮于東的黨羽想要救人,也絕對想不到已經李代桃僵,被五花大綁押進囚車送去砍頭的是那馬公子,而真正的鮮于東卻是被關在了這裡。
這一天,對於永凌城的百姓而言,是激動人心,永遠難忘的一日。
天剛亮,就有不少的百姓涌到了菜市口,翹首以盼。
多少年了,這羣貪官用雙手遮蔽了他們頭頂的一片青天,讓他們生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裡,苦不堪言。
現在貪官終於服法,要被當衆斬首。
大夥兒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終於盼到了這一天,怎能不激動萬分?
時近正午,早已經等得心焦的百姓們終於看到那一隊長長的囚車,在參將大人的押運下,出現在衆人眼前。
囚車裡的官員們經過一夜的牢獄之災,一個個亂髮垢面,垂頭喪氣地跪在囚車裡,平日裡在百姓面前耀武揚威、趾高氣揚的派頭蕩然無存。
百姓們一見之下,幾乎沒認出來,但這並不妨礙百姓們發泄自己的怒氣和怨氣。
“狗官!貪官!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好苦啊!”
“老天爺終於開眼了,惡人有惡報,你們惡貫滿盈,哈哈,老子要親眼看你們人頭落地!”
羣情激奮,歡呼怒罵,此起伏起。
要不是步長安手下的士兵護衛得嚴,這些貪官早就被憤怒的百姓們生吞活咬了,不是少個鼻子,就是少個耳朵。
他們瑟瑟發抖地縮在囚車裡,心裡還殘存着一絲指望。
那就是最後一輛囚車裡的知府大人。
誰不知道知府大人手眼通天,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大能量,就算是身陷囚籠,他也一定會有法子脫身。
這一點通過知府大人送來拉攏他們的珍奇異寶就可見一斑。
那些都是他們這輩子也沒見過,甚至都沒聽過的好東西啊!
只要知府大人一息尚存,他們就還有活命的希望。
可惜,他們懷揣着這個美好的幻夢,一直到被綁上了法場,他們期盼的劫法場的奇蹟都沒有出現。
知府大人不但沒有被人救走,反而被拉上了斷頭臺,第一個被砍下了腦袋。
劊子手手起刀落,知府大人人頭落地,劊子手再飛起一腳,將那顆血肉模糊的腦袋踢得飛了出去。
那骨嘟嘟的血,順着沒頭屍體的腔子裡直往外噴,濺了他們一頭一臉。
他們全都傻了眼!
這不可能!
神通廣大的知府大人怎麼可能會死呢?
怎麼會沒有人來救知府大人呢?
這個疑團他們至死也沒想明白。
十幾名貪官被就地正法,百姓們歡聲一片,響徹雲天。
“主子,爲什麼不讓屬下出手,救下那鮮于東?他可是主子您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收服的一顆棋子,就這樣死了,實在是可惜。”
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有兩條人影正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切。
高的那人一襲白袍,袖口和袍角滾着華貴的紫邊,有如玉樹臨風。
矮的那個又圓又扁,活像個矮南瓜。
“一顆沒用的廢棋,留他作甚,死了乾淨。”白衣人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翩然而行,沒有向斷頭臺上的屍體多看一眼。
“主子……”矮南瓜還要再說,卻見主子身形一晃,幾乎轉眼就從自己眼前消失。
他心中一凜,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他百般不解,更有說不出的氣憤。
這一切的變故,都是那個東黎國的太子妃惹出來的禍殃!
她的到來,毀了主子佈署了多年的一盤好棋,就連鮮于東這樣的人物,都栽在了她的手裡。
這豈能不讓袁方切齒痛恨?
他眼中涌動着濃烈的殺機。
此人不除,必成北曜的心腹大患。
可主子爲人殺伐決斷,一向果敢,爲什麼一提到這太子妃,主子就像是變了個人,變得優柔寡斷,心慈手軟了呢?
主子不會是看那小姑娘長得美貌,動了憐香惜玉之心了吧?
這個念頭在袁方心裡一閃而過,他馬上又自己否決了。
不可能!
這麼多年來,主子在花叢中游走,什麼樣美麗的花兒沒見過,卻片葉不沾身。
他跟在主子身邊,就從來沒見主子對哪個女人流露出半點興趣。
這太子妃再美貌,她也是嫁過人的女人,更何況還是主子的外甥媳婦,主子一直心如止水,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自己的晚輩動了這不該有的心思。
自己把主子想成什麼人了?
要是主子知道了自己的想法,非把自己抽筋剝皮不可!
袁方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定睛再看時,發現前方已經失去了主子的身影。
他咬了咬牙,忽然改變了方向。
主子不動手,就由他來動手好了。
就算事後被主子知道了責罰自己,要殺要剮他全都認了。
他就算是死,也絕不能讓這個女人阻礙了主子的大計!
此時的若水半點不知道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在她的頭上。
她起牀之後,就忙碌着處理藥材,將昨天採回來的草藥熬成了藥汁,裝在一個葫蘆裡,然後喚來了小杏。
兩個人易容改扮,換上了尋常百姓的服裝,從角門裡溜了出去。
若水昨天已經探查明白,整個永凌城共有四口大的水井,城東和城南的水井味道清甜,有如山泉,最爲大家所喜用,被大家稱爲甜水井。
而城西和城北的水井略帶鹹苦,被稱爲鹹水井。
百姓們平時多用的就是城東和城南的甜水井,每天前來這兩口井挑水的人絡繹不絕,而城西和城北卻要人稀少得多。
被下了毒的兩口井,就是城西和城北的鹹水井!
因爲飲用鹹水井的人相對較少,所以中毒的患者並不是特別多,但這種毒還有一種特異之處,就是除非服用解藥,否則中毒者會一直病懨懨的和患病似的,最多不過一個月,患者就會毒發身亡,死狀和疫症之死一模一樣。
正因爲如此,中毒的人羣越來越多,越來越廣,在百姓中造成了一種恐慌,似乎真的是疫症蔓延。
爲了從朝遷弄到賑災款,居然想出了這樣的法子,拿全城百姓的健康和生命做墊腳石。
真是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