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師太這麼說,崇溪羽這才安心的吐了口氣。看着自己懷中的冷川,滿臉的複雜,這個和自己已經分道揚鑣的朋友,緣何讓自己這麼憂心忡忡。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崇溪羽轉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只聽得師太鬆了口氣的聲音,崇溪羽終於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師太,卻見師太雙手血淋淋的,拿着一個沾着血的箭頭:“終於取出來了。”
低頭看看冷川,卻好像已經熟睡過去。
師太上前摸了摸冷川的手腕,還是沉沉嘆了口氣:“內傷實在太嚴重了。”
“那怎麼辦?”崇溪羽焦急的看着師太,低頭看着冷川慘白的臉,又看着外面的大雪:“而且,如果明日雪化了,肯定會有人跟着那些血跡找到這裡來的。”嘆了口氣:“這樣我們感業寺也會不安全的。”
“阿彌陀佛。”師太默唸,喃喃着:“一切自有命數,一切自有佛祖來定。”
什麼佛祖!崇溪羽心中冷哼一聲,如果自己不是經歷過這一世的人,興許還能聽信這些話,可是現在,根本不能去相信。
我命由我,爲何由天!
站起身來,走到門前,伸手拉開了大門。
一陣寒風從門外吹來,捲進來潔白的風雪,撲了崇溪羽一身。
“師太,請您一定照顧好我的朋友。”淡淡說着,徑直走進了風雪下。
凍僵的屍體在風雪下,已經異常沉重,崇溪羽費勁的將屍體朝着前方拖動,在前方不遠處,就是一片蘆葦叢。
寒風凌冽吹得崇溪羽的臉好像被刀劃了一般生疼,她皺緊眉頭,費力的將一個屍體拖到了蘆葦叢中,又走回去,將另一個屍體拖過來,來來回回。
“殿下,下雪了。”小太監站在葉弘文身邊,小心的提醒着。
嘆了口氣,葉弘文走到了東宮門前。小宮女們見狀急忙伸手拉開了宮門。
“殿下,外面很冷。”身後小宮女將一個斗篷披在了葉弘文的身上。
風雪吹得葉弘文有些睜不開眼睛,急忙用手捂住雙眼,從指縫中看着外面的一切。
“也不知道溪羽在感業寺的一個月,過得怎麼樣。”葉弘文的眼中滿是擔憂,看着外面的雪下得老大:“這雪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殿下,從昨晚就開始下了。”身後的人恭敬的說着。
攥了攥拳頭,葉弘文低頭皺眉沉思半晌,轉身朝屋中走去,大聲吩咐道:“來人,備馬,感業寺!”
所有人都不禁大驚失色,看着葉弘文,幾個膽大的宮女急忙擺手,跪在了葉弘文的面前:“殿下,萬萬不可啊,這樣一來的話會讓太子妃也陷入危險,而且,您可能還會招來皇上的責備。”
“我纔不管呢!”葉弘文一甩袖子,朝着屋中走去,有小宮女乖巧的給他穿上了一套深紫色的襖子,披上了黑色的厚棉斗篷,二話不說朝着東宮門外走去。
“快去給我準備禦寒用的東西!”
身後的小宮女一陣忙碌,轉眼,一個包裹就遞到了葉弘文的面前。
風大雪大,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駕!”
衆人的
惶恐目光下,目送葉弘文朝着白雪茫茫的前方走去。
全身已經凍得似乎不屬於自己了。崇溪羽吸了吸鼻子,凍得通紅的臉頰有的地方已經開始皴裂,雙手全都紅腫起來,麻木的沒有知覺。
她低下頭,看着地上的屍體,實在是太重了,昏黃的天空看不清楚是早上還是中午。
有些恍惚,崇溪羽嘆了口氣,彎下腰,伸手將地上的屍體拖起來,朝着前方的灌木叢走去。
腳步如同喝醉了酒,崇溪羽感覺自己頭疼的厲害,全身的寒冷讓她全身顫慄。
一步一步的朝着灌木叢方向捱過去,崇溪羽覺得僅僅十幾步的距離好像永遠也走不到頭一樣。
她知道如果不是今日的大雪,恐怕追來的人早就已經找到了這些屍體,然後將感業寺的人屠殺殆盡了吧。
僵硬的身體朝着前方緩慢走去,然後使勁全身力氣,將手上拖着的屍體,朝着蘆葦叢中狠狠的甩了出去。
終於結束了。崇溪羽忍不住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掩飾不住疲憊的轉身朝回走去,可是在轉身的一瞬間,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體軟軟的朝着前方倒去。
失去意識之前,崇溪羽感覺到了自己,似乎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是太子妃!不是你們的奴隸!” 葉弘文勃然大怒,看着被放在牀上臉色潮紅的崇溪羽,轉身看着跪在自己身後的一衆尼姑,氣憤:“誰允許你們讓她幹這種事情了!”
聞聲而來的老師太,慢慢的推開門,看到了躺在牀上的崇溪羽,皺了眉頭,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後走了進來:“崇施主怎麼成了這幅樣子。”
不禁轉頭看向門外,好半晌,才吩咐身邊的一個小尼姑:“你出去看看,外面的屍體還在不在。”
小尼姑顫抖了一下,但是還是乖乖走出去了。
“屍體?”葉弘文有些疑惑的看着老師太:“怎麼,難道說,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的。”師太嘆了口氣,正打算說話,卻看見小尼姑急匆匆的衝進了屋裡,道:“師太,屍體全都不見了!”
點點頭,師太這才轉過頭來,將昨晚的事情一字不差的講給了葉弘文。
聽完好半天,葉弘文的臉色已經變得陰沉,轉頭看着崇溪羽,揉了揉眉心,崇溪羽,你是傻麼?爲什麼要做到如此地步,而別人,可曾爲你做過什麼?
將帶來的東西交給了師太,葉弘文伸手撫摸着崇溪羽發燙的額頭,沉痛的嘆了口氣,轉身朝着屋外走去:“照顧好她,拜託您了,師太。”
“外面風大雪大,太子殿下不如等等風雪小了再走吧。”
葉弘文卻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到來只會給崇溪羽帶來災難和厄運,所以整件事還沒有理順的時候,還是離開爲好:“我先走了,請不要告訴她我來了。”
“太子殿下一路小心。”師太雙手合十衝着葉弘文恭敬的躬身。
一咬牙,葉弘文甩袖又衝進了風雪中。
怎麼如此莽撞,多少人勸說自己不要來看崇溪羽,他知道,這一次要是回去了宮中,不免又得換來葉志遠和各大臣們的譴責,想想就頭大。
駕馬朝着
風雪飛馳而去。
註定,這又是一個不平靜的冬天。
當冷川從昏迷中甦醒的時候,聞到的就是屬於寺廟中的淡淡香味,在牀邊的牆上貼着一個大大的佛字,全身痠痛好像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身體,冷川臉色慘白,掙扎了幾下,還是放棄了起身。
我是怎麼逃出來的?是誰送我過來的……那麼,禾陽秋呢!冷川的腦海中驀地出現了昏迷前的最後景象,禾陽秋將一個黑色斗篷罩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微笑着送自己離開。
心一下揪了起來,冷川忍不住抓緊了胸口的衣服,眼淚順着眼角淌落在髮髻中,冰涼冰涼。
禾陽秋,你告訴我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你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裡!
閉着眼左思右想了半天,冷川沉沉的吐了口氣,掀開了自己身上的被子,翻身下牀。
腳剛落地,頓時一陣如同被撕裂的疼痛瞬間從腳上襲來。讓冷川呼吸一窒,險些栽倒在地上,急忙扶住了身邊的凳子,全身的外傷內傷被這劇烈的活動一下牽扯,頓時疼痛如潮水,冷川眼前一黑差點疼暈過去。
可是更大的恐懼不是來自於身體上的疼痛,冷川喘了口氣,一臉震驚的看着自己的腳,嚥了口口水,驚恐的放開手,朝前踏出一步,還是如同剛纔,一陣劇痛傳來,冷川整個人都栽倒在了地上,劇烈的顛簸讓冷川險些吐血,沒有喊叫沒有吭聲,卻是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掐着自己的腿,緊張的急促呼吸。
我的腳……廢了?
記得與那個人打鬥的時候,一支箭直接貫穿了自己的腳,當時的劇烈痛苦也沒有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腳可能已經不能走路了。
臉色頓時慘白到透明,冷川扶着凳子,想要站起來,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做到,全身的疼痛好像無數巨石砸在身上,喉間突然涌出股股腥甜,血順着嘴角涌出,滴落在地上。
使勁兒咳嗽了幾聲,冷川捂着胸口,眼前的景色恍惚間碎了一地。
頭狠狠撞在了地上,冷川的意識又開始恍惚了,隱隱約約的,突然聽見身邊有什麼人在說話。
“師太!她醒了!”
“師太不好了不好了!她吐血了!”
“快把她扶上牀去!”
禾陽秋。
我的弟弟禾陽秋,你在哪裡。
我來救你。
京城的大雪下了兩天,可是山中的大雪卻下了三天,上下山的路被大雪封得死死的。
感業寺就在山後,所以這裡現在就成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誰也進不來了。
“今天的感覺還好嗎?”崇溪羽端來一碗粥,放在了冷川的身邊。
雪停了,後山一片祥和安靜,因爲封山的緣故,上香的人也都沒有了。
靠坐在牀上的冷川,低垂着頭,不言不語。
“冷川,還不開心嗎?”崇溪羽伸手撫摸着冷川的肩膀,冷川的肩膀消瘦,有些涼:“冷嗎?”
“禾陽秋呢。”冷川突然沙啞着聲音沉聲說着,崇溪羽突然就愣在了那裡,這三天了,冷川醒來,就靠在牀上發呆,然後沒一會兒就睡了,醒來就繼續發呆,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