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初懂事,不再黏人的時候,林紓心裡突如其來的輕鬆和欣喜,心想可算是懂事了,如果天天這麼吵鬧淘氣,可真是愁死她了。
結果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反而有些不習慣了,覺得孩子們不如以前親近和自己疏遠了。
倒是赤雅來勸解她:“孩子們要斷奶,我們做家長的也要學會撒手,讓他們自己學着獨立生活。我家小洛不也是不愛和我親近了,小時候要說去什麼地方,那是一時半會兒也離不了的。現在叫她跟我一起來宮裡,或者去逛街,人家還嫌棄我老人家,覺得沒有共同話題,又不願我嘮叨,不肯和我一起呢!”
侍疾第一天,倒也沒出什麼差錯。
一諾是太子,也是皇長子,性格沉穩,平日裡禮儀周全,說話也很有分寸。如今跟着父皇處理政務,樁樁件件赤焰也都算滿意。
昨天在簾子外聽了母親的話,一諾心裡好生愧疚,回想起這些年母親的付出和疼愛,如今眼睛不好用了,自己身爲兒子本應在身邊好好照顧的,然而卻因政務忽略了親情,實在不該。
母親只說眼睛看不清,一天下來,一諾才發現是幾乎沒有視力了,全靠聽聲音來感知。
接藥碗時,因爲看不見,險些弄翻了藥碗燙着。
一諾心裡一熱,眼睛一紅,聲音略有哽咽道:“母后,藥碗太熱,還是孩兒餵你喝吧!”
母親不肯講,他也不當面揭穿,免得她多想。
聽了一諾的話,林紓怕真的弄翻了藥碗,無論燙了自己還是燙了一諾都是麻煩,所以就由着孩子來餵了。
她一口一口喝着湯藥,臉上帶着平靜的笑意,縱然藥很苦,因爲是兒子喂的,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全部喝完了。
一諾喂完藥,眼睛裡含着一包淚水,怕母親覺察,生生地憋了回去。
於是,事無鉅細,他都自己來做,給母后擦手擦臉,梳理頭髮……
他知道母親懷着自己的時候就吃了不少的苦,生產的時候又很是兇險,冒着生命的危險剖腹產下了他。
一天過去,吃了晚飯,林紓早早地將一諾回去休息,怕他累壞了。
一諾還想再多陪母親,赤焰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這才退下,離開傾月宮,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
當夜,林紓躺在夫君懷裡,靜靜地摸着那結實健美的胸膛,喃喃自語:“現在孩子們長大了,也能獨當一面了,要不咱們早些退休了吧!”
赤焰明白皇后內心所想,眼疾一日重似一日,只怕她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怕過不了多久就全瞎了,成爲孩子們的負擔。
“一諾雖然說方方面面還不錯,但處理政務還是略顯稚嫩了些。江山爲重,他如今還不能服衆,還是要等到穩妥的時候,我們才能退下來的。”
“好吧!”
感覺皇后在胸前劃拉的手停了下來,閉了眼睛打算睡覺。
赤焰握過她的手,在耳邊低語:“白天已經睡了一天,還沒睡夠嗎?要不要做點有趣的事情,開心一下?”
林紓將手抽了出去:“不要,人家很累,只想睡覺。”
實際上,她心裡想的是,如今眼睛雖然不好使了,但例假卻月月都來,萬一管不住自己懷上了,哪裡有精神來照顧呢?先前曾巴望着再生一個,現在卻要躲着了。
“紓兒,咱們都多久沒有親熱了?難道你就不想嗎?”
林紓用手撐住夫君的身體,保持距離:“都老夫老妻了,還是算了吧!”
這段時間因爲眼睛的事情,她滿心的懊惱,哪有心情想這些呢?
“誰說老了?朕看你和十多年前一樣,一絲兒變化都沒有。”他可不想讓皇后每天都鬱鬱寡歡。
林紓心說,還沒變化呢!眼睛都不行了,只怕慢慢地耳朵和牙齒也會不好用了,衰老真是可怕呀!
她稍一走神,赤焰就吻上了她的脣,掙扎了幾下,感覺到對方的渴望……心想,自己沒有這般心思,可夫君正是壯年,這可如何是好呢?
不好再拒絕,但又不想折騰……
這麼一耽擱,便被對方誤以爲她是默許了。
睜着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心想,待會兒,他自己覺得無趣了,自會作罷,到時候可怪不得自己阻撓。
結果,沒有她的迴應,人家照例不屈不撓,一刻鐘後,林紓倒是覺得自己難以忍耐了,索性不再抗拒,兩人滾在一處,便只剩下曖昧的喘息了。
第二天醒來,赤焰已不再身邊,想起昨夜的情景,林紓耳根子一陣發燒,這算不算老不正經呢?
孩子都這麼大了,他們還折騰個什麼勁兒?不過,昨夜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呢!
正是恍惚間,聽到赤恩在簾外問候的聲音,緊忙回過神來應答:“好,起來吧!等娘梳洗過後,你再過來。”
即便是母子也是男女有別,昨天拗不過一諾讓他梳了頭洗了臉,越想越覺得可羞,她終究不想讓孩子們看到自己蓬頭垢面的樣子。
等母親梳洗完畢,赤恩端了湯藥進去,見母親坐在桌案前看着自己,眼睛裡卻失去了往日的光亮,雖然向自己伸出了手,但方向卻有偏差。
林紓招呼道:“藥碗燙,快放在桌子上。”
因昨日一諾侍奉時,她沒有經驗,讓這孩子不少辛苦,今日就不願再躺在牀上,讓孩子一勺一勺地喂。
所以,特地讓古月扶她在桌案旁坐下,這樣只需將藥碗放在桌案上,她只要摸到了藥碗,自己用湯勺就可以喝藥了。
見母親的手摸向了別處,赤恩心裡酸澀了一回,不由地道:“還是孩兒要喂母后吧!”
林紓緊忙道:“不用,娘看得見的。藥送過就好了,你去忙自己的吧!”
“今日該孩兒侍疾,豈能離開呢?”
林紓呵呵一笑:“我身體沒事,都是你父皇和你姑姑大驚小怪,倒是惹得你們擔驚受怕。你們這年紀,呆在我這裡,豈不是要煩悶死了。母親還沒有老到需要人步步跟隨的地步,也習慣了清靜,你在這裡反而不自在,好孩子,快去吧!中午回來用膳即可,其他的事情不必擔心。”
林紓本是體諒孩子,哪裡想到赤恩聽在耳中卻是別樣的想法。只因爲自己生的晚,是二皇子,所以就和太子的位置無緣。昨日皇兄陪母親待了一天,母子兩人有說有笑,今日到了自己,母親反而見外了,要攆自己走。
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見是不一樣的。
剛進來時,內心涌現的一絲微弱的愧疚,此時已經消失不見。
又望見母親脖頸上的紅痕,內心反而多出幾分恨意。
皇后雖然是他的親生母親,但皇上卻不是他的親生父親。是這個男人破壞了父母的姻緣,霸佔了他的母親,而母親卻爲了這個男人背叛了他的父親,險些至父親於死地!
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赤恩不由地握緊了拳頭,表面上卻仍是一副平靜的表情。
林紓又催促了幾次:“孃親真沒事,快去吧!”
爲了不暴露自己的心思,而且也無心再呆下去,赤恩便起身道:“好吧!母后好好休息,孩兒晚些再來看母后。”
林紓微笑着點點頭:“去吧!”
感覺有陣微風拂動,才知兒子起身離去。
聽腳步走出去,林紓這才送了口氣。恩兒這孩子心事重,讓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只怕要難過了吧!
用手摸向桌案上的藥碗,卻不想因眼看不清楚竟然給劃灑了,頓時傳來一陣灼燒的刺痛。
古月端着茶水走進來,見狀大驚,緊忙放下茶水上前:“皇后,你怎麼樣?”
林紓搖頭:“我沒事,你別聲張。”
古月拿過皇后的手一看,雖然沒有燙傷,但整個手背都紅紅的,看在眼裡,很是心疼:“二皇子不是來了嗎?皇后如何會燙到自己?”
“這孩子心思細膩,我怕他擔心,就讓他回去了。這件事,你別讓皇上和赤雅公主知道也就罷了。”
古月幫皇后擦拭乾淨手背後,仔細地擦了清涼消腫的藥膏,又幫皇后重新換了衣服,扶她在牀上靠着靠枕坐下。
一邊照顧着皇后,一邊心思沉重的想着心事。
二皇子害瞎了皇后了雙眼,皇后絲毫不知,竟然還在心疼着對方。
這孩子也真是,皇后讓你走,你便走麼?
也不看看皇后現在是什麼情況,如何能夠狠下心來?
但這話,古月是不能說的。讓皇后聽到定然會替二皇子開脫的。
原本侍疾,是爲了讓皇后看到事情的真相,再給赤恩一個機會,看他會如何表現。沒想到纔打了個照面,這位二皇子就瀟灑離開了。
真是枉費皇后將他當作心頭肉,生他養他照顧這些年!
古月看在眼裡,既是生氣又是心涼,如果此法行不通,也只得另想主意了。
既然太子一諾和二皇子赤恩侍過疾了,輪到小公主萌萌也不能例外。
這孩子是個淘氣的性子,林紓索性就不像第二日體諒赤恩那樣。
往牀上一趟,臉不洗,頭不梳,一臉的邋遢樣。
萌萌大早上過來一瞧,差點沒哭出來:“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