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將相機拿在手中,仔細觀看,竟然有瞬間的恍惚。
更讓她吃驚的是,這臺相機竟然可以正常工作,而且能夠快速出相。嘗試着拍攝後,眼見相紙慢慢地從相機口吐出來,林紓的心狂跳了幾下。
抽出相紙觀看,雖然成相的色彩不是特別好,但能夠在這個世界見到已經非常難得了。
放下相機和照片,拿起畫冊來看,打開扉頁,但見上面寫着簡單的幾個字母:To my lover.
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噩夢般揮之不去的名字:景信。
再翻開另一頁,裡邊的畫面讓她幾乎止住了呼吸。畫冊中的主角正是她自己,而且是原本屬於她的面容。
景信如何會知道她原本的容貌?她從來不曾繪畫過以前自己的肖像,讓她如何不吃驚?
畫冊中的畫風簡潔凝練,遊刃有餘,除非是特別熟悉和了解她的人,否則不會畫得這麼生動形象入木三分。
林紓屏住呼吸,一頁一頁地翻看着,故事中的畫面恰似復活了一般,鮮活地呈現在腦海中。
從頭到尾看完這個故事,林紓呆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會是這樣嗎?如果真如畫冊中所講,那麼,現在她所存在的世界不過是時光機裡一個虛構的世界。
她之所以經歷這麼多磨難,皆因爲白雅潔的報復和設計。
而她所遇見和經歷過的人和事,不過是故事中的一個個角色,一個個情節,根本不具有現實意義,包括赤焰,包括他們的孩子,也包括墨新和墨婉。
現在她終於明白,爲何昨夜赤焰會說那些有些奇怪的話語,這讓她如何相信這只是故事呢!
可是,如何說不是真的,夢中關於她和藍勳的故事,又是怎麼回事?
不,不是的!
畫冊跌落在地,林紓無力地後退,最終無力地跌坐在鋪了厚厚地毯的梳妝檯前。
鏡子裡的自己是這樣的真實而虛幻,這張原本不屬於她的臉早,已經習以爲常,甚至開始淡忘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模樣。
可是,不管她如何排斥,記憶之門被一觸即發,恰似洪水猛獸無法阻攔。
她完全地記起來了,她確實擁有過那個水晶吊墜,並將其視若珍寶,當作尋找父母的唯一希望和線索。
當記憶的片段完好地修復,便不難理解僱傭兵組織爲何會在這個世界憑空出現?火藥和火槍爲何會被成功地研製出來。
以及景信爲何會送她留聲機以及相機,並且,會懂得她喜歡和熟悉的英文歌曲。
所有的真相迎刃而解,實際上答案就是那麼簡單而殘酷:景信就是藍勳!
童年時,他們曾經在火車上相遇,留下了那張特殊的照片。
長大後,再一次在小鎮上不期而遇,卻彼此未能認出對方。
陰差陽錯中,因爲水晶吊墜的緣故,他們走在了一起,甚至差點結爲夫婦。
仔細回想起來,她心裡是愛過這個叫藍勳的男人的,如果不是時光機程序出錯,被白雅潔修改了命運,也許現在她早已經找到了父母,併成爲藍勳的妻子。
然而,沒有如果……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命運就發生了逆轉,無法回頭了。
就算有如果,如果這世界上有月光寶盒,如果上天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作何選擇。
不知從何時起,她的心神她的靈魂已經緊密地和這裡融爲一體不可分割了。就算這一切都是幻想,讓她如何取捨呢!
一諾,墨新,墨婉,這三個孩子的面容一一在腦海中浮現,如此的生動和可愛。難道連他們都是虛幻的嗎?
不……不是的!
激烈的內心掙扎,讓她虛脫無力,腹部傳來的疼痛,更是讓她難以忍受。
林紓驚恐地用手捂着劇烈作痛的小腹,難道這也是幻想嗎?腹中的小生命也只是故事中設置的一個角色嗎?
矛盾和恐慌擊潰了她內心最後一道防線,天旋地轉中昏迷過去。
面對突然間陷入昏迷的皇后,連以神醫著稱的華圖也不免有些慌亂,額頭和手心裡全是冷汗。
“我皇嫂怎麼樣了?你倒是說話啊!”赤雅耐不住性子,戳了戳華圖的肩頭。
“你有話直講便是。”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赤焰心頭,讓他甚是後悔這個時候讓皇后見到那本畫冊和那臺相機。
“皇后氣息微弱,心跳和脈搏時有時無,雖然治療過無數的病症,但從未見過這樣的脈象。”華圖聲音有些凝重道。
皇后面色蒼白,氣若游絲,脈搏的跳動就像一根在風中微顫的蛛絲,似乎隨時都會崩斷,讓人感覺像是在薄如蝶翼的冰面上行走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難道是和上次得知兩個孩子被‘殺害’的消息一樣,氣急攻心,所以陷入了昏迷?”赤雅猜測道。
華圖道:“皇后的身體雖然虛弱,但也絕不會到這種程度,只怕是心理的原因佔主要因素。微臣只能盡力用藥調理她的氣血,卻沒有辦法確保皇后何時恢復和醒來。”
這麼奇特微弱的脈搏,即便是用藥也要慎之又慎,不能有一點差錯,但事到如今他身爲醫者,唯有盡力而爲,豈能袖手旁觀?
“記得上次雲洛用清心咒將她喚醒,這一次是否可以一試呢?”赤雅有些擔心地看向她面色沉重的皇兄。
華圖道:“不可,皇后如今心神鬱結,如果強行將她喚醒,只怕是百害而無一利。”
疏通人的內心,就像疏通血脈或河渠,皇后的身體已經脆弱不堪,只怕一着不慎,就會潰流決堤,後果不堪設想。
“讓三個孩子前來呼喚,是否會有效?”赤雅腦子飛快地轉動,她知林紓是最愛孩子的,這個時候最需要一個強大的精神支柱,幫她度過難關。
“當下之計,只能做爲嘗試了。”除此以外,華圖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墨濯和楚狂在驛館得知林紓生病陷入昏迷的消息,也甚是擔憂。
無奈,他們身爲墨國和薛國的國主,受到身份的限制,不便前去探望,只能讓下人勤傳消息而已。
依照赤雅的計策,將墨新、墨婉、一諾三個孩子帶到皇后的寢宮。
墨新和墨婉已經有些懂事了,看到孃親病到,都趴在牀前呼喚不止。拳拳赤子之心,讓人看了甚是心疼。
一諾尚在襁褓中,懵懂不知人事,但聽哥哥和姐姐呼喚母親,不知是受了情緒的感染,還是母子連心,心有靈犀,向來乖巧的他竟然哭泣不止。
見一諾哭得小臉通紅,赤雅大是心疼,“這孩子向來懂事,不愛哭鬧的,若是因此哭病了,可如何是好,還是先抱下去吧!”
這時,但見林紓的睫毛顫抖了幾下,赤焰擺手道:“不急,再等等看!”
作爲父親,豈能不心疼自己的骨肉,但如今妻子情況危急,也顧不得着許多了。
赤雅也發現林紓有感應,有所欣喜道:“皇嫂果然是愛孩子的,只要她醒來,應該就沒事了。”
然而,華圖的表情卻並不樂觀,眼神怪異地看着皇后,見皇后蒼白的臉色開始轉紅,額頭上佈滿了汗珠,心裡暗叫一聲不好,上前道:“微臣再爲皇后診斷一次!”
赤焰點頭應允。
華圖將手指放在皇后的腕部診斷了片刻,臉色大變,手指也顫抖起來。
赤焰詢問:“有何不妥嗎?”
“皇后似乎想努力從夢境中掙脫出來,但她身體過於虛弱,無法自然甦醒。這樣下去,氣血會消耗得很快,只怕會損耗過度,危及生命。”華圖直言道。
赤焰當機立斷,“把孩子先帶下去,讓皇后安心休息!”
宮人領命,緊忙帶了三個孩子下去。墨新和墨婉臨走前,仍是抽泣不止。
赤雅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赤焰道:“朕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們先下去吧!這裡有朕守候就好。”
“皇兄……”赤雅不忍離開。
華圖道:“還是先讓皇后好好休息,恢復體力吧!我們都在這裡,氣息煩亂,也會影響到皇后的心緒,反而不利於病情好轉。”
赤雅聞此,這才隨了華圖一同離去。
赤焰讓其他宮人一併退下,寢宮中只留下自己陪伴在皇后身邊。
回想起先前的種種,內心五味陳雜,竟不知將皇后留在身邊是對是錯。
她原本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如果,當初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何至於讓她吃這麼多苦呢!
想當初,林紓尚且是墨國的太子妃,如果不是丹國向墨國施壓,設計聯姻假意將赤雅嫁到墨國,離間她和墨陽的情感,也許,墨陽就不會出家,林紓也不會顛簸流離那麼久,更不會有後來與墨新墨婉的骨肉分離,或許此時的她已經是墨國的皇后,過着幸福無憂的生活。
而後來,她被景信抹去記憶,冊封爲景國的皇后,她也曾經簡單地幸福過。失去記憶也好,恢復記憶也罷,只要她自己覺得幸福,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