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明和赤雅還真打了幾次。
安明因顧及赤雅的身份不好下死手,赤雅卻厚顏無恥趁機戲弄安明,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是打情罵俏,安明心裡着實又氣又惱,苦悶不堪。
這一回,林紓不知道該心疼安明,還是該爲雲洛可惜了。
遇到這麼沒德行的公主,她也只能望而興嘆了。
想起從景國皇宮帶出來的玉碎寶琴,四下裡看看不見蹤跡,林紓頓時繃緊了神經。
想當初在丹國太子府,僅僅因爲慕柔碰過了流光寶琴,赤焰便命人毀掉,那麼從景國皇宮帶出的東西,他肯定更加不能容忍。
“你有沒有見我的琴?”林紓問道。
“琴,什麼琴?”
“就是用白色綢緞包裹放在檀木匣子中的玉碎寶琴。”林紓緊張地看着赤焰。
如今馬車換了,裡邊除了她和赤焰兩人,不見有其他器物,只怕寶琴的命運會有變故。
“估計是丟在客棧了。有什麼打緊嗎?”赤焰漫不經心道。
林紓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臉色唰地大變:“那是絕世無雙的寶琴,怎麼能夠隨便丟掉?”
“你不是已經有朕送你的流光了,那把琴的名字也不見得吉利。”赤焰道。
林紓大急,掀開車簾,便叫:“停車!”
正在你追我趕的赤雅和安明,見後面的車突然停下,便緊忙返了回來。
赤雅拉開車簾,見林紓正在和赤焰犯拗,便詢問道:“這是怎麼了?不是和好了嗎?怎麼又吵起來了?”
“玉碎被落在了客棧,我必須取回來。”林紓堅決道。
“一把破琴有什麼打緊的,等回到丹國,你喜歡什麼樣的琴,還不是應有盡有。”赤雅一聲嗤笑。
“那把琴不一樣的。”
林紓聽古月講過,製作這把琴的是一位技藝非常精湛的琴師,他的妻子難產而亡後,琴師悲痛欲絕,耗費三年的心血雕琢此琴,並以妻子的名字命名,曾多次嘔血濺於此琴,隨後,耗盡心血而亡。
其族人悲痛之餘,便將此琴與夫妻兩人葬於一處。
後有貪婪之人,聽聞此事,掘開墳墓,將此琴盜出,隨後流轉於多國。最後,琴淪落到殷國,一月前,景信出兵殷國,此琴作爲戰利品被帶回了景國。
原本林紓對這把琴就很喜歡,隨後聽了這個感人至深的故事,就越發喜歡這把琴了。
赤焰道:“再好的琴也不過是爲了彈奏娛樂罷了,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了,難不成再折返回去不成?”
“我一定要取回來的。”林紓堅決道。
如果不是赤焰阻攔着,她真的會跳下車去。
赤焰無奈道:“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丹國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處理,任何一件事情都比這把琴重要一百倍。就算是回去,也未必能夠找得回來了,說不定早已經被店老闆倒手賣給別人了。客棧裡南來北往的人多的是,想找回一樣丟掉的東西,不等於海底撈針嗎?”
林紓一着急,就咳嗽起來。
安明聽明白了事情,開口道:“姐姐不要着急,我這就去取來!”
赤雅一把抓住他:“你個傻子!沒有本公主的允許,你哪兒都不許去!”
“私自丟掉別人的東西,還要限制別人的自由,這就是你們丹國人的一貫作風嗎?”安明一聲冷笑,眼見便要離去。
赤焰冷着臉發話道:“琴在後面的馬車中,不必再取了。”
林紓愕然。
安明道:“我去瞧上一瞧。”
赤雅翻了一記白眼:“你當我們不知道那把琴金貴嗎?還要去看什麼?”
林紓這才明白,赤焰因不願她和景國再有任何牽連,所以才說琴丟在了客棧。而她如此激烈的反應,只怕會被對方誤會了去,認爲她心裡是放不下贈琴之人,所以纔會這麼緊張這把琴的安危。
馬車再次啓動後,車裡的空氣有些凝重。
但爲了避免誤會保全玉碎,林紓也只能將緣由解釋清楚。
“我和景信緣分已盡,你不用多想什麼。我之所以帶着這把琴,是因爲另一個緣由。”
赤焰冷色道:“既然你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緣由,又何須再多解釋。”
見赤焰着實生氣了,林紓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緣由講出來,你也會覺得荒誕可笑,連我自己也覺得不現實,但這確實是我的一個心願。”
“你說吧!”見林紓說得認真,赤焰面色稍緩。
“我聽聞製作玉碎的人爲了寄託對亡妻的哀思而雕琢此琴,自己也因此耗盡心血而亡。如今象徵着堅貞愛情的玉碎被貪婪者挖出,幾經周折淪落到我的手中,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所以,我就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尋到了那對夫婦的墓穴,將玉碎歸還與他們,這樣纔算完滿了。若是不能,至少我可以保護好這把琴,不使它遭到損傷,這樣的話,也不枉琴師的一片苦心了。”
林紓幽幽訴道,這個心願她第一次將於他人來聽,大概連景信也不明白她爲何對玉碎情有獨鍾吧!只怕會認爲是愛琴的緣故。
聽了這番話,赤焰面色緩和下來,內心也深受觸動:“剛纔是朕誤會了你,以後你在乎的事情,朕不再阻撓了。”
林紓道:“玉碎雖好,但它終究是屬於別人的愛情。我雖爲之感動,憐惜,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去保護它曾經存在的意義罷了。而流光上鐫刻的纔是屬於我的愛情,前世已過,不問來生,我希望你記得,流光在我心裡永遠是獨一無二最真實的存在。”
“林紓……”赤焰沉吟了一聲,這算是對他的表白嗎?
林紓苦笑:“有詞雲,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既然流光易逝,我還有什麼理由不珍惜?”
他直接將她攬入懷中,吻上了她微涼的脣邊,正如詩中所言,流光容易把人拋,那麼還等待什麼呢?
回過丹國後,林紓拋開了所有的凡塵瑣事,一心安胎,等待六個月後,孩子的出生。
一談及登後大典,林紓便頭大如鬥,如今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每日都睏乏得厲害,真是懶得再折騰,再加上她向來不喜歡鋪張的,就往後推脫了去。
赤雅笑話她:“還沒有女人會在婚嫁這件事情上像你這般懶省事的。如今不舉行典禮,難道要等孩子出生了不成?”
林紓道:“好歹我也是一國之君,羌國就算比不得丹國的強大,但終究也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如今我就這麼嫁了,豈不是拿羌國做了嫁妝?”
赤雅道:“自從我皇兄接手羌國後,羌國不知道要比你執政時要好多少倍。丹國的糧食布匹不知道補貼了多少過去,還不說其他利民的工程,我皇兄都一視同仁,不計回報。你再以羌國女皇的身份自矜不肯嫁,可就說不過去了啊!”
“你皇兄都不再催促了,你還有什麼可急的。”
“我看他都快要把你慣壞了。”赤雅翻了一記白眼。
“對了,我還有一事要問你。”
“什麼事?”
“當時我離開景國的時候,古月曾說馬車中的木盒中有一樣東西,並交代我一定記得打開來看,你可知道放在哪裡了?”
閒來無聊,林紓竟是想起這件事情來。赤焰那邊是萬萬問不得的,就只能問赤雅了。
“你不提也就罷了,一提起來,我就來氣。”赤雅臉色變了。
“怎麼了?難道你已經打開看過了?”林紓一愣。
赤雅道:“我還以爲是什麼金貴的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一件白色的喪服,而且沒袖子沒肩的,做得奇形怪狀的,你還是不要看了。”
“白色的衣服……沒有袖子沒有肩……”林紓也不解其意。
赤雅一聲冷哼,“在皇宮裡最忌諱的就是純白的衣服,景信他究竟是何居心嘛!就算你不願意留在景國,他也不能詛咒你吧!”
林紓越聽越納悶,當初景信是不願她離開的,但也沒有強行阻攔,更談不上憎恨和詛咒之類。
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林紓心裡不由地一動,記得她在景國時曾經畫過一副有關婚紗禮服的畫,難不成景信果真做出了婚紗?
依稀記得離開景國時,擡頭看向城樓上的景信,他似乎穿着一身白衣,當時只覺得有些怪異,未來得及細想,難道他當時穿着的是白色的西裝禮服不成?
“那衣服在哪裡?我去瞧瞧。”林紓一下子來了興趣。
“我本來打算給扔掉的,但安明那死孩子說你的東西,我沒權力做主,給搶了去,不知道他又藏哪裡去了。”赤雅氣惱道。
林紓抿嘴一笑,既然在安明那裡她就放心了。
“安明還小,你就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如今你已經有了雲洛,好懂得珍惜纔好,就不要再動歪心思了。”
赤雅道:“什麼還小?我看他比雲洛的心思都多。既然本公主親了他,還將他帶了回來,自然是要調教好,留作自用的,豈能讓他人坐享其成?”
“你說的是什麼話啊!安明是人,又不是你養的小寵物。這個孩子有他自己的主意,你不能勉強他。”林紓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