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姜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總之是覺得這古代的行禮姿勢十分磨人,咬着牙任膝蓋抖了一會兒,她最後還是受不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擡起頭,林子姜見楚越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緊繃,潭水一般的冷眸沒有任何的波動。
按理來說,她在皇上沒有喊起身的時候自己跌倒,已經算是不敬了。
這種時候,本應該說個什麼表達歉意,緩和一下場面的。但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又不敢起身。只能擡頭愣愣地看着楚越,讓場面更加尷尬。
林子姜倒不是害怕,更多的感覺是丟臉。現在的她跟楚越的關係,算是單戀吧!總覺得這樣在喜歡的人面前跌倒,真的很丟人。
“起來!”楚越終於說了今晚見面的第一句話,估計是看不下去。
聞言,林子姜這才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卻沒注意到楚越看着她不拘小節的動作微皺了眉。
擡頭,偷偷瞄了楚越一眼,對方的臉色已恢復如常!
“你不是樓蘭的人!”楚越開口,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
林子姜聞言,微微擡頭,看了他一眼,最後,點頭。
她早知道,自己身份的可疑,是瞞不住他的!
楚越的瞳孔微微收縮,嘴角勾起一絲危險的弧度:“你可知欺君,其罪當誅!”
林子姜可以說她不知道嗎?當初她費盡心機進宮來,是爲了跟楚越重逢,讓他不被矇蔽。只可惜造化弄人,現在的情況跟她設想的完全不同。
若是他問,她一定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告訴他。可是他沒有來問過她,而是派人私下去查,那說明在他心裡,這個罪名已經算是定下了。
林子姜沒有給出點頭或搖頭的迴應,兩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她在想,楚越是不是又要以這個罪名給她定什麼罪?隨便吧,反正她現在全身都是傷,破罐破摔,不差再多一點。
“朕記得你!”
伴着夜晚的風,林子姜聽到這句不帶任何溫度的話,卻猛地心頭一顫。
她進宮這些日子的期盼,彷彿都在這一刻轟然而上,綻放出了煙花。
所以當真是有苦衷嗎?楚
越認得她,只是裝作不認得而已?她就說嘛,口口聲聲那麼愛她的男人,怎麼可能錯把別的女人當成是她?
林子姜心頭是從未有過的欣喜,有一股熱流涌上眼眶,她勾起脣擡頭,對上楚越的眼睛,原本要笑顏如花的容顏卻驟然一僵。
一隻粗糙而冰冷的大手瞬間捏住了她的脖子,楚越帶着寒氣地眸子似乎又低了幾度,用帶着壓迫和質問的目光看着她:“回宮那日,朕遇上北漠刺客突襲,是不是與你有關?”
這樣一句話,立刻將林子姜原本要飛到雲端的心,頓時打回冰窖地獄。
原來是這種記得啊!他對自己的記憶,果然只存在於四個月之後!
林子姜緊抿着脣,試圖咬緊藏在拿出的牙齦,來抑制胸口源源涌上的酸楚。
“不管你是什麼人,有什麼企圖!最好明白在朕面前,你什麼都不是!所以不要妄圖耍什麼花樣!”
楚越的眼中含着強烈的戾氣,他的手在縮緊,慢慢抽掉林子姜腹腔的空氣。他喜歡生殺握於手中,看對方像螻蟻一樣無畏掙扎的感覺。
但是面前這個女子,她的眼裡沒有害怕,沒有戰慄,只有無盡的悲傷與酸楚!
一種他看不懂的情感!
呵……我什麼都不是?是嗎?
悲傷凝結成珠,一滴晶瑩的熱淚滾下來,勾勒過精緻的下巴,落在冰冷嗜血的大手上。
那一瞬間,楚越像是被燙到一般,牟然鬆了手。
收回手,看到手上的淚痕,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伸手扯過那女子別在肩下的錦帕,楚越使勁擦了擦手,彷彿是怕沾染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似的。
看着他的舉動,林子姜只覺得心頭一酸!
現在,他已經這樣嫌棄她了啊!
心口像是被一百隻刀尖刺穿,劃破!疼到快感覺不到疼了!
不想自己在他面前太過狼狽,林子姜任性地轉過身,想走回屋裡。
剛踏出一步,突然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了胳膊,用力一扯,將她拉了回來。
“朕讓你走了嗎?”
冰冷的質問想起,林子姜心頭又是針刺一般疼痛。
對啊,不再被楚越愛着的林子姜,已經沒資格
在他面前任性了。
轉過身,林子姜乖乖站在原地,聽着聖上接下來的指示。
楚越鬆開拉着她的手,雙手負於身後,一副王者的疏離與高貴:“朕剛纔的警告,你明白了嗎?”
恭順地點點頭,林子姜始終都沒再擡過眸。
感覺到冰冷的目光似乎注視了她一會兒,最終,面前那雙矜貴的腳挪動了步子。
林子姜蹲下身行禮,算是恭送了!
走出落月閣的門口,江城和小三子都等候在那裡。
擡腳路過的時候,楚越斜眼睨了小三子一眼,淡淡吩咐了三個字:“看好她!”
一聲隨意的吩咐,差點嚇破小三子的魂,連忙點頭如搗蒜地答應着,敬畏地恭送着聖上的背影。
“月神姐姐,皇上居然跟我說話了!我還是第一次跟皇上說話呢?好神奇!”
小三子一臉興奮難耐,彷彿楚越剛纔無心的一句話,算是對他莫大的恩賜一般。
但是興奮之餘,他也看到林子姜的表情不對,連忙關心道:“月神姐姐,皇上跟你說了什麼?他爲難你了嗎?”
林子姜搖搖頭,往楚越走到方向望了一眼。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去霽月宮吧!
看着自己的男人去找別的女人,原來是這樣的心情啊!
林子姜啊林子姜,當初是你自己要成全他去做皇帝的,現在所有的苦果,只能算是自食!
曾經還信誓旦旦地想着,只好楚越安好,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呢!
可現在楚越安然無恙,她卻心裡非常痛苦!果然,她還是沒那麼偉大呢!
江城跟着楚越往霽月宮走去,總覺得今晚的皇上有些不對。
將右手反背在腰後,楚越俯頭瞥了一眼自己放在胸前的左手。
奇怪,剛剛見那女人轉身,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想要拉住她呢?
翻轉左手,將手掌放在心口的位置,他不禁擰緊了眉頭!
那裡有一種奇怪感覺!平靜得如同死水一樣的心,剛纔在對上那個女人充滿悲傷的眸眼時,居然突然跳動了一下。
雖然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但是楚越心裡清楚,那個女人他是不能再接近了!
該殺了她……纔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