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銀是何許人啊,他可是十月楓的掌櫃,風風雨雨闖蕩了幾十年的人,聽黃雀一說,頓時做了一個手勢,兩人悠然的抽着煙,喝着茶,就等着那莊稼漢緩緩的走近。
黃雀暗之佩服劉金銀的這份氣定神閒,自己剛剛顯現出來的姿態不就是跟肥二那廝一樣麼?
所以,心境的磨練那可真是一門大學問。
雖然是如此,可黃雀還是忍不住的用眼睛往那個莊稼漢的身上去瞄,劉金銀趕緊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接着無關痛癢的說道:“你剛剛說的那洞庭湖的美味是什麼?螃蟹?還是小白魚?”
黃雀一愣,知道劉金銀這是故意的瞎聊,頓時說道:“大閘蟹,味美,體肥,好吃!”
“哦......”
劉金銀哦了一聲,抽了一口煙。
這個時候,那個莊稼漢已經緩緩的走到了十月楓的門口,擡起頭,仔細的看了兩眼招牌上的那三個大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一臉的疑惑,隨即挪動腳步,轉身,就待離開。
黃雀忍不住了,剛想叫住那莊稼漢,劉金銀立馬將他拉住,故意提高了語氣,抓起了桌子上的那個老古董‘nokia’,說道:“對對對,這裡就是十月楓,對,童叟無欺的十月楓!”
這話一說,那莊稼漢立馬停住了腳步,然後快步來到了劉金銀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掌,問道:“你好,請,請問這裡就是十月楓嗎?”
這人,帶有濃重的荊北口音,又刻意說着普通話,弄的十分的彆扭。
黃雀再看之時,只見他的手掌之上正寫着三個字,十月楓。
只不過這十月楓三個字跟牌匾上的就有很大的不同了,所以,剛剛這莊稼漢擡頭看了看,肯定是看不明白,還以爲自己來錯了地方呢?他是個鄉下人,又不敢多問,後來見劉金銀打電話說出了十月楓三個字,這才硬着頭皮走上前。
黃雀暗自佩服劉金銀的眼神啊,第一眼就看出了這莊稼漢心中的使然,並且用最最簡單的方法留住了別人的腳步,就這一手,要是去貓兒口混,黃雀絕對相信劉金銀能混出一片天,所以,他能夠屈就在十月楓,可見黃海林容人之量是何等的寬廣啊。
劉金銀還裝着打電話,過了大略半分鐘,這才放下了手機,不得不說,這傢伙,這演戲的本事可真是有一絕。
“老哥,啥事?”
劉金銀的口音立變,頓時就跟這個莊稼漢的口音一樣了,變成荊北那邊的話了。
這老傢伙,天南地北的話,可是絕對有一手的,只不過在這個關鍵時刻竟然變的這樣快這樣的不露痕跡,當真是讓黃雀驚爲天人。
黃雀終於知道這古玩生意的道行之深了,眼力,心境,變化,還有對於各地的風俗語言的瞭解,那都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那種察言觀色的本事,最起碼劉金銀這樣一試探,黃雀也立馬知道,眼前的這個人還真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標準荊北農民。
“你,你這裡真是十月楓?”
那莊稼漢擡起微眯的眼皮,有些警惕的看着劉金銀,右手前伸,左手卻是死死的捂住褲子的口袋。
就他這造型,誰都看的出來,他褲子裡面放東西了,而且還是讓他十分緊張跟關注的東西。
“十月楓,當然是十月楓,怎麼?老哥,你有事?”
劉金銀笑眯眯的說道,還給這個莊稼漢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茶水,那莊稼漢不敢接,抹了抹臉上由於走路累出的汗水,說道:“你,你們這裡收東西?”
東西?果然,對方的來意還是跟上午一樣。
“收,當然收!”劉金銀十分認真的說道,臉上卻是一直保持着那種平和的笑容,倒是沒有立刻請這個莊稼漢進屋。
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接待方式,這一點,也很重要,遇到有恃無恐真心要盤東西的,好茶好煙招待着,這是必不可少,遇見琢磨不定的,軟硬兼施,而遇到像眼前這個莊稼漢這種心情忐忑的,那就只能是慢慢的安撫了,而且有一點,千萬不要輕易的請這種人進屋,因爲在這種人的心裡都有很重的警惕心,一旦讓他們進屋,他們就會覺得自己沒有安全感了,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出手東西,而是趕緊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上午在肥二的店裡,就是出現了這種狀況。
見劉金銀說收,這莊稼漢又有些猶豫不決,磨磨蹭蹭的只是盯着劉金銀,不說話。
“老哥,別人介紹來的吧?”
莊稼漢猛然的點了點頭。
“說了十月楓!”劉金銀繼續說道。
莊稼漢又點了點頭,說道:“一個老鄉,說十月楓不錯,不坑人!”
劉金銀微笑着說道:“當然,十月楓,十多年的老字號,做生意嘛,就要跟土裡面的疙瘩一樣,丟一個是一個,對不?”
莊稼漢這一次又點了點頭,還點了很重。
聽到說自己方言的劉金銀,他算是放鬆了不少的警惕。
“說吧,老哥,到底有啥事,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既然你已經來到我這十月楓了,那怎麼了都得坐下喝杯茶,生意不生意的我們暫時放一邊,你看可好?”
說完,再次將那杯一次性杯子的茶水遞了過去。
那莊稼漢這一次倒是接了,而且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謝謝!”
“謝啥,對了,老哥是荊北人吧?”
“你咋知曉呢?”
“哎!”黃雀知道,劉金銀這老傢伙,要開始胡侃了。
果然,劉金銀一聲嘆息之後,不斷的搖頭,“還記得是三十多年前啊,我去荊北做生意,碰上一幫匪子,攔路搶.劫,對我是又打又踢,還將我身上的錢全部給撈走了,當時天寒地凍,要不是碰上幾個荊北的好心人,我早就死了,所以,我到現在還記得荊北人的好呢,荊北人,忠厚,老實,不缺心眼。”
“荊北也有壞人的!”莊稼漢老實的說道。
“對,可好人更多啊。”劉金銀眉飛色舞,“我當時吧,被人所救,那荊北老鄉還要將他的女兒介紹給我呢,哎,要不是我當初已經是有婦之夫,我肯定就做了你們荊北人的上門女婿了,老哥,你說是不是很有緣?”
莊稼漢又是點點頭,“有緣,有緣。”
劉金銀一陣胡侃海侃,有的沒的,自己的別人的,反正通通的就往自己的身上來招呼,折騰了大概半個小時,這莊稼漢總算是露出了微笑,在他看來,這一次來十月楓啊,還真是來對了地方。
說這話,也就將自己這次來的目的給說了。
原來,這莊稼漢姓柴名草根,是個典型的土名字,荊北人,兩年前來到傾城市做小工,也就是建築工地最苦最累的挑水泥桶子職業,做的多,拿的少,而且由於不識字,人老實,還被別人是坑了又坑,在傾城兩年,也就攢了三千來塊錢,而且天災人禍的一個月前竟然還被別人給搶了,柴草根是個老實人啊,被搶了也不知道報警,本來還想尋死的,可一想到家中還有老孃孩子媳婦,也就只能是抹抹眼淚,從新開始賺。
上個星期,家裡的老鄉捎來了信,說是自己的老母親已經病故,全家借了別人的錢買棺材,剛將老孃下葬,自己的妻子又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急需用錢。
錢,柴草根哪裡有錢啊?他急的都要瘋了,這個時候,他纔想起了自己身邊的一塊古玉,當時這玉還是他老孃給他的,說是在危急時刻要是沒錢了,就讓他拿去換了。
柴草根一直沒捨得換,這一次,那是死活要拿出來了,這古玉到底是個死物,而自己的妻子呢?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再說了,老孃已經去世,也入土爲安,柴草根還是想回去一次的,這樣想着,就有了賣玉的打算了。
傾城市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場就是貓兒口,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柴草根去了貓兒口三四次,每次都是遠遠的站在店門口,不敢進去。
就在昨天,他終於鼓起勇氣,走進了肥二的店裡,可一見肥二大喊大叫,他立馬就驚出了一聲冷汗,奪過還在肥二手中的古玉,就一把衝了出來,不要命的跑了。
回到工地,有幾個好心的老鄉就勸他千萬別這樣張張揚揚的就出去賣東西,這古玩物件,可是要遭搶的,而且啊,貓兒口也不是什麼善地方,聽說坑死人不償命呢。
一聽坑死人不償命,柴草根怕了,到了晚上,有兩個同樣是荊北的好心老鄉就給柴草根指出了一條活路,那就是來十月楓,十月楓有口皆碑,不坑人。
於是,拽着老鄉在自己右手上寫着的十月楓三個歪歪斜斜的小字,他總算找到了十月份這裡來了。
爲了這手上三個字,柴草根可是沒捨得昨天晚上洗個冷水澡的。
坎坷,相當的坎坷啊。
這柴草根的身世坎坷,他找十月楓更是坎坷,其中的艱辛他就沒有一一細說了,要不是劉金銀開口說話,他估計又沒有勇氣去開口想問了。
劉金銀聽出了故事的前因後果,這才說道:“老哥,你看,我也算是荊北人的半個兒子,這十月楓呢,也是你老鄉介紹而來的,你再看我,我像那種坑人的人麼?你今天如果相信我,就拿出東西來,該值多少值多少,你如果不相信,喝完這杯茶,我親自送你出巷尾。”
這個時候,那就該有強悍的表態精神了。
劉金銀對着一點可是拿捏的相當有分寸的。
劉金銀這一手狠啊,說的柴草根的臉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過了半晌,又是猛然點點頭,走進了十月楓。
點頭,這個歷經風霜的老人,似乎除了點頭就不會用其他的表達方式了。
進了十月楓,柴草根沒有當初進到肥二店裡的那種警惕,他微微顫顫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包,放在手心,揭開,揭開,再揭開,揭開了三層破布,終於看到了這東西的本質。
確切的來說,這是一個玉鐲,小拇指粗細,圓環形,泛着紅白交加,在白色的玉身之上,那紅色的血暈似乎還在不斷的蠕動。
血玉!
黃雀終於明白肥二當時的心情,也難怪他會控制不住的叫出來。
劉金銀臉色變了三變,最後卻是恢復如初,他細細的將這圓環紅玉拿了起來,對着陽光照了照。
柴草根卻是蠕動了兩下嘴脣,“聽我老孃說,這是她姥姥的姥姥傳給她的,當初,這玉還被楊娘娘帶過呢?”
“哪個楊娘娘?”
“楊玉環!”劉金銀輕聲一說,卻讓黃雀心中猛的一震,楊玉環帶過的東西,能是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