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曉一出醫院,就看到了崔浩。
他斜倚着車門,指尖夾着一根快燃盡的煙,微昂着頭。
一圈圈升起的煙霧,讓章曉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崔浩,你怎麼來了?”
章曉皺了皺眉,他發現自己很不想見到這樣子的崔浩。
雖然對方一副神遊的樣子,他卻恍然見到了酒吧中那個爲了一個女人哭得像個孩子的崔浩。
“來接你啊!”
崔浩回過神來,掐滅了手中的煙,對着章曉笑道。
章曉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崔浩,但除了其一如平時的溫和笑容他什麼也沒捕捉到。
“你知道我來?”
“章曉,說起這個來,我還真該跟你好好算算賬!”崔浩把章曉讓進車裡,看了眼對方沒什麼血色的臉,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脫下來扔了過去。
章曉接過來但沒穿,直接扔到了後排的座椅上。
崔浩看了眼,倒也沒糾纏這事,反而微翹着脣角問道:“章曉,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哥們?”
“廢話”,章曉扒拉下頭髮,“崔浩,你有話快放!”
“爲什麼要騙我?”
“哪……”
章曉剛說完第一個字,就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有所指了。看着崔浩臉上越發燦爛的笑容,他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嗯?”崔浩挑了挑眉梢,等着章曉的下言。
“這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崔浩笑得更像個好好先生了,他也不急着發動車子了,反而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望着章曉。
“崔浩,你今天吃錯藥了?”
崔浩的笑容一時僵住了,他狠狠瞪了章曉一眼,有些咬牙切齒地回了句,“你章曉吃過藥我都不會吃錯了!”
不對,他閒着沒事吃什麼藥啊,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都怪章曉這個缺根筋的傢伙。
一時,又想起跟章曉糾纏不清的言氏,崔浩的眼神頓時詭異起來。
“別這麼看我!”章曉吼了一嗓子後,注意到崔浩似笑非笑的表情,聲音不知怎地就低了下來,“崔浩,你那些壞水別我遠點!”
崔浩眨了下眼,“我這麼善良無私的人,哪有什麼壞水?”
章曉鄙視地看了其一眼,也放鬆自己靠到了座椅上,“崔浩,你丫這麼不正常不會是禍害了什麼人吧?”
“怎麼可能?”崔浩笑得溫文,臉上卻掛着無奈之色,“也就你整天看我哪裡都不順眼!”
“得了吧”,章曉抓了抓頭髮,“別說你一直在醫院門口乖乖等着我來着!”
“咳,在周圍轉了轉。”
“周圍轉了轉?”章曉一臉懷疑地重複了遍,看着崔浩有些收斂的笑容倒是沒刨根究底,“差點被你忽悠過去,你怎麼知道我過來這的?”
“章曉,你不說我等得多辛苦,竟糾纏這些沒用的事!”
“沒用的事啊?!”章曉笑了笑,笑意卻沒達到眼底。
“咳,那不是言氏的混蛋在這嘛!”
章曉瞪了崔浩一眼,卻沒說什麼。
“你跟姓秦的那傢伙談的怎麼樣了?”
章曉忽然陰沉下來的臉色不僅沒讓崔浩住口,反而讓他更加肆無忌憚了。
“章曉,我本來還不想便宜了那小子的,不過看你這麼一醒來就火急火燎地過來,咱這做哥們的總不能是做假的吧?”
“你什麼意思?”
“章曉,別逃避了。”
崔浩的聲音很低,微斂的眼讓他的情緒沒露分毫。這句不是回答的回答,卻明確說明了他的態度。
“你遇到了什麼?”
章曉第一次在崔浩面前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氣勢,“崔浩,你在醫院跟那個姓藍的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是不想你後悔!”
崔浩眼裡的複雜之色一閃而過,快得讓章曉甚至懷疑是不是他的錯覺。
而沒等他張口,崔浩又接着道,“章曉,我很討厭姓秦的那傢伙,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不贊成你們在一起。”
章曉抿了抿脣,等着對方說下去。
“他不是什麼好人,而且跟了他,章曉你會成爲很多人的耙子。直到今天以前,我都想着一定要分開你們。章曉,你說得對,我今天是見了藍晨。”
章曉的眉頭揪了起來,他隱隱有預感,崔浩接着要說的話或許會顛覆他曾經的一些想法。
“章曉,我要追他。”
崔浩說得很認真,他並不是在詢問章曉的看法,只是告知自己的好友,他的決定。
他希望藍晨在章曉眼裡的印象能夠改觀,或者說獲得承認。
“你想清楚了?”章曉沉聲問道,他沒去問爲什麼崔浩會冒出這個想法,作爲對方的好友,他很清楚其認真。
而崔浩這個人,可說是執拗到極點。
他不輕易下決定,下了決定就很難有什麼能再影響到他了。
眯了眯眼,章曉接着問道,“認定非他不可了嗎?”
崔浩放任自己攤進座椅裡,“想清了,我也年紀不小了”。
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擡眼看向章曉,“章曉,我不問你跟姓秦的究竟怎麼回事,你給我個準話,離了他你會回迦城嗎?”
章曉眉間幾乎擠出了疙瘩,良久纔有些煩躁地說道:“我不知道。”
“章曉,好好想想,多問問自己。”
章曉抿緊了脣,一言不發。
其實,他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對秦子風究竟怎麼想的。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一回事,他沒告訴崔浩的是他差點沒能走出這個醫院。
累極的身體並不是睡到自然醒就能緩過來的。
跟秦子風吵了一頓,他這個沒傷的反而眼前發了黑。
那個被他重傷的人,居然不顧身體接住了他。
他說,曉曉,別逼我。
其實,他章曉何德何能,去逼另一個人?
若不是秦子風把他放在了心上,言氏的大佬又何須看別人的眼色?
是的,那一刻他心軟了。
放任自己躺在對方身旁,他沒再提分開的事,而秦子風也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直到越發深重的血腥味讓他無法坐視不理。
秦子風說,別理它,死不了人的。
可是又怎麼能不理呢?
而這些話,他不知道怎麼跟崔浩解釋,哪怕對方是跟他一起長大的死黨。
對於秦子風,他真的是不知該怎麼辦。
在一起,不說他,對秦子風這個言氏的領頭人,也絕對是有弊無利。
爲什麼呢?
是啊,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