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番外二:李凌皓篇

整潔寬敞的機艙內, 李凌皓安靜地坐着,手裡拿着一張照片,嘴角含笑。

照片裡的那個人, 靜靜坐在窗前桌邊, 在夕陽餘暉的渲染下, 清麗哀傷, 令人砰然心動。

這張照片是他在冉冉的書本里看到的, 那天他陪冉冉去上自習,春天的夜晚靜謐安詳,空蕩的自習室裡除了書頁翻動的輕微聲響, 一片寂靜安然,於是低頭專心寫題的冉冉很快安靜睡去。

她靜靜趴在課桌上, 長長的頭髮垂在腰際。

他把外衣脫下來, 輕輕披在她身上, 一眼瞥到桌邊那本資料書中央,夾放着一張不大的照片。

拿過來, 然後就再也挪不開視線。

照片裡那個女生,他知道不是冉冉,而是冉冉的妹妹,陳新新,那個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靈魂出竅的人。

那個讓他相信,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鍾情的人。

他端詳了一會兒, 然後把這張照片放進了自己的皮夾子裡。

他看着身旁那張恬靜美麗的臉龐, 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必須終止我們現在的關係。

可是他不想那麼直接地傷害她, 只能漸漸對她冷漠疏離,儘量避免兩個人獨處。她是個聰明的女生, 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偏偏固執地相信他,他的任何話都是旨意,奉命而爲。

終於還是忍不住和她攤牌了,知道會傷了她的心,卻沒想到會要了她的命。

在冉冉死之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

而那個自己真正愛上的女生,因爲他的錯,崩潰得不成模樣。

那一刻,他看着跪在地上哭嚎的她,心如刀割,那種絕望至死的心痛,就像手腕上被她劃開的鮮血,一路汩汩而流,無法言說。

她住進醫院,他卻連去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那段黯淡的時光,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去回想,悔恨愧疚自責,折磨着自己的每一條神經。

只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後,當他以爲時光已經掩蓋了所有秘密,當他以爲其實自己依然有愛她的權利,當他與她在時隔良久後再次相遇,那些壓制着的所有情感,前所未有的衝擊而來,瞬間將他淹沒。

於是他想,是時候完成冉冉的夙願了,而其實他心裡清楚,冉冉最後那句話請求只是藉口,他愛她的藉口。

他固執地以爲,一切都是可以重新開始的。

在經歷了那麼多,走過了那麼多的路後,那晚月光皎潔,打賭成功的他,終於可以牽她的手,在月光下靜靜遊走,那一刻,他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做夢,美好而失真。

果然一切都是夢,他終於還是失手把她再度推向深淵。

他逼自己走得遠遠地,遠到再也無法觸碰她的傷口爲止。

三年的時光,會沖淡所有傷痕,也會留下曾經的美好回憶。

雨辰打電話過來說,哥你別再躲了,感情這檔子事兒,遲早要面對不是,況且新老師已經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你再拘泥於作繭自縛自責自悔,她可能就跟人跑了。

於是沉思良久,他作出決定,回國。

下飛機,回到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城市,曾經的一切念想撲面而來。

空氣清新怡人,陽光溫柔絢爛,他的心情從未有過的清朗。

想到她那張迷人笑臉,他嘴角彎起一個漂亮弧度,轉身上車,發動聲響。

“老大你去哪兒?”大飛拎着他的行李,在車門外大喊。

“去嚇唬個人。”他笑,然後車飛馳出去。

從沒有過這麼迫切地想見到一個人,想得幾乎要發瘋。

在第一次邂逅的書架拐角,一步兩步三步,頓住腳步剛剛好,她果然很精準地撞到了自己身上。

遲鈍兩秒,她猛然推開他,然後目瞪口呆。

他笑,淡淡地說:“好久不見。”

這一刻,看着無法忘懷的她,他心花怒放。

三年了,雖然有蓄意的嫌疑,我們終於還是在命運的拐角再次相遇。

大晚上在寢室搞論文,正焦頭爛額,雨辰打電話過來哀叫。

隔壁班的班花看上我了,天天嚷嚷着要和我在一起,我不從她就要玉石俱焚。新老師你知道的,最近我一直心無旁騖撲在學習上,根本不想理她嘛。想到新老師你是學心理的,就幫忙開導開導那個要尋死的姑娘吧。

這小子難得想好好學習一回,雖然陳新新不太相信他會爲了學業放棄漂亮姑娘,但聽他煞有其事焦急萬分的口氣,還是決定幫他這個忙。

就在匯金大樓的拐角,你先去等我會兒,我馬上把那姑娘勾引出來找你會合。

這話說完雨辰就把電話撂了,陳新新皺皺眉,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往目的地趕去。

另一邊,正開車駛向匯金的他接到雨辰電話,只聽雨辰得意洋洋的口氣:“哥你是不是正趕着去你公司呢?”

他嗯了一聲,今晚是公司全體員工歡慶他迴歸之日,不用想也知道在大飛的安排下,此刻公司裡定然熱鬧非凡喜慶異常,就等着他這個闊別三年的老闆粉墨登場。

“給你個建議,從匯金后街過去,仔細大樓拐角,有驚喜呦!”

聽着嘟嘟的掛斷聲音,他皺了皺眉,這小子越長大越沒個正行。

但他還是順着雨辰的意思,從后街道開進去,擡頭看去,創業大樓的第十一層,燈火通明一片。然後眼角餘光掠過拐角處,昏黃的路燈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車猛然停住,他怔怔地看着那清瘦的身影,是她。

而此刻,陳新新正縮着腦袋,皺着眉,一邊小聲地抱怨雨辰個熊孩子遲到,一邊在內心感慨這大晚上的真冷吶,擡腳隨意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昏黃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走過去,而她並未注意到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看着她縮着身體,不停地用手搓着胳膊,長長的頭髮閃着柔亮光澤,那好看的眉毛擰巴在一起,嘴角時不時還牽動幾下,甚是可愛。

他忍不住上去一把抱住她。

正滿腹牢騷得起勁兒,冷不丁被人突襲,她大喝一聲:“誰?!”同時迅速轉身擡腳,狠狠踹了過去。

他悶哼了一聲,腿一軟雙膝跪地。

而她已經抽身跳出老遠,心裡慶幸着果然跆拳道黑帶不是白考的,遇到突發狀況的時候,反射弧真給力啊。

擡眼看過去,竟是李凌皓,丫正跪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還不忘一臉哀怨地瞅着她。

又驚又急,她忙跑過去扶住他:“踹疼了吧?”能不疼麼,她可是集全力於一腳,穩準狠啊。

而他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話說這已經是他的膝蓋第二次被她踹了,而且每次還都是同一邊,你敢換一邊踹麼。心裡這麼想着,擡頭看她,那一臉的懊悔心疼,他心一軟,乾脆賴在地上不起來了。

“完蛋了,該不會斷了吧?”她果然急得團團轉,剛要拉他起來,他就開始誇張地嚎叫:“哎呀,疼!”

她就不敢動了,陪他蹲在地上,只是用手輕輕揉着他的膝蓋,一邊揉一邊小聲地問:“還疼麼,還疼麼,不然打110報警吧,不對,救護車是120……”

話沒說完,他已經堵住了她的脣。

她愣住,睜大眼睛,彎彎的睫毛刷着他的臉龐,讓他心癢癢得厲害。她想掙脫他脣齒的侵略,手剛碰到他的腿,他立刻開始哼唧,她怕再弄疼他,立刻安靜下來不敢動,任由他緊緊抱着靜靜吻着。

一個安靜綿長的吻結束,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角,微笑着欣賞她羞紅的臉。

“看夠了沒?”她被看得很不好意思,目光躲閃着沒好氣地問。

“嗯。”他乖乖應着。

“那就給我起來!”她猛地推開他,站起來兇巴巴道,“以後再這樣,小心爺見你一次踹一次!”

剛嘗完甜頭的他哪還顧得上下一次,扶着一旁的燈杆很勵志地爬起來說:“幹嘛還等下次,咱今晚就一次性齊活怎麼樣?”說着大步流星走過去摟住她的腰,笑得滿臉星光璀璨。

她怔了怔,看一眼他摟在自己腰上的手,又望了望他跟沒事人兒一樣矯健的步伐,頓時大怒。

只聽一聲慘叫過後,一個聲音哀哀道:“手,我的手,彆拗了,快斷了……”

“叫你跟爺這兒裝大頭蒜,看我不拆了你身體零件!”

“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啊,我真的喊人了!”

“你就喊吧,喊破喉嚨也沒人理你!”

“大飛,你嫂子家暴了!”

“靠,你還真喊!”

…………

以上省略N個字。

而我們知道的是,耳朵靈敏的大飛真的聽到了他老大的呼救聲,帶着公司一大幫姑娘爺們衝了下來,然後把掐架掐得火熱的倆人活捉回了公司,一夥人在公司裡架起火鍋涮羊肉,配上炸雞和啤酒,還有不怕死的現場表演,就這樣熱熱鬧鬧了一整個通宵……

然後據說,他和她終於在一起了。

這天夕陽無限好,他和她結伴去看望冉冉。

墓碑前,兩個人將手裡的百合花輕輕放在冉冉面前,然後靜靜地看着她的照片,共同懷念這個對他們來說,有着特殊意義和無法取代的人。

有風輕輕吹過墓園,他看到她眼角有晶瑩的淚花,他握上她垂落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她側頭看向他,而他看着墓碑,聲音裡透着堅定:“冉冉,我會幫你照顧好新新,我發誓。”

這是我遲來多年的承諾,如今我終於可以履行,以愛的名義。

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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