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熱氣騰騰的，我把它惦在手上很滿足，擡頭看了一眼出早攤大爺，他嘴上巴拉巴拉的對周晨說着什麼，無非就是這姑娘怎麼怎麼可憐，你要好好對她云云。
我對大爺道謝，拉着周晨就走了，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或者他在我身後說話我沒有看見。
把早餐帶給奶奶，我挑了兩個素餡的包子吃下去，便去病房外面去找周晨。
他倚着牆站着，面色晦澀不明，指尖燃了一隻煙，菸灰高高的攢在上面，像是自己燃盡的痕跡。
“這裡不讓抽菸，我們去那邊。”我過去拽了他的胳膊來到抽菸區，找到一個長凳坐了下去。
他擡眼看着我，欲言又止的神色，我知道他要說什麼，笑了笑說，
“奶奶的病需要療養，我還是親力親爲的好。”隨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奶奶恢復的不錯，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了。”
周晨沉默的看着我，眼底流淌的情緒混雜，皺着的眉頭從剛纔就沒有舒展開。
“你呢？”他說的太小聲，我疑惑的看着他示意他重新說一遍。
他眼裡有些痛苦的樣子，擡手愛惜的摸了摸我的額頭和耳朵。
“那你呢，你好麼。”他的話說的很慢，嘴型也儘量做的很清晰。放在平常這樣說話一定很滑稽，我卻被暖的一塌糊塗。
經過這麼多天的時間，我已經基本適應了沒有聲音的生活。生活沒有停下來給我時間去接受這件事，日子還在不停的走下去，我只能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把它走的穩一些，過去的十天像是過完了十年。
“我還不錯……就是不能再做設計師的工作了。”無所謂的笑笑，身側的手卻是在我出口的一瞬間用力攥了攥，天知道我說這句話用盡了我所有的淡定。
“別笑了。”他的手覆蓋上我的眼睛，另一隻手把我攬入懷裡，我從指縫清楚的看到他的難過。
額頭抵在他的胸膛，我能感受到他聲帶的震動，
卻聽不到他的聲音。他好像有意的不讓我聽見他說話的內容，時不時停下來像是哽咽一樣胸膛劇烈起伏。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我知道他一定很傷心，扶着我後腦勺的手都在顫抖着，我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很遠的地方，思緒混亂。
“周晨你知道嗎……”我突然的開口，不知自己爲什麼要說這些，可能我太想找人傾訴了。
“聽不見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出門會被當成殘疾人，過馬路不跟着人羣就沒有辦法躲避車。”安靜的敘述着，這十天像是過完了一生。
“永遠不能跟別人吵架，因爲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半夜不能睡着不然奶奶有情況我會發現不了，別人叫我永遠都是一副聽不到的蠢樣子……”眼眶熱熱的，有液體流了出來，“我聽的音樂是不美的，我吃的飯是不香的，你的那首《愛的祈禱》真好聽……周晨，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講什麼，胡亂說一通之後心裡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像是這些情緒就等着有一個人將他們傾倒出去。
“心然……心然……我懂。”他安撫着焦躁不安的我，眉頭依舊舒展不來，好看的眉眼似乎有淚。
“你懂？”迷茫的看着他，我所有的傷心難過他說他懂。
“我懂。”
我都能想象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多麼的溫柔，焦躁的情緒在他慢慢的安撫下變得平靜起來。
“爲什麼不治耳朵。”我們肩並着肩，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他轉頭面對着我，我轉頭面對着他。
“錢已經給奶奶交手術費了，只要奶奶病好了，比我的耳朵重要多了。”這句話是實話，只要奶奶在我身邊，什麼代價都可以接受。
“我可以幫你！”他面上很是着急，話是脫口而出的。
“讓我照顧你。”認真寫在他的臉上，我盯着他的雙眼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違心。
這種不經過考
慮的話大多是來自於同情，我又什麼資格讓周晨來照顧我呢。又想起公司裡盧娜，神色更暗淡了。
“你是在可憐我。”肯定的語氣帶着深深的諷刺，這份諷刺是對我自己。
已經變成這個樣子的我是絕對不能再拖累周晨的，他已經幫我夠多的了，我從始至終都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是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不過，感情總逃脫不了去面對。我和周晨之間更多的是同學之情的升級版，上升到愛情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說，我早已經失去了愛人的勇氣和精力。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直直的望進他的眼裡，帶着斷然。
“我不是在可憐你。”周晨伸出手指把我散亂的頭髮捋向一邊，目光如水，“我是喜歡你。”
“第一次見你，還是在展覽課上，你是那麼的驕傲和自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你吸走了。”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嘴角帶着笑，“自從知道你和於琴是一對，我就千方百計的靠近你們，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打羽毛球。”
我睜大眼睛看着他，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我無措。那時候於琴還在我身邊，周晨總是喜歡和我們一起打羽毛球，我們三個人經常在羽毛球館一起玩，休息時候一起吃飯。後來，周晨有了女朋友就跟我們漸漸疏遠了。
“後來……於琴找到我，他知道了我喜歡你，如果不離開你們，他就會把我喜歡你的事情告訴你。”他自嘲的笑了一笑，繼續說，“當時我很害怕被你知道，就找個一個女生當做藉口遠離了你們，還申請了出國留學。本來以爲一切就這樣過去了，誰知於琴在那時候……”
“我曾以爲於琴走了……我就有機會了。”周晨的表情有些惆悵，過去的一幕幕彷彿就在眼前，我們誰也沒再說話，空氣在我們之間靜靜流淌。
當時的事情突然被提起，恍如隔世的感覺讓我心裡泛起波痕，他離開居然是因爲於琴……也是因爲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