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說話？”
他只是安靜的看着我，明明是半大的孩子，眼底卻是滄桑過後的成熟。
“啊啊啊。”他突然支吾不清的發出幾個音，小手拽了我的褲子，向一旁指路。
“你知道他。你要帶我去找他？”突然有些激動，想都沒想直接跟上了他的步伐，跟着他從廢物後面繞了一個大圈，到了一處還算乾淨的地方，四周只有一個破舊的低矮的平房，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模樣。
“啊啊啊啊！”小男孩指着裡面支吾了一通，好像是再說那個人就在這裡面。
“我說的人，就住在這裡麼？”我再次向他確認了一邊，心頭有些不敢相信。
只見小男孩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沒有再理睬我，自顧自的轉了身沿着回去的路慢慢走着。
等我回頭的時候，剛好看見從低矮房屋裡出來的男人，他依舊還是一身黑色，帽子依舊壓的很低，彷彿在掩飾什麼一樣。
“於琴。”我害怕他又走，就沒有敢上前，只是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喊着他的名字，心裡疼成一片。
我早就把他當做親人一樣的存在……可現在他這個樣子，三年來，我卻第一次知道。
於琴身子頓了一下，沒有像剛纔那樣立馬跑開，也呆在原地沒動，過了很久，死一樣沉默過後，他才嘆了一口氣，擡頭與我對視，聲音沙啞，“你不該找到這裡來的。”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有些侷促的向我走了兩步，剛纔太匆忙沒有看清楚，現在我卻分明看見，他僵硬的右腿，一瘸一拐的殘疾痕跡很明顯。
“爲什麼不告訴我，不來找我。”我的話在心裡藏了一路，終於有機會說出來，剛出口眼淚就簌簌的掉下來，有點聲嘶力竭的味道，“我以爲你死了！”
那些痛不欲生的時日，那顆死了又復活的心。這一切都是命運跟我開的玩笑，在我終於狠心忘了於琴的時候，在我終於越過萬水千山
擁抱了的愛人之後，上演了一場陰差陽錯的鬧劇。
“我寧願我死了。”於琴漠然的臉上突然有了表情，那種非常隨意且嘲弄的笑，“心然，我現在的苟且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我不明白他說的話，只見他猶豫了一下，終於狠心把帽子摘了下來，擡起頭讓我看清楚他的相貌。
那是一條很深的疤痕，從右側太陽穴開始斜斜向下，如蜈蚣一般的紋路到了眼角才止住，仔細看他的眼睛，也有明顯修復的痕跡，本是絕美的臉生生成了這般模樣，所以他才……戴着這頂帽子麼？
我茫然地在原地呆怔了半天，哆嗦的身子，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伸出手指去撫摸他額頭上的傷疤，“爲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琴像被刺激到了一樣猛地偏開頭，眼睛有些發紅，臉色不好，整個身體都僵着，像是以前每次生了氣時的模樣分毫不差。我沒有繼續問下去，眼淚掉的更兇了，嘴脣微微發着抖。
他是於琴……我的於琴，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出了意外，就變成這樣了。”於琴像是刻意的與我拉開距離，向後踉蹌的退了一步，從旁邊的地上拿起一個小小的板凳，扶了上面的灰塵，“不介意的話，你就坐下吧。”
“我介意。”我淚眼朦朧的看着他，“我介意的很，於琴，你明明可以找到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在意這些的！”
“別說你不介意，你以爲我沒有去找過你！”於琴突然是怒了，甩開我的手，眼底卻是破裂的模樣，“可是你呢，你跟誰在一起？”
“我好不容易從那個吃人的堆了出來！我去找你，我看到你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同出同入，我是什麼感受，我心不痛嗎？”於琴越說聲音越冷，最後乾脆背對了我，“你這是在往我心上扎刀子。”
冷，三月還是依舊的冷。空曠的廢物只有我一個人的啜泣。
“我腿廢了，臉毀了，一
文不值，我又有什麼臉去找你，去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跟我過着現在狼狽的日子。”他聲音熟悉又陌生，帶着滄桑之後的冷冽。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顫抖着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我以爲你死了……那天他們來告訴我，於琴走了，把我帶着去看你的屍體，那人血肉模糊，帶着我送給你的……我們所有人都以爲你不在了。”
那時候，根本沒有想過這裡面會有其他陰差陽錯的巧合，所有人都信了那是於琴，死的人是於琴，所以，這麼多年的折磨過去了，我終於是把他忘了……
造化弄人，我不知是喜是悲。
“不要再說這些了，就當我們之間已經過去了，心然，我祝你幸福。”於琴的聲音帶着決然，像是狠心下了極其困難的決定。
“你讓我怎麼安心回去！”啞着嗓子喊住他，腦子已經被眼淚衝的糊塗，“我現在知道你還在世上，知道你過的不好，知道你找過我，我怎麼回去，我怎麼忍心讓你再在這裡。”
“不要再試圖拯救我了。”於琴嗤笑了一聲，“你和你奶奶一樣，都高高在上的想要把我救出地獄，卻一個一個把我推入另一個地獄，我恨，我從來都是恨你們的。”
“不，不是這樣的。”我衝過去抱住於琴，臉緊緊的貼在他的後背，哭着說，“於琴，跟我走好嗎，跟我走。”
不要在這裡在折磨自己，不要再在這裡沉淪下去了。
他明明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是任何人都要驚歎的美麗。
“我求你了。”我哭的臉都麻木了，只覺得渾身都害怕的發抖，又驚喜的不成樣子。
好像抓住了我的過去，我曾安身立命的地方，我所有的美好的記憶，他是我的家人啊，我怎麼可能再次放棄他。
“好，我跟你回去。”
我感覺到他回抱了我，今天沒有風雪，我卻猶如在茫茫雪原行走的艱難旅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