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楚眯起眸子,目光看向前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到那個女人,他尋了她那麼久,甚至尋了各處地方,偏偏沒想到對方居然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少年”的模樣欺世騙俗,倒是可以騙過不少人。
總而言之,這個凌澤還真是一個可惡的女人。
於是,裴子楚索性跟着車馬的後方,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會有什麼動作?
能在郊野中意外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裴子楚真是覺着天降驚喜,而且驚喜之餘想要給這個女人也來一個驚嚇,畢竟,當初她的不告而別實在是傷了他的心,想他裴子楚的臉皮極厚,居然也被這女人傷的一顆心無法恢復如初。
此刻,隱隱約約中,他聽到衆人叫對方“凌少”。
凌少?裴子楚的心中咯噔了一下,當初他知道對方的名字叫做凌澤,如果有些地位與身份的話,那麼也可以叫她凌少,只是這個凌少讓裴子楚想到了在大雍朝洛陽城赫赫有名的少年凌少。
凌少?凌少?這究竟只是一個巧合,還是……
裴子楚的心中也出現了疑惑。
他索性跟在車隊後面,疾步跟隨,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好在不過三裡的路段就到了那一處“黑店”。
所謂的黑店,其實看上去與很多人心中想象的根本不一樣,這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客棧,裝潢的非常體面。
當馬車停下,從客棧中立刻有人殷勤地走出來,“客人來這裡是打尖還是住店?”不過卻不是對凌熙這邊的人,而且是一隊商人,因爲凌熙等人風塵僕僕而來,沒有像其餘商人那樣帶着諸多的貨車過來。
諸多的商人都被招呼到了客棧內,夥計站在門前一雙眼眸閃着賊溜溜的光芒,他在看哪些人能榨出銀子,哪些人不值得下手,他向來覺着自己眼光不錯,只是目光掃過凌熙一行人後,目光顯然沒有停留太久。
“喂,夥計,此地還招待客人麼?”大仲冷聲問道。
“去,你招呼一下他們。”大夥計一臉的厭煩,用腳尖隨意踢了踢一個小廝,“小店今兒的客人太多,最近姬鈺大人要回來成婚,很多的人都遠道而來,尤其是那些商人,想要在這裡分一杯羹。可惜這裡人手不足。”
“幾位,要打尖還是住店?”小廝也翻着白眼,這幾日看到的貴客太多,實在是對這幾個人沒好感,大約都不會給小費。
“先吃飯,後住店。”諸人說道。
“小子,拿着。”這時候小仲丟給了對方一點碎銀,小廝眼前一亮,這是有錢的,人不可貌相。
怎知道被夥計搶走了碎銀,接着又踢了一腳,“滾遠些。”
小廝一臉怒意,卻敢怒不敢言。
“諸位!”旁側方纔還狗眼看人低的夥計變了一個人,立刻熱情的招呼,“諸位的馬匹也要吃一點草料吧?我給你們安排馬廄如何?”
“我們的馬匹不用你們管,我們有自己的人安排這些。”凌熙已經從馬車內走了出來,她風姿瀲灩,令人瞧上去心中砰砰加速。
夥計們看到這樣的出色的少年心中不由一凜,他們覺着這樣的人身份應該很不一般,如此的姿色,若是給人當個孌童,也絕非尋到貴人可以擁有的。
看對方剛纔出手很大方,偏偏不讓他們餵馬,怕是有些道道。
因爲多數黑店都喜歡給馬匹的草料加點東西,這少年倒是很懂得防備外人。
凌熙邁出了馬車,目光掃過周圍,發現這裡與百里鄉的環境差不多,這處客棧表面上看與百里鄉的的蘇家客棧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大堂的位置安排三桌。”夥計算了算了他們的人數,目光在每個人的面容上都停留了片刻,這些人看上去與其他客人沒什麼不同。
“不要大堂的位置,我們要雅間。”凌熙淡淡說道。
“雅間……雅間價錢可高,您知道的,姬鈺公子成婚,這些時日來的人太多了……”夥計一副也不想如此的模樣,忽然夥計住口,因爲對方丟了一錠銀子在他面前,“好咧,這就給諸位準備雅間。”
“坐吧。”凌熙大大方方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不知道客官們要吃什麼?”夥計一邊端茶倒水,一邊問道。
“要最好的,把你們最貴的,最有特色的膳食都拿出來,每桌擺滿即可,不夠再上。”凌熙面無表情的說着。
“好,好。不過這些時候飯菜的價格很高,不知道……”夥計搓了搓手指。
“讓你上菜就上菜,難道害怕給不起銀子?”大仲吼了一聲。
夥計詫異地看了對方一眼,這美少年看樣子並不缺少銀子,雖然穿戴的不是非常華貴,不過可以從他的肌膚看出對方是個養尊處優且保養極好的,按照他的眼光更是猜不透對方的來歷,這樣的美少年來此地究竟是什麼意圖?如果他與此地的大家族有關係的話,那麼應該不至於在此地打尖住店。
“好了,還不快去?”小仲目光冷冷一掃。
“是,諸位客官稍等,馬上就好。”夥計恢復了神情,殷勤的笑了起來。
“凌少,我們真的要在此地待着?”大仲目光看着夥計離開,對於此地的人很是提防,小聲的說道。
“無事,這個地方雖然是黑店,不過他們不會在店鋪裡面動手,只是給周圍的人傳遞消息罷了。”凌熙雙手交叉而
了。”凌熙雙手交叉而握,神情淡然自信。
“凌少您居然要在這裡住店,您可有什麼想法?”大仲問道。
“住店住店,當然是所有人住在店裡不出去,旁人也不會進來尋釁,所以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凌熙長長的睫毛向下輕垂,遮擋住了眼神中的算計,“也就是說我們在這裡是安全的,一旦出去,對方就會通告一些匪賊,趁機出手,奪走我們手指的東西。”
“倘若此地的人心存歹心,在店鋪裡動手,那麼該如何?”小仲出聲低低說道。
“我等的就是他們出手,如果他們不出手,我還看不起他們。”凌熙抿脣一笑,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桌前,“財帛動人心,如果分給旁人,他們會不會願意?”
“凌少,對方在此地也是一家老店,我們初來乍到,剛到潁川的地界就要出手……這樣不好吧?”大仲吸了口氣。
“沒有什麼不好,我們來到此地當然是要出其不意。”凌熙的美眸半睜半闔,轉動着茶盞道,“做事情不要婆婆媽媽,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你們大家千萬別小看這些江湖上的勢力,有時候也有一定的作用,而且在潁川此地想要立下根基非常不易,不如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最終達到我們的目的。”凌熙拿出了一小根銀針,對着茶盞試了試,古代試毒的方法很簡單,因爲古代的毒也很簡單。
其餘諸人也學着她的樣子驗毒。
大仲道:“我明白凌少的意思了,與白澤大人成婚並不簡單,我們都是外來人員,就像您當初剛剛抵達洛陽城,一開始就用雷霆手段收復了那些混混,後來這些個混混都有了軍官的身份,完全可以成爲洛陽城的一大戰力,憑着這些人,凌少就在那裡立下了根基,不論是城內城外都擁有自己的勢力,想要呼風喚雨輕而易舉。”
小仲道:“凌少是逼着這些人對我們出手了?”
凌熙輕輕“嗯”了一聲。
這時候夥計已經端着特色菜送了過來,此地的菜色很是誘人,但是比起彼岸之花的特色還是差了太遠,諸人都是被彼岸之花的美味慣壞了的人,吃起來並沒有夥計們猜測中的歡喜。
“這茶不好。”大仲目光挑剔。
“夥計,換好茶。”小仲趾高氣昂,配合的不錯。
“是,是。”夥計吸了口氣,覺着是不是遇到了一個敗家子帶着衆人出來。
“洗盡古今人不倦……好茶!”
旁側,夥計給掌櫃說了幾句,掌櫃也眯了眯眸子,連忙從外面走來,上前拱了拱手,開口道:“諸位還覺着菜色滿意否?”
大仲挑起眉頭,“勉強,尚可。”
掌櫃接着道:“諸位客人看着臉生,在此地沒有見過你們,你們來此地是做什麼的?”
“聽說白澤要成婚,我們只是來此地看看,瞧瞧有什麼能做的生意。”小仲回答。
“那好,諸位慢用。”掌櫃知道有些話不適合多說,以免引起對方的懷疑。
言訖,對方的目光在凌熙身上掃了掃,覺着這少年似乎有些神秘。
外面,裴子楚幾個縱身落在了屋檐上,血色紅蓮倒掛着聽到身子,聽到了大仲等人對話,男子心中輕嘆,這女人果然是唯利是圖,趁着白澤的大婚來到這裡做買賣的,如果不是如此,她何必跑到這種地方?
凌熙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用的是上好的絲帕,“用膳好了,算賬。”
“好咧,一桌一百兩,總共是三百兩銀子。”夥計笑眯眯的報出了價兒,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現在城內一桌席面不過十兩銀子,此地的價位堪比彼岸之花的價格。
怎知道那少年連眉眼也沒有擡起,面不改色,隨意就拿出了三百兩的銀票,在她擡手的同時,不經意地露出袖子裡其他的銀票,“拿去。”
“多謝,多謝。”夥計眼眸很尖,瞧見她袖子裡的銀票,眼神亮了亮,點頭哈腰,“不知道諸位還要安排怎樣的客房?”
“這裡的客房還有幾間?我們這些人兩個人一間。”大仲甕聲甕氣的說着。
“兩個人一間的怕是……我們這隻有五間上房。”
“此地我包了。”凌熙又拿出了二十張銀票。
“好說。”掌櫃眼光一閃,這樣的人是肥羊。
首先他們來到此地沒有選擇去任何貴族人家投宿,說明與貴族沒有任何關係,這些只是錢多的傻缺。尤其是那個美少年,不知道他是哪個人的孌童?
裴子楚坐在屋檐上,目光擰起,這凌澤究竟要做什麼?
掌櫃笑眯眯道:“幾位都是來此地做生意的,不瞞您說,這裡旁的東西不多,中藥材,木靈芝等物還是不錯的,你們可以在這裡考慮做這種生意。”
凌熙擡起眸子,知道他的意思,問道:“你們在此地開店多久了?”
“開了十年,所以很多東西都懂得的。”掌櫃的點頭哈腰。
“掌櫃的,其餘的人已經被我們安排走了。”夥計也走上前來。
看着此地的人統統離去,凌熙知道對方出手的時間也到了,她忽然有些期待對方會有怎樣的舉動?
她美眸擡起,悠悠道:“諸位,可否帶我們去客房?”
“好說,好說。你們去把大門關上,讓客人們早些休息。”掌櫃的嘴角帶着笑意,叮囑旁側的夥計。
“
“是。”那夥計匆匆跑去了外面,把大門小門側門全部都關了起來,與此同時,諸多的夥計也全部圍在外面。
“小公子請進,這裡是天字一號客房,是此地最好的,相信小公子在這裡一定會住的非常舒心。”
當諸多的人各自進入到客房內,掌櫃的眼前閃過一抹陰寒之色,“你們去給大家燒熱水。”
所謂的“燒熱水”就是暗號,讓諸人準備好,宰殺肥羊。
當掌櫃的與兩個夥計一同進入凌熙的房間,把熱水放在桌前,目光陰冷,“小公子,如今就你們幾個人了。”
凌熙翻看着手中的話本,脣邊帶着一抹淺淡的笑意,“怎麼?你們要與我談生意?”
這些人稍坐片刻,掌櫃的立刻回過味來,這個少年似乎有些有恃無恐的模樣,他們是來談生意嗎?
凌熙輕輕問道:“你們要來談什麼生意?”
“活人的生意。”掌櫃的目光看向凌熙。
“活人?”凌熙擡眸,一雙美眸蘊含着令人驚詫的神光。
“不錯,活人。”
活人就是人質,人質就是你,不但要把少年的銀子弄走,還要再訛詐少年家族一筆銀子,接着毀屍滅跡。
“可惜我沒有興趣,既然我沒有興趣,你們可以走了。”凌熙說完,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慢,等一下!”掌櫃的目光閃動,攔住了凌熙的身形,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說過了,我對活人的生意沒有興趣,如果你們有什麼正正經經的買賣,我倒是可以和你們商議,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尤其是你們的客棧,我很有興趣,完全可以把這裡變成一個檔次很高的地方,保管你們日進斗金。”凌熙勾起嘴脣說道,她說的實話,若是對方同意,她可以把此地變成第三個彼岸之花。
“我們做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若是你配合,可以給你一條活路。”掌櫃把門一關,袖子一甩,手中拿出了一柄三截叉。
“你們要怎樣!”凌熙黛眉一豎,立刻低喝,她向來習慣坑人,而且從來沒有人敢威脅她。
掌櫃冷笑,夥計的目中帶着陰冷譏諷。
突然的,掌櫃的忽然淡淡開口,“眼下你們的人已經被安排到了各個房中,你就是喊他們也過不來,如今你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只要你乖乖交出手中的銀兩,接着給你家族寫一封信,告知他們你被人綁架,讓他們準備足夠的銀子把你贖身出來即可。”
“若是我不同意如何?”凌熙目光淡淡。
“小兒,這裡是潁川,此地的江湖人都聽我的,你如果太高看了自己,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兒,就按照我們方纔說的,給你家族寫信,只要你表現的很好,我就把你完好無損的放出去,否則你就等着變成一堆灰。”
“你寫吧,否則這幾日有你好受的。”夥計已經放下了筆墨,惡狠狠地看着凌熙。
凌熙沉默了半晌,似乎人在沉吟,掌櫃的覺着自己真的很有耐性,若是往常他肯定不會等待這麼久的時間,甚至可能還會給這少年幾個巴掌,讓他長點記性。
就在掌櫃的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她終於提起了筆,在紙張上寫了起來。
凌熙寫的字體很娟秀,寫的很快,把寫好的紙條遞給夥計,“已經寫好,你們要的內容都在裡面。”
掌櫃接過紙條打開,他是認得字的,看到地址寫的是洛陽清涼書院,暗忖這個少年大概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子嗣,只見裡面有四句話,“姬家潁川迎貴客,白澤近日欲成婚,凌家少年途遇險,郊外客棧殺肥羊。”
掌櫃的眉頭一皺,“你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要的是你寫出自己在我們手中,讓他們把贖金給我。”
“我書讀的少,不是很會寫。”凌熙似乎有些靦腆,這是她學出竇竹的模樣。
“也只有你這種二世祖什麼都不會。”掌櫃的鄙夷,“重新寫一份,然後送到……”
“送去一處近的地方如何?”凌熙居然僞裝出一副想要離開的模樣,她很少僞裝,但是今日卻存了戲弄之意。
“送去哪裡?”
“送去姬家。”
裴子楚的表情微微一變,心中又是“咯噔”了一下。姬家?這女人與姬家有關係?
“姬……姬家?你胡說什麼?”掌櫃的也覺着不可思議,與姬家認得,那還住什麼黑店?
“我沒有胡說,我與姬家認得。”凌熙臉上露出靦腆的時候,她忽然擡起了右手,狠狠一巴掌對準了身側那夥計砸了下去。
她的速度之快,如雷徹底,那身手了得的男子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被一掌打在了臉上,滿臉是血。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只見少女又是一掌,夥計覺着彷彿有巨石呼嘯飛出,狠狠砸到了他的鼻子,腦海立刻轟鳴,就是他的身體也被這一掌,打的向高處飛去。
他的身子剛剛落下一瞬間,對方又是一掌。
可偏偏凌熙這一掌,與先前的攻擊套路不同,最後的力道是向下,於是從裴子楚的角度看去,凌熙居然抓住了對方的頭髮,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那地板被砸出一個血洞。
那夥計的身手絕對是非常了得的,凌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她的面容依舊帶着淡淡,修長的腿擡起,狠狠地在這夥計的腦袋上踩住,“想要我
,“想要我當人質?想要從我的人那裡拿贖金?”
這時候她回過眸子,看向不斷倒退的掌櫃,接着又攻向此人。
噼噼啪啪,拳打腳踢,慘呼不斷。
“你們這些人真是沒用的東西,這麼多年就不知道上勁?”凌熙帶着教訓的開口,抓着掌櫃撞擊牆面。
“方纔我說過要與你合作,居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凌熙抓着對方的頭髮,再次撞機桌面,掌櫃的額頭上面滿是鮮血,“居然只喜歡開黑店,簡直是糟蹋了你們的商業天分。”
“我是在教會你們自力更生,掙錢也有自己的法子,此地很快就要變成天子腳下,坑蒙拐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給你們說了一條發財致富的道路,可是你們呢,居然要來黑我?你們就是死了家裡人也要鄙視你們。”凌熙再次在地上一撞,掌櫃的慘叫聲淒厲至極,他的鼻子被撞塌了。此刻他忽然發現這個少年的恐怖,當初自己也是武功驚人的人物,在這個少年面前居然沒有絲毫的反擊之力,他的身體顫抖,神色駭然。
“你們這樣是不對的,愚蠢,鬱悶,無知,不求上進,你們這樣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凌熙的玉足一踩,狠狠地踩在對方的身上。
兩個人都捂着頭,叫聲悽慘,但是凌熙依然表現的很生氣,怒其不爭。
“一羣不知好歹的東西,我來提點你們,你們居然恩將仇報!”凌熙再次狠狠地踢了一下,然而腳下卻傳來一聲骨裂的聲音。
裴子楚頓時無語,這個女人,就是這麼坑人。
不過他就是喜歡看到她坑人害人的樣子,裴子楚盯着她看了半晌,對她的身份更是懷疑,看着下面二人奄奄一息的時候,這時候裴子楚覺着自己是不是該出現了?
忽然,裴子楚頓了頓,心道:“對了,這個女人肯定要與對方談條件了,我先聽聽她究竟要提出一些怎樣非份的要求。”
------題外話------
潁川劇情開啓,最後的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