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三有着十年的軍旅生涯,經驗何等豐富。
他看出凌熙每一招、每一勢都極有章法。
射箭方法與開國皇后相同,據說叫什麼地中海式的射箭方法。
而且對方殺人放火儼然不像是初犯,更像是個身經百戰之輩,甚至極善於指揮,衆人初次就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個女子真是有些古怪!
姬三不禁興致勃勃道:“公子,袁家二百多人的部曲,居然無還手之力,周桓這次死定了!”
那白衣男子的長袖拂過案几,膚色淡雅如玉,面無表情地翻着面前的書簡,“據我所知,營內應該還有幾位高手。”
“高手?”姬三表示非常不解,憑周桓這種身份,怎能用上高手?
“那些高手大約是袁家派來保護我的,但袁家部曲出事,恐怕這次不出手也不可能。”白衣男子的語氣輕柔而緩慢,清雅若風。
“原來是公子招惹來的。”姬三笑道,“不知那姑娘能不能全身而退?”
遠處,周桓從馬車內小心翼翼的探出頭顱,瞧看外面的情形。
凌熙眯起了眼,張弓,一箭對準周桓的咽喉,狠狠射去。
千鈞一髮之際,“砰”的一聲濺出火花,那箭卻被一柄長刀攔阻住了,但箭矢偏過幾寸,刺傷了周桓的脖子。
凌熙媚眼斜挑,便看到周桓旁邊站着一個男子,目光如鷹隼一樣盯着自己,暗衛?原來這個隊伍中也有所謂的暗衛。
“你們,全部護着我。”周桓已經顧不得救火了,捂着冒血的脖子,他的命纔是最重要的,首要先對付刺客,當然還有那些個野獸,還真是亂了套了!
凌熙輕哼了一聲,指尖探向了身後的箭囊,卻發現已沒了箭矢。
眼下,她很清楚自己身子孱弱,遠不能和後世相比。
這具身體經過一系列的高難度動作,已經到了極限,接下來不能進行持久戰。
不過,她今日最主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完全可退。
但在思索間,怎知樹後一道陰風襲來,一人乍然現出,手中的刀兇狠地向凌熙背部刺去。
好極!殺了她!周桓的目光帶着陰狠。
怎知下一瞬,對方卻是一滯,面色一白,身子晃了晃,因爲凌熙的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匕首,鋒利的寒刃對準他的肋下,已經扎進要害幾寸。
凌熙迅速側翻,匕首橫掃,那身影隨即落下,一動不動。
她目光一轉,正看到有人施展着功夫,奔向騎馬的蘇家護衛。
她冷笑,很清楚,對方想要捉拿下一個活口。
那年輕的蘇家護衛臉色一變,他已瞧出來者是一個高手,自己不是對手,但他依然保持陣形。
說時遲那時快,凌熙身形輕盈一躍,穩穩落在另一顆樹上,在林中迅速穿行,縱躍衝到那人十米遠處,手中的匕首甩手飛出,頃刻間匕首便從後心刺入。
姬三搖頭,這些高手居然不能在凌熙手中過個三招。
蘇家護衛看到對方已倒在血泊中,連忙吸了一口冷氣,擦了擦汗。
凌熙道:“你很不錯,對了,你叫什麼?”
護衛緊張地道:“那個……我叫小林子,剛纔多謝小姐出手相助。”
凌熙拉住馬鞍,足尖一點,縱身一躍,騎在小林子的馬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子,我先和你共乘一騎,回去後再說。”她知道這些蘇家護衛也同樣精疲力盡,不宜久戰。
“嗯。”小林子臉一紅,他已經聞到了淩小姐身上淡淡的香氣,那是屬於少女特有的幽香。
同時,凌熙轉過頭,幽深的眸子藏着慧澤,看着野獸,很清楚對方面臨一場惡戰。
接下來就看野獸的實力了,這一戰,野獸是她最好的盟友。
但可惜,周桓目前無事。
“你們,通通回來,先對付這些野獸,以後再對付他們。”周桓目光兇狠地盯着凌熙離開的方向,不知爲何,襲擊他的黑衣人,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忽然,遠處響起了琴聲,在荒郊野外顯得十分突兀。
“是誰在彈琴?”有人茫然回眸。
“這琴音真是好聽!”小林子眺望遠處。
凌熙側耳聆聽,這琴聲乍一聽清雅柔和,極是悠揚,怎知須臾,聲音彷彿流水般時高時低,若斷若續,恍若要消逝一般,那曲調在風中飄飄彈彈,若隱若現,忽然一個迴轉,又綿綿不斷。
就在這悠揚婉轉纏綿之間,忽然若流水變成瀑布,激流而下,忽有“錚錚”幾聲,似有殺伐之意,凌熙覺着此曲如十面埋伏一般,更有一種詭異的旋律,千機繁複,變幻莫測,殺機重重,每個音調清揚卻又激昂頓銼,凌熙覺着血脈疾促奔走。
“諸位,我們快些走,停留不得。”凌熙蹙眉,輕輕一揚手,招呼衆人速速離開。
“這麼急?”小林子有些奇怪。
“駕——”凌熙狠狠一踢馬腹,沒來由得覺着危險,她的直覺向來很準,已發現這方天地的異常。
衆護衛連忙策馬疾奔,跟在凌熙的身後。
凌熙黑髮在身後飛揚,再次側眸,這一回她眼中所見,卻令她震撼非常。
野獸們如同發狂了一般,雙目赤紅,嘶吼狂叫,比先前更甚十倍,不顧一切地瘋狂攻擊。
凌熙很快回過神來,心中對琴師有了一種更深的忌憚,她已明白其中的緣由,因爲野獸的聽覺比起人類敏感數倍。
那些袁家部曲完全失去了戰力,刀槍都落在地上,身子不住顫抖,被野獸不斷撲倒,撕咬……周桓已被野狼從馬車內拖咬而出,掙扎着,淒厲地叫着,鮮血潺潺流出……
凌熙騎在馬上,靜靜的看着這慘不忍睹的一幕,已清楚周桓的結局。
那一夜,血跡殷殷,紅色的血液染紅了整個荒野。
白色馬車如夜色中纖塵不染的宮殿,白衣男子在車內坐得筆直,修長手指優雅端放在案几前的琴絃上,如不爲世事所擾的謫仙人。
凌熙已看到了白色的馬車。
她勾了勾脣,忽地清冷一笑。
居然是他!
……
看了半晌袁家部曲的慘狀,姬三坐在樹上輕嘆一聲,這白澤公子分明就是禍害世間人而來的,“公子,你這招殺人於無形的功夫實在了得。”
男子勾起嘴脣,帶着一抹溫雅,指尖抹過琴絃,“只怪周桓管事這次施展了三種計策,但是已經觸及了我的底限。”
姬三不解地道:“三種計策?”
白衣男子淡淡道:“其一,周桓不該告知匪賊蘇家商隊經過的路線,想讓蘇家的商隊遭受重創,讓所有的貨物毀去,讓蘇家人死無葬身之地,險些破壞了我的計劃;
其二,周桓不該假借着護送我的名義,卻讓這些袁家的部曲一同護着他周桓的貨物,假公濟私,卻一路走的很慢,甚至沒有在該抵達的日子抵達,對我的行程很有影響,依然在破壞我的計劃。
其三,周桓發現蘇家商隊的人沒有死絕,不該威逼利誘勸蘇家放棄皇商職務,從此周家一家獨大,勢必會讓我的計劃前功盡棄,所以他非死不可。”
原來如此!
姬三的心思已明白了過來,他跟隨着公子多年,很清楚白澤公子絕美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怎樣的七竅玲瓏心。沒有人能在他面前隱藏心思,所有人的陰謀詭計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當然在公子的明察秋毫下,對方所有的心血都會付之東流。
這時,白衣男子緩緩擡起眸子,眉目清潤,面如冠玉。
他眸色盈盈流轉,眉宇間恍若玉簪花綻放出一絲淡雅之意。他勾了勾嘴脣,笑意溫宛,恰是浮雲千里,色沁如雪,就連皎皎月華也不及這樣一抹絕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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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鈺溫柔款款:“美人,我爲你彈奏一曲鳳求凰,可好?”
凌熙嫌棄:“不聽,外面的野貓都發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