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雙眼逐漸模糊，沒有淚水，不是淚水，只是忽然看不見，或許只是不想看見，彷彿又回到那個清晨，世界雪白，除了白，看不見任何東西，她忽然想，若是那一天，死去的是自己，該有多好。
她沒有動，全世界都安靜下來，錦華郡主跌跌撞撞的跑到楚南柯面前緊張驚懼的告狀，秦懷看不見，她忽然擡起手，手掌如刀架在小公主後頸。
她說話的時候，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嘴脣在蠕動，她只是說出了事先想好的質問，她聽見自己說：“杜若顏，玉蟬殼，是不是你給琉璃的？”
錦華郡主呆了下，她眼神閃躲，秦懷忽然大喝一聲：“是不是！”
“是！是我給她的！”錦華郡主忽然嘶吼起來，她冷笑一聲，大口喘息着，看看楚南柯，朝着秦懷惡毒得意的笑。
楚南柯緩緩走了過來，容顏依舊如畫，眉心微蹙，看着秦懷：“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先把她放開說，她只是個孩子，你別嚇着她。”他露出一個略帶溫柔的笑，似乎在暗示秦懷想想無弦，秦懷說不出話，胸口如同梗着一塊石頭。
她漠然的看着楚南柯：“如果我說，我要殺了她，還要殺了琉璃，你…會怎麼做？”
楚南柯一愣，看着她鄭重而淡漠的眼神，頓住腳步，疑惑的看着她：“發生什麼事了？”
秦懷忽然把小公主一推，錦華郡主尖叫一聲撲上來接住小公主，秦懷鬼魅般來到她身邊，一把提起她的肩膀，手腕一轉，錦華郡主痛的哭了出來，她的肩膀以一種怪異的弧度朝後扭曲着，她倒在地上，痛的不停打滾，秦懷朝着一個宮女冷聲說道：“把小公主帶走。”
宮女看看楚南柯，猶豫着哆哆嗦嗦的上前抱起小公主跑了出去，害怕的淚水直掉。
秦懷在錦華郡主面前蹲下，冷冷的看着她，楚南柯忽然走了過來，站在秦懷身後低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秦懷想問他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你在這裡做什麼？你不是和無弦說要去御書房處理國事嗎？你的國事…。就是來這裡陪這對想殺了你兒子的母女嗎？
秦懷閉了閉眼，這些堵在喉嚨，有時候，某些感情太激烈洶涌，反而說不出口，她一句也沒有問出來，她忽然起身朝着門口走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否則……死。”
秦懷走到門口，一個宮女忐忑的上去扶錦華郡主，秦懷忽然轉身，數十丈的距離，隔着桃花林，她手腕一擡，小石子破空激射直入宮女額頭，擊穿頭骨的聲音讓人心底顫抖，宮女睜大了眼倒下去，錦華郡主嘶喊的更大聲，秦懷隔着紛飛的桃花，冷冷看了錯愕的盯着這邊的楚南柯一眼，朝着慈寧宮走去。
楚南柯一雙眼睛盯着秦懷，出口的聲音冷漠：“看着她，不準任何人靠近。”
他快步走向秦懷，走了兩步又吩咐李元卜去承乾宮一趟。
身後錦華郡主還在慘叫，聲音已經嘶啞，秦懷握緊雙拳，心裡有一團火焰在燒，她不知道慈寧宮在哪裡，站在路口四處看看，楚南柯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身後是一衆小跑的太監宮女。
“你要去哪裡？”楚南柯走的太急，呼吸急促，忍不住咳嗽兩聲，喘着氣拉住秦懷。
秦懷一甩，楚南柯踉蹌幾步，秦懷不看他，隨便選了一個路口走去，楚南柯跑過去緊緊拉住她的手臂：“你聽我說，我去漪瀾殿是爲了…。”
“你不用告訴我！”秦懷打斷他，偏過頭看向別處。
楚南柯不顧她的掙扎，兩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秦懷閉了閉眼，終究慢慢轉過頭看着他，他的臉，蒼白俊美，眉毛微挑，如遠處若隱若現的山黛，他的眼睛清澈卻深邃，如同一口井，總是平靜無波，卻看不透，掩藏在平靜之下的，或許是引人溺亡的深潭，或許是黑暗中醞釀許久的風暴，脣色硃紅，雙脣薄而狹長，嘴角有種似笑非笑的譏誚，秦懷靜靜的看着他的臉。
楚南柯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去漪瀾殿，是爲了找個合適的理由殺她。”秦懷一怔。
“要殺她有千百種方法，可是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讓定遠侯無從反駁，讓世人相信，錦華郡主是非殺不可，我知道她想害你，自然想第一時間除掉她，你去之前，我纔剛到漪瀾殿，你來了，我怕你看見誤會，就躲起來，沒想到…。”他動了動脣，似乎有些懊惱，沒有說下去。
秦懷皺眉看着他，眼裡的疑惑刺痛了楚南柯，他深深吸了口氣，有些痛苦的說道：“你還是不相信我愛你，是嗎？”
“不，我相信。”秦懷漠然一笑：“可你是皇上，你也可以愛別人。”
“我只愛你，只愛你！你要怎麼樣才相信我？”楚南柯惶然的緊緊抓着她，似乎一放手，面前的人就會消失。
“我不知道，我現在，只想殺了琉璃，慈寧宮在哪？”秦懷避開這個糾纏不清的問題，眼裡的殺氣讓楚南柯心驚。
“爲什麼？”他靜靜的看着秦懷。
秦懷忽然悽楚的笑了起來，隨即發狂般一把甩開他，怒吼起來：“爲什麼？不爲什麼，我就是要殺了她行不行？行不行！”
楚南柯被她甩的後退幾步，看着她眼裡隱隱的霧氣，忽然沉下臉色，朝着身後的陳公公冷聲吩咐：“傳朕口諭，命御林軍統領高漸秋親自帶五百御林軍圍住慈寧宮，不要放任何人進出！”
陳公公顫抖着聲音應了一聲，匆匆忙忙跑向遠處，楚南柯緩緩走上前，如往常般牽起秦懷的手，低聲說道：“走吧，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陪着你。”
秦懷不說話，任由他牽着手，一步步走向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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