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餘表姑娘一句話讓在場之人都聽懵了,就連雖然說是爽朗,但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徐氏也扁了臉色。
齊三姑娘更是臉色發白,身子搖搖欲墜。
“你胡言亂語什麼。”齊夫人心神意亂,瞳孔一縮,差點栽倒在地。
她的心直直往下墜,原本僥倖的心,這會是一點也敢抱希望了,只盼望着王府不要追究這件事情。
她拽緊手心,眼神兇狠的看了眼餘表姑娘,質問她。
餘表姑娘心裡一陣快意,她不能嫁入王府,三表姐也休想。
她不好過了,那就誰都別想好過。
“我沒胡言亂語。”她被齊夫人看的身子一抖,還是強忍着懼意,堅定的把話說了出來。
外頭,蕭鳳真看到許晗站在門外,頓時朝她詭異的一笑,陰陽怪氣的道,
“小王爺也在此?今日我真是來對了。”
許晗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不過,她知道的可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她笑了笑,“今日陪母親來上香,我也是真的來對了。”
否則哪裡能看到這樣一出好戲呢?
就是不知道蕭鳳真還會演一場什麼樣的戲,她真是拭目以待啊。
蕭鳳真和許昭的關係還不錯,陰陽怪氣的和許晗打了招呼,馬上變臉般的與許昭笑着頷首。
承恩公夫人按照規制上前與許晗見禮,“見過小王爺。”
許晗看了她一會,才叫她起。
齊三姑娘一張臉白的毫無血色,知道了,知道了,大家都知道她被拐了。
她雙眸倏然睜到極致,駭然低下頭,整個人只覺得兩腿發軟無力,背後的衣衫全部溼透。
恐懼和絕望令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這一刻豎起,果然,她的人生從此就毀了嗎?
她咬牙切齒的,形容猙獰,撲向餘表姑娘,
“我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竟然這樣害我。”
她一巴掌打在餘表姑孃的臉上,用盡力氣,瞬間就將餘表姑孃的臉打的通紅。
餘表姑娘一聲尖叫,又被齊三姑娘一腳踹在地上,形容狼狽。
這樣還不夠,齊三姑娘一股惡氣往上撞,一屁股坐在餘表姑孃的身上,揪着她的衣領,接連在她臉上打了幾巴掌。
餘表姑娘簡直被打蒙了,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待她想要還手的時候,外頭承恩公夫人提着裙襬跨過門檻,見裡頭一團亂,頓時哎喲了一聲,
“這是怎麼了?給太妃娘娘請安,齊夫人,喲,指揮使夫人也在?”
那邊已經有丫鬟婆子上去將齊三姑娘拉開,扶起被打的鬢髮散亂,臉上紅腫一片的餘表姑娘。
齊三姑娘大約也是豁出去了,剛剛老太妃分明是看上她了,只要她事後去將她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清楚,就算王府不聘她做媳婦,只要得了太妃的青眼,那她的將來也不會太差。
可偏偏,這位表妹,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她啐了一口在餘表姑孃的身上,同時又怨恨的看了齊夫人一眼。
表妹爲什麼出現在這裡,不就是家人嫌棄她被拐過麼?偏偏太妃看上了她,表妹這才用陰招。
餘表姑娘好半響回過神來,低低的哭起來,悽然又絕望,淚流不止,
“表姐,我不過是說了實話啊,不想太妃娘娘被矇蔽,哪裡錯了?”
齊夫人當機立斷的向徐氏道歉,“娘娘,都是臣婦管教不嚴,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請娘娘恕罪。”
兩個姑娘糾在一起的時候,徐氏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穩穩的坐在那裡,也沒讓人上前拉開,最後是齊家自己的下人上去拉開的。
她譏諷一扯嘴角,“夫人言重了,今日不過是恰巧碰到一起上香而已。”
齊三姑娘的出現,到齊府表姑娘說出那樣的話來,再到現在,徐氏都沒有動怒。
畢竟,自己家本身就有些理虧,許晗爲什麼要說親,不過是搪塞皇上用的。
後面要怎麼收場,誰也不知道。
她不會怪罪齊府的這些小動作,因爲她沒有立場去怪罪,自身不正,哪裡有資格去怪罪?
所以,她沒有動怒,只是覺得有些諷刺罷了。
齊夫人不知道內裡的情況,見徐氏沒有半句別的話,心裡涼涼的,這會她也不知道說什麼,於是給徐氏福了福身,
“娘娘,這兩個孩子鬧的太不像話了,實在是家醜,還請娘娘容臣婦先告退,改日登門致歉。”
徐氏擺擺手,“不用,不用,今日之事就到此爲止吧。”
承恩公夫人聽到齊夫人說要走了,上前攔住她,笑眯眯的道,
“夫人,今日太妃娘娘在此,還有指揮使夫人也在,正好,給咱們兩家做一個見證。”
齊夫人對於承恩公夫人突兀的出現,心頭有一些古怪,但現在她只想遮住家醜,於是擠出一抹笑道,
“不知道夫人要做什麼見證?不過這會我府裡有事,下次……”
“是說兩家的親事。”承恩公夫人打斷她的話。
親事?齊夫人蹙着眉疑惑的看着承恩公夫人,他們兩家有什麼親事在說?
齊家是武將之家,承恩公府是外戚,一向是說不到一處去的,更別說親事了。
承恩公夫人見她一臉茫然,頓時笑意盈盈的和她說,
“我知道你們家一向珍視女兒,聽說個個都是貌若洛神風儀出衆,我就想要一個這樣的姑娘,可惜,生下了個混世魔王。”
許晗在外頭聽了,這位承恩公夫人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
剛剛屋子裡鬧的那樣不可開交,就是齊家的姑娘,她竟還能說出什麼風儀出衆……
齊夫人出了剛剛那樣的事,再聽承恩公夫人說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扯着絲帕哆嗦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知道夫人……”
她停了下,鎮北王府老太妃還在,那樁官司還沒了,她也說不出問承恩公夫人到底是看中哪個姑娘了。
承恩公夫人一臉笑意,善解人意的解釋道,
“是你們府上叫穎兒的三姑娘……”
不僅齊夫人愣住了,就連齊三姑娘自己也愣住了。
要是平日,大約齊夫人都要樂開花了,一家有女百家求,這是好事。
可放在齊三姑娘身上,那就是天大的壞事。
她看了看四周,支支吾吾的道,“這兒女婚姻大事,我也不能擅自做主,不如夫人改日上門來?”
“待我回去同我們家老爺商量商量?”
承恩公夫人再次攔住齊夫人,
“這有何商量的,夫人,你大約是不知道吧,穎兒姑娘可是和我家鳳真私定終身了。”
齊三姑娘尖聲道,“你胡說,我什麼時候和貴府少爺私定終身了?”
她氣的渾身發抖,她被拐的事情泄露了也罷,現在又來一個污衊她的人。
承恩公夫人看了眼齊三姑娘,剛剛她打人的狠勁,讓承恩公夫人心裡遲疑了下。
但想到今日能夠讓鎮北王府的人跌個大跟頭,她又定了定心,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就是穎兒?你這孩子,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和鳳真往來那麼久,就今日你不還和鳳真說不願意嫁到鎮北王府去嗎?”
“求鳳真帶你私奔,情願做妾,也要和他走。”
“你別怕,我知道私相授受不好,但那不過是兩人沒成所以被人詬病。”
“我看你也很喜歡,一定會說服我家老爺擡你進門的。”
邊上一直垂着頭低泣的餘表姑娘猛然擡起頭看向承恩公夫人……明明,明明是蕭哥哥讓她跟着私奔,怎麼到了承恩公夫人這裡……
她摸了摸被打腫的臉,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恨不能縮到沒人看到的地方。
擡進門,那就是做妾!
齊夫人見承恩公夫人說的是言之鑿鑿,頓時撲過去打了一下齊三姑娘,
“你這孩子,我是做了什麼孽哦,生了你這個孩子,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當時我怎麼就生下你來?”
齊三姑娘被她連打了幾下,忽然鼓起勇氣將齊夫人一推,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我也是讀書識字,知道廉恥的,私相授受的事情我哪裡會做?”
“分明就是這位夫人訛詐我,是,我是被拐了,可那是我的錯嗎?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簡直要崩潰了,完全沒有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承恩公夫人嘴角撇了撇,幸好只是做妾,一點規矩禮儀都沒有,果然是武將家的姑娘。
她淡聲道,
“我兒那裡可是有你的信件還有繡帕,就是我兒也在外面,你敢和他對質嗎?”
齊三姑娘猛地站起來,用袖子一抹淚,一臉倔強的道,
“你把你那些東西拿出來,還有把你家貴公子叫進來,本姑娘倒要看看,到底我什麼時候與他暗通曲款了。”
她冷笑了一聲,傲慢的站在那裡。
承恩公夫人見她一臉的篤定,心想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當即她朝外叫了一聲。
角落裡的餘表姑娘滿頭大汗,腳不斷的往後縮,一直到縮無可縮。
她邊上攙扶着她的丫鬟正是那個叫阿梅的,也是一臉心虛。
主僕倆一臉惶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忽然,餘表姑娘白眼一翻,暈倒過去。
阿梅還沒說話,邊上其他的丫鬟大聲叫了起來,“哎呀,這位姑娘暈倒過去拉。”
正巧,蕭鳳真掀簾進來,聽到說有人暈倒過去,下意識的看了眼,倒在丫鬟懷裡的女子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可還是很熟悉的,就是三姑娘。
頓時,他袍子一撩,急切的走過去,蹲下身子,將暈倒的姑娘一把攬在懷裡,焦急的叫道,
“三姑娘,三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快,快去請大夫……”
承恩公夫人意識到不好,一把揪住蕭鳳真,
“鳳真,齊家三姑娘在那邊,你抱着這位姑娘叫什麼三姑娘?”
蕭鳳真隨着承恩公夫人的手指過去,以他這些年混跡花樓的經歷來想,忽然就明白了他好像是被騙了。
他看看抱在懷裡的餘表姑娘,見那姑娘此刻正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如果是平時,大約還有點美感。
可這會被打的臉腫的和饅頭一樣,他手一鬆,餘表姑娘摔倒在地上,‘砰’的一聲,要不是那個叫阿梅的婢女忠心的護住她的頭,大概餘表姑娘就要暈過去了。
這會,餘表姑娘大概是恨不能遁地逃走吧。
蕭鳳真騰地站起來,走到齊三姑娘面前,深情款款的叫了聲‘三姑娘’。
一直在邊上看戲的徐氏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雙手連擊三聲,“今日真是不枉此行啊。”
“這樣一出好戲,真是我生平所未見過。”
她指着蕭鳳真還有承恩公夫人,道,“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她又指着齊夫人,“枉爲人母。”
再又指着地上想要暈又沒法暈過去的餘表姑娘,“年紀輕輕,蛇蠍心腸。”
最後看向齊三姑娘,“可憐又可恨。”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理了理裙襬,對王府的下人道,“咱們走。”
承恩公夫人被徐氏說的面色鐵青,頓時道,
“太妃,雖然您身份比我們高,但您也不需要如此的高高在上,我們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是他們家姑娘和我兒眉來眼去,鴻雁傳書,這樣的姑娘我們能擡回家,已經是厚德了。”
徐氏斜睨了眼承恩公夫人,本來她看戲看夠了,心情很好,不想與他們計較。
偏偏這人真是送上門來讓她削,她又慢條斯理的坐了回去,坐姿端莊極了,一臉的和善,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句句戳人心窩。
“你打的什麼主意,我會不知道?齊家有姑娘和你兒子暗通曲款,恰巧你又知道王府有意和齊家結親。”
“所以,你就想啪啪的上來打王府的臉。啊,你家上看的那個姑娘,和我兒子眉來眼去呢,看上我兒子了。”
“我兒子多丟人啊,還比不過你府上一個眠花宿柳的爛玩意,是吧。”
“要是我,我纔不這樣做,上門搶姑娘?我就憋着不說,讓這個姑娘嫁過來,然後再私底下和這個姑娘往來,把王府的頭頂弄的綠油油的。”
“那樣才解氣呢。”
“可惜,你沒那個本事。”
“不是我看不起你,真是做惡都不會,趁早回家關起門來,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承恩公夫人又恐又羞,她今日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原本鳳真和她說的時候,她還不願意。
可後來聽說能將鎮北小王爺踩下去,她想想都解氣。
在七星樓大放異彩,被王慕山看中又如何?
在皇上面前得臉,連連升官又如何?還不是不如她兒子!
原本兒子被打斷腿躺在牀上幾個月的氣,那一刻消散了不少。
沒想到,就這麼無情的被戳穿了,她還來不及四處宣揚,來不及看太妃憋屈的臉,就被扼殺了。
徐氏纔不管承恩公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胸口劇烈起伏着,她轉向齊夫人,
“和齊家結親,是看齊將軍的面子,更何況,婚姻之事是你情我願的,我沒拿刀架在你們家人的脖子上逼着你們一定要結這門婚事。”
“是你們歡天喜地,一心要攀上富貴,女兒不行,情願拿一個外三路的表姑娘來替。”
“好,沒問題,可你看看都是些什麼事。”
“如果是我的女兒被拐,我不會把她關在家裡,這件事情,不是她的錯!”
“你要怪,去怪那些萬惡的柺子,你要怪,去怪這個萬惡的社會,憑什麼男人眠花宿柳,三妻四妾,做盡壞事,還能來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女人呢?不能有半點行差踏錯,你是母親,你不護衛着你的兒女,你護衛着誰?”
“你的丈夫?如果他是個好的,護着當然沒問題,可如果他不好,你憑什麼去護?”
“就因爲他是夫,他是天?算了吧!”
“你的孩子沒了,他還會有別的孩子,可你呢?”
“不要期盼着別人給你尊嚴,那都是自己去掙的,你自己都立不起來,怎麼讓別人來尊重你?”
隨着徐氏一聲聲質問,齊夫人一半身子被火燎,一半身子被雪埋,已經無暇去想別的東西。
齊三姑娘眼淚無聲的從眼眶中流下來,因爲有徐閣老的事情在前,父親不敢對自己怎麼樣,只能把自己關在府裡。
這次王府上門說要結親,母親也想過要帶自己出門,可父親怎麼也不肯。
如果母親能稍微強硬些,也許今日就不是這樣了。
徐氏冷冷地看着面色青白變換的齊夫人,再陰冷地俯視着邊上縮成一團的餘表姑娘,
“你一個小姑娘,本不想和你多計較,可你實在可恨!”
“你寄人籬下,所以想要富貴,想要攀上承恩公府。”
“可你想要富貴,又瞻前顧後,你不敢用自己的名頭,就用你表姐的名字去,這簡直可以說是蛇蠍心腸了。”
“更可恨的是,你聽說有了更好的選擇,就想拋棄原來攀上的,想要若無其事地嫁與我兒。”
“想與人眉來眼去就眉來眼去,想後悔就後悔,當王府是什麼地方?收破爛的?什麼髒的臭的都要?”
徐氏本來確實是不想說這些,她立身不正,再說大家都有錯,就這樣葫蘆提結案也就罷了。
但承恩公夫人的嘴臉實在太可恨,這些人,一個兩個,都當王府是什麼了?
餘表姑娘臉色煞白,顫抖着脣,“我沒有!”
“我還是清白之身,我是做錯了,可我沒有與人苟且。”
徐氏真想發笑,“所以,你覺得你沒錯是嗎?所以你就想心安理得的嫁進來是嗎?”
“所以,你在看到我對你表姐青眼相加你就把那個秘密說出來是嗎?”
“你身子乾淨又如何?你用你表姐的名字去和人勾勾搭搭,是爲寡廉鮮恥。”
“你不顧家族的名聲,是爲自私自利,你處心積慮的想要敗壞你表姐的名聲,是爲心狠手辣,滅絕人性。”
“你這樣的人,不要說做人婦了,就是做人都不配!”
這話猶如擊倒餘表姑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癱軟在地上,張着嘴,劇烈的呼吸着,猶如一條離了水的魚。
徐氏掃了一圈,最後盯着承恩公夫人,冷冷地道,
“夫人要擡這位姑娘進門做妾,又或者是做什麼都好,只是不要攀扯我們王府。”
“否則,我們就到貴妃娘娘那裡去說道說道。”
承恩公府是皇帝的母族,如今太后仙去,宮中又無皇后,瑜貴妃執掌後宮多年,承恩公府要不是淑陽長公主,也早就沒落了。
原本趾高氣揚,想要看許晗笑話的蕭鳳真,已經蒙了。
原來一直看起來柔弱不堪的姑娘,竟然是個騙子。
他不但沒看到許晗的笑話,反而被看笑話了。
他惡狠狠的轉身看着門邊負手而立的許晗,許晗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蕭鳳真再也呆不下去了,不顧承恩公夫人,顧自從屋子裡出來,經過許晗的時候,惡狠狠地說道,
“這次算你走運,我們走着瞧。”
許晗沒理他,彎彎腰,好像是整理了下袍角,再起身,手一彈,剛剛憤然走出去的蕭鳳真直挺挺地從臺階上摔了下去,發出一聲慘叫。
隨行的小廝上前扶起蕭鳳真的時候發現他臉被磕出血不說,纔剛沒好多久的腿居然又摔斷了。
裡頭的承恩公夫人聽到慘叫,從屋子裡撲了出來,頓時哭嚎起來,一點貴婦人的形象也沒了。
蕭鳳真不敢動彈,摔的直冒金星,冷汗直流,他用力的扭過頭朝許晗看過去。
許晗勾了勾嘴角,無聲地說道,“以後長點記性!”
就算蕭鳳真懷疑許晗,可沒人看到是許晗動的手,又不敢移動蕭鳳真,只能讓他躺在臺階下,滿寺廟的去找大夫給蕭鳳真診斷。
許昭至始至終都站在許晗的身邊,許晗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告密嗎?”
許昭卻笑了笑,低垂着頭,一直以來,他對王府其實並沒有什麼歸屬感,就算許均對他很好,但他還是很飄忽。
剛剛,聽到徐氏的那一番話,他忽然很嫉妒許晗這個弟弟。
她擁有的東西,是他窮極一生都得不到的,徐氏那種兒女好,自己纔好的母親他永遠得不到。
“我可是君子。再說我們可是兄弟。”
君子麼,有所爲,有所不爲。
兄弟,血濃於水,自然是向着自家人的。
許晗嗤笑一聲,沒想到這位兄長不僅僅冷心冷肺,就連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都是一流的。
血濃於水?那之前是誰帶她下了那麼多的絆子,又是誰疑心母親會給他胡亂說親,要跟着過來。
還看了她一場笑話?
說道君子,就跟不可能了,他許昭要是君子,天下那就沒有壞人了。
她回了許昭同樣一個笑,“二哥能這樣那真是謝天謝地,菩薩保佑了,從前還真沒看出來兄長有血濃於水的情分來。”
“難道是來了一趟廟裡,就被菩薩點撥了?”
她歪着頭打量了下許昭。
許昭淡淡地看着她,“隨你信不信。”
許晗笑道,點頭,“信,信,信。”信你纔有鬼呢。
原本今日來報恩寺,算得上是喜事,沒想到最終卻是慘淡收場。
齊夫人已經羞愧的不敢說話,帶着齊三姑娘和昏厥過去的餘表姑娘倉皇的回府去了。
齊府的那一團爛賬,許晗不想查個清楚,原本上齊家,是想用齊家做一個擋箭牌。
可現在,不僅僅是許晗,就是徐氏都覺得這不是個好法子。
回到王府,徐氏坐在椅子上吃了兩盞茶這才緩下心氣來,她揉了揉額頭,道,
“晗兒,原本是想說門親,拖過公主們的杏期,到時候再解決,可現在看來,這事不行。”
“不說禍害了別人家的姑娘,也有些危險。”
許晗也有些頭疼,這些年,尤其是她襲了王爵後,到哪裡都有人想給她做媒。
從前她似是而非的說過已經在說親,所以阻擋了那些人的目光。
其實,只要她定親的消息沒有真的散佈出去,那些人就不會死心。
她也想娶的,在還沒有完全的能夠讓皇帝赦免這樁大罪前,她還不能暴露。
其實,她今年才十八,並沒有到非說親不可的地步。
徐氏也頭疼的很,她道,“要不就還是和我騙你父親那樣的說法,說是和你舅舅家的姑娘有婚約,如何?”
當初許暄的親事是許均一意孤行定下的,那時徐氏怕許均會在許晗身上如法炮製,於是騙他說許晗和徐王府的姑娘口頭約定了親事。
這一說法,當然讓許均大發雷霆,大家族裡,無論男女,聯姻其實是各方勢力的結合。
有徐氏在,根本不用再娶一個徐家的姑娘進門,可偏偏已經定下口頭之約,他也不敢和岳家翻臉。
於是對徐氏就更加的挑剔,對許晗也越發的不喜。
許晗連別人家的姑娘都不想禍害,更何況和她交好的表妹,於是她蹙着眉搖頭,
“娘,先不要說親了,這事再想想其他的辦法,不一定要娶妻的。反正我才十八,還能拖。”
“至於皇上那裡,我再想想……”
公主是堅決不能尚的,那要用什麼方法來解決,就是一個問題了。
齊家那邊隔天就寫了帖子要過門拜訪,說是拜訪,其實也就是登門道歉的意思。
徐氏沒有見齊家的人,雖然說一開始是她不對,但該拿喬的時候,徐氏還是會拿喬的。
或許,這就是上位者的好處吧。
哪怕王府再怎麼沒落,可還是王府,那就是齊家得罪不起的。
齊家倒也鍥而不捨,一次不見,那就兩次,兩次不見,那就三次,到了第三回,徐氏見了齊家的人。
上門的是齊老夫人,她是知道齊將軍愛慕徐氏,被家族給阻擾的事情的。
想到一輩子都不肯娶的兒子,齊老夫人也很心塞,再看高高在上的徐氏,那心更是堵的慌。
可再怎麼堵的慌,她還是要做低附小,給徐氏賠禮道歉。
這事齊家怎麼樣說都是做錯的。
徐氏那天已經痛快的罵了一場,這會也就不會再爲難齊老夫人。
說開了後,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只是徐氏還是頭疼許晗的親事。
徐氏頭疼,許晗就更頭疼,徐鼎泰出事後,她升了指揮同知,進宮面聖的機會大大的增多。
今日她剛進宮,皇上那邊議事的臣子也已經退了下去,皇上看過她寫的摺子後,點頭道,
“這事你辦的不錯,徐鼎泰那件事太子已經被朕關在東宮反省,他手下那涉事的屬官在事發後嚇的自盡而亡了。”
“至於其他的,就不要深究了。”
許晗知道,事情不過就是這樣草草的了結,那些死去的姑娘,也就是冤死了。
誰能想到她們呢?
只是,如今她無能爲力。
她跪在地上,垂着眼眸,看着光滑可鑑的地板,上頭皇上放下摺子,讓她起身,彷彿聊家常一般的問,
“你年少有爲,又位高權重,可有什麼喜歡的姑娘嗎?”
許晗一頓,而後她沒什麼表情地道,“臣還年輕,還想好好的替皇上辦差。”
皇帝笑了笑,“難道有喜歡的姑娘你就不好好辦差了,你要有喜歡的姑娘,告訴朕,朕給你賜婚。”
許晗有些不自在,皇帝這樣問,分明就是試探,她越發的肯定蕭徴說的,皇帝這樣提拔她,就是爲了將她招做女婿。
真要給她弄個王妃初來,她也不是招架不住,就是對不住人家。
可是公主,她必須絕了皇帝的念想,她不想將舅舅家拉下水,自然不能說和表妹定親這樣的假話。
她動了動腳,忽然跪了下來,期期艾艾的與皇帝說道,
“陛下……臣有件事情,和請陛下一定要幫臣保密……”
許晗生的好,這下跪在地上,有些可憐巴巴的仰着頭看着皇帝,很少有人這樣信任的看着他,於是正明帝眉頭搞搞揚起,道,
“哦?你說來聽聽。”
許晗看了看四周,皇帝會意,讓崔海將人都帶了下去,然後點了點下巴,示意許晗可以說了。
許晗嚥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臣還未成人……”
“啊?”皇帝彷彿聽不懂什麼意思。
沒成人,也就是平常人說的沒有遺米青,思索了會,皇上驚訝道,“你十七,還是十八了?這是晚了些喲。”
“怪不得你的小身板這樣瘦弱。”
皇帝一臉的興味。
既然開了個頭,下面的也就好編了,許晗也能說的面不改色了,
“可不就是,臣不怕說出來讓陛下笑話,臣那裡生得很慢,小時看不出,大了就露出行跡來了。”
她嘆了口氣,越編越順,“臣的父親不喜歡臣,陛下定然是知道的,就是爲着此事……”
“啊!”皇帝又驚歎了一句。
他覺得龍腦有些轉不過彎來了,他不過是隨口一問,竟然套出這樣的大秘密來,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纔好了。
這事安慰人家好想也不太好。
幸好,幸好,這事先問了問,否則真要把腦子裡想的做實了,那不是害了自家人?
他花了點時間消化了下,
“許卿,這事你怎麼願意告訴朕?你就不怕朕以後撤了你的職,讓你做不了王爺?”
許晗立即叩頭道,
“陛下是明君,怎麼會做如此昏庸的事。”
“這可不妨礙臣辦事的能力呀,再說沒有家累,才能心無旁騖的爲陛下辦差。”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皇帝是相信了,從前對於許均不喜歡許晗的事情,他一直都很疑惑。
畢竟,許晗同樣是徐氏所出,他能對許暄那樣的疼愛,爲何不疼愛許晗?甚至想把王位給許昭這個庶子?
現在都能解釋了,許晗那裡長的慢,以後還能不能長好也不知道。
長不好,就不能娶妻生子,就算娶了,那也是沒辦法生孩子的,到時候王府的王位就能傳承下去。
許均怎麼會肯這樣的事情發生!
自然是想把王位留給許昭繼承的了。
他覺得自己忽然知道了不得的事情,同時又收了一個忠心的臣子。
畢竟,這樣私密,甚至丟臉,或者說是把柄的事,誰願意說出來?
雖然說不能讓他成爲自家女婿有些遺憾,女婿也是臣子,反正如此得力又忠心,做不做一家人也沒所謂了。
於是,皇帝陛下看眼前出衆的少年郎是越看越滿意了。
許晗心頭鬆了一口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反正也不算欺君,她是女子,那東西是怎麼也不會長長的。
雖然說她這樣說是下了很大的勇氣的,因爲皇上有可能找個太醫給她看看或者是驗一驗什麼的。
那她也就完了。
所以,她不僅僅姿態擺的很低,同時還拉上了許均做靠背。
許均不喜歡他,這是京城上下有目共睹的。
爲什麼不喜歡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雖然說許晗有些紈絝,可高門大戶,不用科舉上進的子弟,有幾個是不紈絝的?
所以,這個時候,皇上爲了不讓她更加的難堪,也就不會再讓太醫來驗了,只要還要用她,就不會太過於掃她的顏面。
以後不但皇帝這裡不會要她做駙馬,就是別人提起,皇帝知道了,也會幫着說一二。
這比拉舅舅家下水,或者其他姑娘,甚至說自污寵愛丫頭什麼的方法都要來的好。
雖然,這也是另類的‘自污。’
解決了心頭的大事,許晗整個人都輕鬆起來了。
轉眼進入了夏季,天氣悶熱的很,京城變得彷彿一個大蒸籠。
朝廷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江南的官員上報,江南發了大水,洪水沖垮了堤壩,讓數不清的百姓流離失所。
更可怕的是,洪水過後,各種疾病也跟着過來了。
已經有幾個地方發生了瘟疫。
其實,這份奏摺是有個江南官員冒死上報的,因爲洪水持續有段時間了,可上面的官員隱瞞了下來。
同時還不肯讓別的官員上報,同時,將那些百姓能關的都關了起來。
這樣一來,死的百姓更多了,都是被瘟疫感染的。
那位官員看不下去,這才偷偷用私人的渠道,將摺子報了上來。
收到奏摺後,皇帝在朝會上大發雷霆,朝廷年年都撥了款項道各地修建堤壩,這大約佔了國庫下撥銀子的三分之一。
偏偏這樣多的錢下去,堤壩還是垮了,百姓還是受了難,如今流離失所,背井離鄉。
皇帝想要做明君,想要做青史留名的好皇帝,這樣的事情發生,簡直是忍無可忍。
撥下去的銀子,到底用到哪裡去了,江南的情況如何,百姓如何,這些皇帝都想知道。
“你們說,該派誰去江南解決這件事情?”
朝會上,皇帝面色陰沉地問衆位臣子。
倦舞 說:
哦哦,婚事解決了,然後我們晗晗要開始攢功勞,攢功勞,順便收服皇帝老爺的心,爲以後做準備了。
當然,不是那種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