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關於許晗女兒身的事情開始是私底下流傳,到了後來,才慢慢的轉到明面上。
這個消息彷彿筒子數最多的煙花炸開一樣,轟然間把原本平靜如水的京城炸響了。
前一刻,大家還對着貼在城門口告示欄裡的戰報歡欣鼓舞。
那些女兒家捏着帕子,羞紅了,奉英勇神武的鎮北小王爺爲夢中情人,恨不能立刻嫁給她,被翻紅浪,共度一生。
那些高門大戶的夫人們暗暗可惜,早知小王爺在京時,就該多多的上門,說不定能和家中女兒定下婚事呢。
下一刻,就好似晴天霹靂,有人說,這個小王爺長得也太文秀清瘦了,瞧着跟姑娘似的。
另外有人說,那小王爺是真的是姑娘啊,你們不知道嗎?
接下來那人列舉了種種種種,比如說相貌,身形,還有白皙的手,最後,還擡出了人證。
說是王府侍候的人說的,鎮北小王爺很奇怪,尋常等人不近身,還看到她貼身婢女洗帶血的衣物之類的。
其實這些不過都是些模棱兩可的說法,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三人成虎,衆口鑠金,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慢慢的這些模棱兩可的話語就變成的鐵證。
最後演變成了,彷彿衆人均親耳見到,親耳聽到,鎮北小王爺是個女兒身。
這是多麼稀奇的事情啊,一個女兒身,十幾年來,沒人發現,不但入朝堂,封王爵,上戰場。
關鍵是,她還能狠的下心腸,武藝高強。
這樣的人,就是世間的男兒大多都比不上啊。
佩服的人有之,鄙夷的更是大有人在。
本就對許晗各種詬病的御史臺,彷彿聞到血腥味的螞蟥,彈劾的奏摺如同雪花一樣,飛到皇帝的案頭。
至於朝堂上,更是吵鬧的不可開交。
許晗被押入大理寺大牢的消息不脛而走,那些御史們更是摩拳擦掌,誓要將許晗的罪名定下來,從此只能在大牢裡度過。
又或者能夠將她送上斷頭臺就更好了。
早朝上,皇帝面無表情的坐在龍椅上,下面的朝臣正吵的不可開交。
朝臣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爲許晗雖隱瞞了身份,可她並沒有做出禍害國家的事情,反而於社稷有功,建議皇帝功過相抵。
另外一派則爲反對派,認爲許晗以女兒身,混入朝廷,禍亂超綱,欺君罔上,如果不是她的欺瞞,哪裡有這許多的功勞?
這樣包藏禍心的人,就應該斬首示衆。
兩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的是不可開交。
宣平坊徐府。
徐丹秀最初知道許晗被皇帝秘密的召入京城的消息,就是安向初送來的。
她之所以能夠那樣的快速反應過來,派人在京城將那些對許晗不利的流言想辦法摁下去,也是因爲安向初告訴她的。
不過,具體的操作卻是徐丹秀自己來的。
此刻徐丹秀坐在上首,神情冷若冰霜,看不出怒氣。
但是服侍在徐丹秀身邊的人都知道,徐丹秀這幅樣子就是燃氣怒火了。
徐丹秀很少很少,幾乎不發怒,但是一般把她的怒火攢起來,她不是傷人,就是傷己,反正總有一傷。
當日知道許均的事情後,她誰也沒傷害,傷害的是自己,毅然決然的和許均和離,情願做一個普通的婦人,也不想要高貴的‘鎮北王妃’的稱號。
下頭稟報消息的家丁見此,不免膝蓋軟了軟,只差跪在地上了。
徐丹秀一隻手捏着拳頭,一隻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忽然,她笑了起來。
“好,很好,既然這些人都見不得我的孩子好,那大家都不要過了。”
“芳姑,你和郭尋一起,把以前我們探到的那些消息都散出去。”
“那些外室哪裡甘心一輩子做見不得光的外室?那些外室子怎麼也要回家去分點家財,是吧。”
“還有那些喜歡幼女的,喜歡後庭花,被人壓的,通通都散出去。”
“這些人自己的腚都擦不乾淨,竟然還妄圖來插手我兒的事。”
“他們要壞我兒的名聲,我也管不住自個兒,反正大家就是撕破臉皮過就是了。”
哪一座高門裡,沒有點腌臢事?
芳姑很瞭解徐丹秀,她說完之後,立刻轉身出去找郭尋,並且把那腳軟的家丁也給揪了出去。
……
邊城的某處宅子裡,徐閣老坐在椅子上,聽下頭人的稟報,
“主子,皇帝下了秘旨讓公子將許晗偷偷帶回京城,看這架勢,應該是不想要處置許晗啊。”
“說來也是,雖說是女子,可比孟麗君,花木蘭之類的還要所向披靡,就是當年的淑陽長公主,那可不一定有鎮北小王爺的風頭大。”
徐閣老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
“沒關係,皇帝陛下到底是什麼性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會讓人他下定決心好好處置許晗的。”
下面的頭偷偷的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徐閣老,支支吾吾地道,
“你不是答應七爺要保下許晗嗎?萬一他要真的來個魚死網破,我們可找不到第二個前朝血脈了。”
徐閣老失笑,“你以爲真的有什麼前朝血脈?”
下屬震驚地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徐閣老!
徐閣老不以爲意地撇了下屬一眼,吩咐他傳令京城,告訴京城留守的人該如何的做。
下屬再一次疑惑道,
“主子,這不是給許小王爺增加功勞,讓皇帝更不想殺她嗎?”
徐閣老意味深長地道,
“有時候給人上眼藥不是要說人多麼的壞,或者說她做了多少的壞事。”
“我們這個皇帝陛下,看起來是明君,可他到底是君,還是走了那樣一條路登上皇位的。
他的心胸可沒那麼寬廣,一旦真的有人危及到了他的地位,你說他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
隨着京城裡許晗女兒身流言的起起伏伏,另外一條消息又爆發了出來。
這一次,沒人說許晗的女兒身,而是將許晗的功勞都一一的擺了出來,說了她的功勞多大,在邊城的威望又如何的高。
只短短几個月的功夫,就已經徹底收攏了北征軍,又將蠻人打敗,讓北蠻人聞風喪膽,又說她的人格魅力如何如何的無邊無際。
說她是百姓心中真正的大英雄,是話本子裡才存在的傳奇人物。
在邊疆,百姓只知道許晗,不知皇帝。
又說許晗在邊境時,百姓們是遠隔數十里就納頭拜迎,在軍中,將士只知許晗,不知皇帝。
皇帝的旨意,遠不如許晗的一句話管用。
這和徐丹秀當初用來衝擊流言的那些話不同,這些看着擡高許晗,卻是些誅心之語,刺痛的不僅僅是朝臣的心,更將會刺痛皇帝的耳朵。
一旦皇帝稍微心胸狹窄,就會將許晗視爲眼中釘,肉中刺,也就印證了當初徐閣老和霍七說的那句,“功高蓋主,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總之這一次的流言,沒有半句提到許晗女兒身的身份,只使出渾身解數來污衊許晗,好讓皇帝下定某些決心。
甚至,有些御史同時上書,在此大戰之時,就應該和北蠻那邊談判,儘快簽訂和平條約,以結束兩邊多年來的不合,讓兩境百姓和平共處。
御史臺奏摺裡稱,一旦如此,將是一份足以載入史冊的功績,是皇帝將來能夠在史書上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那邊京城又發生了大事,不,是很多很多的大事。
今日,是某個以‘怕老婆’出名的御史被外室找上了門,外室的孩子比正室所出的嫡子還要年長。
這分明就是在娶妻之前就在外頭養着的了。
御史能夠怕老婆,那是因爲正室頗爲兇悍,正室孃家勢力也比御史要大。
可如今,‘怕老婆’的耙耳朵竟然養外室,孩子還那樣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等衆人還沒看夠御史家的雞飛狗跳之後,那邊,某個朝廷三品大員看起來很和善,在人前也是人模人樣的。
可誰知道,這個人私底下竟然是個喪心病狂,買了很多的童男童女,養在莊外,專門讓人教導。
將那些童男童女教導的比蘭香坊的花娘,以及清風樓的小倌還要出衆。
讓他們從小就接受那些老鴇的教導,讓他們從小就以淫樂之事爲樂,對這些事情習以爲常。
接下來,他會挑一小部分用來侍候自己,另外的則送給有相同癖好的同僚。
不管是用來賄賂,還是交換利益之類的。
更更讓人跌破眼鏡的是,一個納了十數個小妾的某尚書,別看他納了十數個小妾,可那些小妾均是獨守空閨。
因爲某尚書,其實喜歡的是男子,而且,是喜歡被壓在下面的那個。
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種種,諸如此類的,讓百姓們看的是目不暇接。
京城的各大茶館,酒樓,忽然都是爆滿,有事,沒事的人,均都聚集在一起,分享着自己聽來的八卦。
或者是看着遠處某一家鬧的雞飛狗跳。
不僅僅如此,就是京城收破爛的,這一段時間,那也是賺的盆滿鉢滿。
因爲雞飛狗跳,必然會打碎瓷器,傢俱之類的。
他們將這些碎瓷,碎木板之類的進行加工,再賣出去,不要太好賺了。
衆人看這些雞飛狗跳看的是目不暇接,京城的高門家主們,均是勒令自家的兒郎閨秀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就連在朝堂上,大家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什麼人,然後自家那點腌臢事被漏出去。
那還要不要見同僚,要不要見親戚百姓了。
有那腦子靈活的,綜合那些被暴露出去的人家,竟然發現這些人都是在鎮北小王爺身份這件事上蹦躂的最歡的官員。
很快的,朝堂上的爭吵聲小了下來,擁護許晗的繼續擁護,可那些反對的人數竟然少了下來。
爲此,那些贊同放了許晗,功過相抵的大臣是洋洋自得,以爲是他們將這些反對之人給說服了。
實際上人家是想捂着自己的馬甲,不讓自家的腌臢事暴露出去,所以才三緘其口。
其實,人就是這樣的奇怪,沒事發生的時候,一旦發生一件事,就會被無限的擴大擴大。
反覆被議論,反覆被提起。
可一旦有很多事情發生,那麼人們就會挑自己感興趣的,能讓自己發笑的事情來關注。
畢竟,人生活的很瑣碎,一些國家大事,反而不如雞毛蒜皮的小事更讓人關注。
那些高門大戶裡的腌臢事,反而能讓大家更加的共鳴。
畢竟,許晗在邊境的所爲離他們更遠,遠不如看一出某尚書府,某御史府,某大人府上所發生的事來的更有趣,更真實。
畢竟,那些被人買去的童男童女都是百姓人家的子女,還有那些納去的小妾,也很多是貧苦人家的姑娘。
這些都和百姓切切相關的。
衆人也就更加的喜歡關注。
所有的人都在爲許晗奔波,此刻,淑陽長公主府裡,正院的廊下,跪着一個人。
淑陽長公主在貼身嬤嬤的攙扶下,站在門前,“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蕭徴沉默片刻,他在許晗回京後,在許均的病情穩定後,又在邊疆和許昭,霍七等商定對策後,就帶着白灼快馬加鞭地往京城趕。
他到京城後,直奔祖母這裡,可纔剛進院子,就被長公主身邊的嬤嬤說,長公主讓他在外頭跪着給弄懵了。
他開始以爲祖母是因爲他不但去了金羽衛,還去了邊疆,又弄了那麼大功勞回來生氣了。
畢竟,祖母一直提醒他,讓他只要做一個紈絝就好。
而他明顯是違背了她的這一條,所以祖母生氣了,不想見他了。
可現在,祖母這樣問話,那就是知道了許晗的事情,並且懷疑他也知道。
“去年去江南的時候。”他思忖片刻,決定還是向祖母坦白,畢竟,他快馬加鞭的回來,現在跪在這裡,不就是想祖母能伸出援手麼。
“你果然知道。”淑陽長公主拂開貼身嬤嬤的手。冷笑着,打量着自己的這個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孫兒。
她簡直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看着蕭徴。
“你長大了,是不是,所以老婆子管不動你了是不是?這樣大的事情,你也敢瞞下來。”
“你還敢跑到邊疆去,搞出那樣多的事情來。”
“你真是可以啊。”
淑陽長公主壓着聲音,一聽就是怒極了,她下了臺階,走到蕭徴的身邊,朝他的屁股處踢了一腳。
蕭徴身形微動,馬上跪好,一動不敢動。
淑陽長公主將蕭徴從襁褓開始養到如今,從前小時候那真是如珠如寶,不過,該教導他的也是一樣不少。
雖說寵愛着長大的人,那也是一身本事的。
只是駙馬去世後,淑陽長公主受到大的打擊,這才慢慢的放手,對於蕭徴的言行沒有控制,讓他從一個貴公子變成的一個紈絝貴公子。
她對蕭徴忽然間和許晗走的近,不是沒有過疑惑,可她疼愛蕭徴,知道他沒什麼真心朋友。
對於蕭徴和許晗兩人相處愉快,也曾是歡喜的。
可誰能想到,這中間竟然還有這樣大的事情在。
“你說說,許家那個丫頭,到底是怎麼迷住你了,讓你把這樣族誅的事情也替她瞞了下來?”
果然不愧是姐弟倆,淑陽長公主質問蕭徴,話中的重心,竟然不是許晗的女子身份,而是因爲隱瞞。
蕭徴忍受着屁股尖上淑陽長公主踢的那下帶來的痛感,冷靜地道,
“祖母,不是她做了什麼迷住我,而是孫兒自己,是孫兒自己情不自禁。”
“無關她的身份。只是因爲是她。”
是的,無關她的身份,因爲她就是他一開始就認定的那個人。
從驃騎大將軍府上的十一娘,到鎮北王府的小世子,之後的小王爺。
都因爲就是那一個人,他此生認定的人。
淑陽長公主恨不能再踹他一腳,可剛剛那一腳已經讓她心疼死了,哪裡捨得再踹一腳。
她只是伸出手,顫抖着,指着蕭徴,
“好啊,你,你真是太讓祖母失望了。”
蕭徴和許晗混在一起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去江南那次才知道她的身份,也就是說,開始還是‘男兒’身的時候,蕭徴就喜歡她了。
而許晗的女兒身不過是個添頭,根本無關大雅。
更可惡的是,她的孫兒紈絝的那也是有格調的,他犯的錯從來不和普通的紈絝子一樣,他犯的錯,她都能忍下來。
可偏偏,許家以女充子,關鍵他們家又不是沒有兒子,偏偏讓個丫頭片子得了王位。
而自己這個孫兒,竟然在知道了一年多,居然一聲不吭,不但替她扯謊騙大家,如今跪在這裡,不就是色令智昏,想要讓她去救人嗎?
真是氣死公主了!
“你別想我去幫她在皇上面前說話,你們不是很能嗎?如今京城被你們攪的烏煙瘴氣的,不就是想着攪渾了水,好讓陛下沒精力管這些嗎?”
“還用得着我出馬嗎?”
淑陽長公主站累了,又不捨得踢蕭徴解氣,於是讓人搬了椅子,坐在臺階上,看着蕭徴。
真是太生氣了,太失望了,她一向引以爲傲的孫兒,竟然被一個假男人給迷住了。
這讓她的臉哪裡擱?
她用極盡嘲諷的語氣道,
“祖母真是沒想到啊,你說你,竟然還有一天被迷成這樣,我還以爲你不喜歡女人呢……”
她頓了頓,更加嘲諷地道,
“是,你開始就不是喜歡女人,哼,你倒是比你祖父,比你祖母,還要情種啊。”
“我還以爲你沒開竅呢,真是小看了你啊,風流種子。”
蕭徴只是抿脣不語。
淑陽長公主更是來氣了,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說他辯解幾句,她也能好好的嘲諷一番啊。
他這樣做啞巴,這分明就是承認自己被美色所迷惑啊。
不對,是被男色迷惑了。
於是,淑陽長公主赫然的站起來,吩咐邊上侍候的人道,
“去,給本宮把朝服拿出來,本宮要去找皇帝弟弟好好說道說道。”
侍候的人想勸,誰知淑陽長公主厲聲喝道,
“怎麼,你們也要爲這個被迷的沒有心竅的人說話嗎?”
“老孃可沒他這樣的孫兒。”
她一氣之下,把當年在軍中的那種霸氣又露了出來,這話也就是和當初的駙馬吵架時會說兩句。
現在衝出口,可見是真的氣極了。
蕭徴擡頭看了看淑陽長公主,儘量以平穩的聲音道,
“祖母,你這樣,讓孫兒想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孫兒不願意練武,祖父一定要逼着孫兒練,可你在邊上心疼的不得了,就是這樣和祖父吵架的。”
“雖然最後你還是被祖父說服了,孫兒也沒少練……”
“許晗也是這樣的。她也是迫不得已,纔會以女兒身入朝堂。”
“上戰場,下江南這些根本不是她想要的,是形勢所迫,才走到今日。”
淑陽長公主冷冷地道,
“少在那裡爲許家人說話,再形勢所迫,難道許家還要一個西貝貨來支撐了?”
“那許家的男丁又不是死絕了。”
蕭徴努力的讓自己身子跪的直一點,
“不管如何,反正我就是喜歡她了,而且,也非要救她不可,祖母不幫我,我就自己想辦法。”
淑陽長公主剛剛纔被他說起駙馬的話心態軟了些,這會又被他給氣樂了,
“你倒是厲害了,你竟然敢威脅我,你說我是受人威脅的人嗎?”
“當初和你祖父一起上戰場的時候,就算面對敵寇,那也是不受威脅的。”
蕭徴沒擡頭,道,
“那既然祖母也和祖父一起上戰場而來,那晗晗也上戰場了,立下那樣大的功勞。”
“又何必糾結於男女的身份。”
淑陽長公主直着眼,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我是天之驕女,她如何和我堂堂公主相比。“
蕭徴低聲道,“那不都是女兒家麼。”
淑陽長公主聽了他這話,忽然不生氣了,只是問他,
“如果沒有人告發,也許她就瞞一輩子了,一輩子做鎮北王爺,你怎麼辦?你又不能娶人家,還如此的死心塌地?”
“你就不怕別人背後說你。”
蕭徴嘀咕,
“別人背後說少了,再說,她都聽我的,只要她和我在一起,有什麼關係。”
淑陽長公主覺得腦袋隱隱作痛,真是個傻子,她這麼精明的人,怎麼養了個這樣的傻子!
蕭徴沉默了下,忽然輕輕吐了一口氣,下了決心,
“祖母,能不能讓其他人退下?我有事和你說。”
淑陽長公主看他那樣,本就提起的心,又提的更高了,她覺得自己頭疼的更厲害了。
哎喲,真是個死小孩。
這孩子,只有瞞着她大事的時候,纔會這樣。
她看了看邊上侍立的人,一會,人就退了個乾乾淨淨。
蕭徴看了看四周,膝行了幾步,到了淑陽長公主的近前,低聲道,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就認定她了。說不定她都懷了我的孩兒了。”
是她的人是真的,可懷了孩子,那真的是假的,不過也沒什麼,反正現在這樣,他能風風光光的娶她了,那孩子還不是遲早的事麼。
他說的時候,想到以後能光明正大的娶許晗了,那真是滿腔柔情,說的時候,那話音大概是全世界最柔軟的語氣了。
可聽在淑陽長公主耳朵裡,卻彷彿一道驚雷。
她身子晃了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幸好蕭徴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你……”
淑陽長公主一把推開蕭徴的手,彷彿沒聽明白他說的話,
“你等等……等等……”
“你說清楚了,什麼叫你的人,什麼叫已經懷了孩子了……”
她揉了揉額頭,又揉了揉耳朵,她昨日才修過指甲,掏過耳朵,也沒頭暈,眼花,耳鳴,耳朵應該是沒問題的。
蕭徴,“祖母,就是你說的那樣。”
淑陽長公主頭疼轉成了頭暈,真的頭暈,她往後仰,靠在椅子上,
“你說你和小王爺成事了?她同意?她願意?你們誰主動?你勉強她了?”
“說,是不是你小子用她身份的事情威脅她了?”
這麼多年,她都以爲孫兒是柳下惠了,因爲婚事不順利,她也就沒強求。
就連年前承恩公夫人過來說要給蕭徴說親,那也是被她給推了。
現在,他竟然說連孩子都要有了……
夭壽哦!她怎麼有這樣一個孫兒哦。
“祖母,孫兒沒有勉強,我是那樣的人嗎?”蕭徴叫屈……
淑陽長公主心道,好險,她差點沒臉去見駙馬了。
孫兒還是好孫兒。
她疑惑道,
“那你們怎麼成的,無媒無聘,她怎麼就願意了?”
在淑陽長公主知道的那些事情裡,許晗應該是個很剛毅的姑娘,就衝她能下狠手朝許均射箭,這姑娘就了不得。
她並不輕視許晗,反而欣賞她。
也只是欣賞,畢竟,許晗確實是做了錯事,就隱瞞身份這一條,就夠她被斬了。
這樣的姑娘,又怎麼會在乎男女之事?
更不要說無媒無聘,將來也是見不得光的,更要看着蕭徴某一天娶妻生子。
蕭徴當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只是道,
“有沒有三書六聘的,反正她就是我心裡的唯一一個了,更何況,我也想主動……”
淑陽長公主敏銳的體會到了他話裡的意思了,頓時拍手大笑起來,讚賞道,
“好,這個姑娘,祖母喜歡,就爲了這個,祖母也要幫你把人從閻王手裡給搶回來。”
蕭徴,“……”
所以,他又是裝可憐,又是提起祖父打感情牌,更說了許晗的英勇,都沒打動祖母。
反而因爲這個,因爲許晗的主動,讓祖母頗爲欣賞,這才同意出售。
蕭徴忽然心頭很不是滋味了。
……
大理寺的大牢裡,許晗被關進來已經許多天,雖然說是被扔進來的,可牢房裡頭的待遇卻很好。
可以說是很舒服了。那牢房不知的很舒適,裡頭竟然有書卷,筆墨,可以供她打發時間,更不要說還有炭盆之類的。
如果不是因爲牢房裡沒窗,門也是緊閉的,只有一個送飯的窗口,幾乎和普通人家是沒什麼區別的。
更提心的是,裡頭竟然還準備了紅梅帶這樣的女子之物……
許晗有些窘迫,但也知道,定然是外頭的人打通了這裡頭的關節,這才準備的這樣齊全。
時間一天天過去,因爲久不見天日,許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
後來,她索性用筆在紙上劃了起來。
牢裡送的飯是按照一天兩頓算的,她也不管其他,就兩頓兩頓的算一天,這樣的划起來。
有時候,她也會在吃食裡吃出點其他的東西來。
大部分都是徐丹秀送進來的。
無非都是讓許晗別怕,在裡頭好好的帶着,保重自己之類的。
許晗不怕,她什麼都不用做,也什麼都不用想。
她現在是全然放鬆的狀態,事情進行道了這一步,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從在許晗身上睜開眼的第一天起,她開始覺得她活着的意義,就是給霍家報仇,翻案。
她戰戰兢兢,艱難地走着。
她也碰到了美好的事情,各色各樣的人,七叔還活着,霍家的血脈能延續下去。
還有,她碰到了世上最好的人,蕭徴!
就算最後她死了,她也不遺憾了。
只是可憐了徐丹秀,就連她這個假女兒,也無法陪伴在她的身邊。
現在,更要爲她而奔波。
還有一個遺憾,那就是,她還沒幫助蕭徴把他的真實身份查清楚呢。
她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猜想,她在邊關不敢告訴蕭徴,怕他無法接受這一切。
她的心頭有些酸酸的,也不知蕭徴現在如何了。
又一天的朝會,雖然許晗的事情還沒個定論,朝臣們依然在爭吵。
只不過相對之前,聲音小了許多。
很多的朝臣都是灰頭土臉的,家裡後院的葡萄架,外頭的亂賬,讓他們根本沒心情去管什麼男兒身,女兒身的。
淑陽長公主府裡,淑陽長公主按品大裝,準備進宮。
蕭徴,“祖母,能行嗎?”
淑陽長公主,“把那個‘嗎’字給本宮去了。”
“本公主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不過,徵兒,你也不能閒着,你無詔入京,這是大錯,現在,你去宮門外跪着。”
哼,小樣,這樣大的事情瞞着她,她不找點利息回來就對不起當年她把駙馬給撲到的勇氣。
倦舞 說:
哦哦,八千字哦。包括1月3日晚更的加更。債何時才能還完?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