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彥是怎麼進營的,許晗可能不知道,但許昭和範知春是知道的。
範知道春斟酌了下,說道,“他一個文弱書生,放棄京中的富貴,頂風冒雪到邊疆,已經夠不容易了。咱們這樣是不是……”
有些不厚道。
只能說範知春和徐修彥同是文人,所以心心相惜罷了。
許晗不以爲然道,“他是文弱書生就不容易,難道軍中的將士就容易了?”
“既然來了,就不要想什麼都不做。”
“他有膽子來,還不是爲了他的錦繡前程,既然是爲了前程,難道不應該冒點風險?”
“這邊疆的將士哪個不是用命在拼?”
這下,就連範知春沒話說了,知道,到底顧忌着徐閣老,於是他還是多說了一句,
“小王爺,當年霍家的頃滅雖然是三皇子爭權奪利才設下了陷阱,可後來如果不是徐閣老……”
如果沒有徐閣老的操作,霍家頂多也就是傾覆了,名聲不太好而已,可不會背上罪名。
許晗當然知道,把三皇子扳倒,不過是報了霍家一半的仇,將來,她總能讓徐閣老爲此付出代價。
衝着這個,就更應該讓徐修彥去了!
“那應該怎麼讓徐探花同意去呢?而且,總要和他說清楚其中的利害。”範知春有些發愁。
許晗笑了笑,
“不着急,他暫時還排不上用場,就讓他在兵營裡發揮點作用,纔剛打起來,敖康不會給機會的。”
她停了下,看了眼範知春,忍笑道,
“先生,你那頭髮已經很少了,再愁可就沒了。”
範知春正摸着下巴上的美髯,聽許晗這麼一說,手一頓,把自己的鬍子給扯了根下來,頓時心疼不已,那些愁啊什麼的也就沒了。
衆人見範知春哀痛的樣子,頓時都笑了起來,室內的氣氛又好了起來。
霍七靠在圈椅上,看着許晗逗範知春,心頭既酸澀,又欣慰。
只覺得自己做的應該多點,再多點,讓十一娘能夠一直如此的俏皮可愛。
……
因爲霍七被找到帶了回來,又因爲許均清醒過來指日可待,知情的將領心裡自然是輕鬆的,這樣的輕鬆不可避免的表現在了臉上。
林一山在暗中觀察着幾個人,不太相信僅僅是霍七找到了就讓他們這樣高興?
他在心中不禁暗罵這些將領沒骨氣,那許晗明明做出了弒父的事情,竟然還如此的信服她!
都是一些沒骨氣的孬種。
他撫着手臂上隱隱作痛的傷口,咬牙啓齒,他已經將許晗弒父的事情加急奏報到京城,不僅僅是皇帝那裡,他還留了心眼,萬一皇帝爲了打勝仗,放過許晗呢?
所以,他還將事情報到了京裡其他人的手裡。
相信,經過一番運作,就是皇帝要放過許晗,別人也不樂意!
到時候,看許晗還如何的囂張,還能落得了好嗎?
知道他在奏報上花了多少心思嗎?字字句句都是給許晗上眼藥,陛下定然是不敢讓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人統領千軍萬馬的。
到時候,陛下盛怒,定然有她的好看!
這麼一想,林一山心裡舒服了些,就連傷口都不怎麼疼了。
他喚來近衛,問,“鄭軍那邊有沒有消息傳過來?一定要盯緊了範知春還有主帳那邊。”
“你們可要把這件事情辦牢靠了,到時候有你們的好處。”
近衛拍拍胸脯,保證,“將軍,您放心,屬下保證一隻蒼蠅都逃不過我們的耳目!”
“小心着些,別被他們發現了。”
“是!”
林一山揮退了親衛,告訴自己,再忍一忍,過幾天聖旨一到……哼。
時間一晃而過,許家軍中整頓兵馬,清查奸細,而林一山的隱忍,也終於等來了傳達旨意的京中使臣。
這位京中傳達旨意的使臣不僅僅是傳達旨意,同時還是押送糧草的軍需官。
“將軍,將軍,好消息,好消息啊。京中來人了。”親衛匆匆的給林一山報信。
林一山欣喜若狂,“快!快,我們去看看。”
說着,他連忙讓親衛將他身上的便裝給換了,穿上被擦的鋥亮的盔甲,又整整齊齊的梳好有些凌亂的髮髻,無論如何,給京中來的天子使臣要有一個好印象。
他可是陛下親封的將軍,不能給陛下丟臉。
那邊,許晗正在和幾位將領說接下來戰略的問題,就有親兵過來稟報說京中來了押送糧草的官員,同時也是來傳旨的。
京中來了使臣,不論如何,是要親自迎接的。
只是,許晗纔剛到帳外,前頭就有一大隊的人往這邊走。
她看清當中的那個來人後,‘啊’了一聲!
而那人在見到她喉,也是越走越快,最後甚至跑了起來。
兩邊的人就那麼定定的,看着他跑起來,均是驚訝的站在原地。
只見京中來的使臣越跑越快,彷彿一陣風一般,然後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不管他們詫異的眼光,猛地抱住了他們年輕的元帥。
是的,那個京中來的使臣,就是蕭徴。那個在京中百般折騰,就是爲了能到邊疆來和許晗並肩作戰的蕭徴。
如今,他終於見到了他心心念念要見到的人。
並把她抱在了懷裡!
他在金羽衛折騰,他在皇帝面前表現,就是爲了這一天。
他在金羽衛折磨着那些人,他在那些人的面前說着葷話,渾話,他努力的讓自己累得倒頭就睡。
可他的內心深處,他怎麼也忘記不了那一晚。
那一晚的每一個瞬間,都牢記在心。
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儘快的擁有實力,到有她的地方。
現在,他終於來了!
慢慢的喜悅充斥內心,蕭徴只想依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想抱她,就抱她!不管別人在不在,不管他們是不是在看着。
人羣驚訝,蕭徴視若無睹,只是將手臂收緊,將她按在自己的胸口,彷彿做過千萬次那樣的熟練。
他微微垂着頭,聞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你怎麼來了?”許晗笑着問,任他抱,雖然他抱得有些用力,也不知道身上硬硬的盔甲會不會讓他鉻到了。
“你在這,我能不來嗎?”蕭徴說道。
許晗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只是到底還有一絲理智,再加上蕭徴在她身上聞了又聞,她也有些羞窘,低聲道,
“我已經好幾日未曾洗澡了,頭髮都快打結了,你不覺得難聞嗎?”
軍營不比別處,不是那麼的方便,更何況,她的身份總是要捂的很嚴實才行。
蕭徴心頭正激盪,懷裡的人兒讓他的心都變得充盈起來,他開心的想要大叫,許晗的話‘嗤’的一聲,讓他清醒過來。
頓時,他有些氣惱,真想將她扛起來,扔到牀上,打一頓,於是道,
“你哪裡難聞,哪裡難聞了,就算是掉到茅坑裡也是香的……”
許晗,“……”
那個,她真的不想掉茅坑,而且,那都是別人的米田共,她不覺得香。
一段時間不見,這人的口味又重了些啊。
後頭,許昭走過來,一臉淡然的將兩人分開,道,
“要續舊回去再說,這麼多人看着呢。”
然後目光輕飄飄的掠過蕭徴,雖然什麼指責的話都沒說,卻讓許晗不好意思起來。
其他的人看也就算了,一句兩人的感情好就搪塞過去了。
可被二哥這樣的看着……好像有些羞恥……
林一山匆匆趕過來看到的就是蕭徴和許晗並肩走着,見蕭徴穿着一身貴氣,整個人也是貴氣的很。
因爲許昭把許晗給拉開了,蕭徴有些不悅的抿了抿脣,恰巧這一幕被林一山看到了,他心頭定了定,當了這麼久的龜孫子,終於可以出氣了。
他跟在大家後面,就等着看許晗倒黴!
不過,很快的,林一山目瞪口呆的看着蕭徴笑容滿面的和許晗說話,又和衆人打招呼。
什麼情況這是?怎麼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不應該是這位京中使臣進來選旨,然後把許晗給捆起來帶到京中問罪嗎?
就算不問罪,那也應該是免去許晗元帥的職務啊!
怎麼這就聊上了,而且就連範知春這位天使都認識,獨獨沒提到他!
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林一山忍了又忍,到最後忍無可忍的時候,他終於捏着拳頭,上前打斷正與許昭說話的蕭徴。
他的姿態十分的謙恭,十分的殷勤,
“大人,您別急,先喝口水,今日北蠻軍沒有敲戰鼓,您慢慢宣旨。”
蕭徴瞅了他兩眼,在京城的時候,他就已經摸清楚到底是誰把晗晗弒父的事情稟報上去的。
雖然說他還查清楚那個給各大御史和大臣家中扔字條的那個人找到。
可,不妨礙他找那稟報消息上去之人的麻煩。
畢竟,在京中的時候,這個人的畫像在他的飛刀之下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收了笑容,恍然大悟道,
“是本使臣見到故人太過高興,本使臣這就宣讀旨意。”
終於說到正題了,林一山不禁暗搓搓的搓了下手,頓時整了整衣冠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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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林一山聽命。”
營帳內衆將領也紛紛收斂笑容,跟着跪拜行禮,外頭的士兵也跟着下跪,呼啦啦拜倒一大片。
就見蕭徴從錦盒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打開來念。
上頭都是表彰許晗英勇之類的話,以及對許家軍各位將領嘉獎的話,同時又說讓許晗繼續做好許家軍的主帥,早一日將北蠻人趕出關外,等到凱旋之時,皇帝將會親自到城門口迎接之類的話。
蕭徴唸完了,將手諭給許晗過目,上頭有對各位將領的嘉獎,許晗看了之後,又傳給了其他的各位將領過目。
蕭徴朝格外招招手,道,“各位將軍請起,我出京之時,陛下讓我一定要好好的感謝各位在沙場浴血的將士,因爲有你們,纔有千萬百姓安寧的生活,陛下的心才能放得下。”
之後又說了好多的嘉勉之話。
林一山自然也看到了那份手諭,他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確定上面的印信沒錯,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份手諭的字,還有用的紙都是很精緻的,說明皇帝寫這份手諭的時候很鄭重,並沒有敷衍。
說明皇帝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嘉獎許家軍,也確實肯定了許晗的功勞。
至於,爲何是手諭,不是聖旨,這就不得而知。
只是爲何整份手諭裡,皇帝親自點名表彰了好幾個將領,爲何沒有出現他的名字?
明明是他將這件事情呈上去的,爲何皇帝對他是隻字未提?
許晗做下那樣大的事情,弒父啊,這是多大的過錯啊,就算是爲了軍心,可同時也說明這個人多麼的心狠手辣。
這樣的人怎麼能配做一軍主帥?
林一山陷入深深的懷疑當中。
他覺得自己既然是陛下親封的江陵,那麼陛下是想要重用他的,至少他們之間是有些默契的。
許均倒下了,不正是他大展身手,幫着陛下將許家軍攥在手裡的好時機嗎?
怎麼皇帝的反應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爲什麼許晗這個虛僞的人一點事都沒有?
他這是揣摩錯了陛下的意思?難道他和皇帝之間一點默契都沒有嗎?
林一山想到京中已經很久沒有來信了,這讓他心裡的疑惑又多了一層。
他邊上一位得了皇帝嘉獎的將領很想要看那份手諭,偏偏林一山拿着不放,他等了又等,林一山抓着那手諭彷彿定住了一般,他不得不出言提醒了。
“林將軍?”
林一山猛然回過神來,看了那將領一眼,露出客氣的笑來,將那手諭遞給那將領。
那將領喜滋滋的拿了手諭仔細看起來。
事情的發展脫離自己的預料,林一山本不應該多言,可以另等時機,只是,這會林一山的腦子裡很亂,根本靜不下心來考慮那麼多。
於是他的話就那麼衝口而出。
“大人,這陣的是陛下的手諭嗎?這許晗明明陣前射殺親父,這簡直匪夷所思,讓天下人側目,爲何陛下一點訓斥都沒有?”
蕭徴淡淡的看了眼林一山,“林將軍是吧?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本使臣是假的?還是說本使臣敢假傳聖旨?”
“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以爲是誰都敢做的?還是說林將軍敢做?”
“更何況,陛下的旨意那是你能質疑的嗎?”
林一山眼皮一抽,預感更加的不好,他當然不敢說蕭徴敢做這樣的事,更不敢說自己敢做。
他只要笑着應下,道,
“某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許元帥這行爲到底不妥當,萬一以後人人都效仿弒父弒母的,那不是舉世都亂套了麼?”
其他的將領紛紛怒視林一山,“呸,林一山,我們對元帥只有敬畏,如果不是她,大家早在那一場戰事裡死了。
哪裡還有你林一山在此放屁的時候。“
許晗讓軍心穩定,又救了大家,再加上她出去就將霍七救了回來,在軍中的地位已經是穩如磐石,哪裡是林一山能輕易撼動的。
只能說林一山運氣不好,如果早一些,或者是其他的使臣前來,可能會給許晗造成一些困擾。
可偏偏押運糧草,以及宣旨的是蕭徴,他怎麼會讓人污衊許晗呢?
那邊,許晗和許昭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目光中有着極其相似的奸詐。
林一山留了這麼久沒動,這會也該派上用場了。
既然京中沒有下斥責的旨意下來,那投桃報李,他們也要做點事情纔是。
範知春身邊的那個被林一山買通的近衛鄭軍被帶了上來。
林一山見狀,心頭一跳,勉強深吸口氣,身形不禁動了動,稍稍往後縮了一點。
只聽許晗對蕭徴拱拱手,道,
“蕭世子,我父親之所以會在追擊敵寇時中箭,繼而被北蠻人擄走,不是因爲我東元朝軍隊不行,更不是將士們無用。”
“而是因爲軍中出了奸細導致了這一切,也差點讓北征軍差點全軍覆沒。”
“更差點讓蠻人的鐵騎踏破關門。”
蕭徴聞言,頓時怒火高漲,“竟有如此之事,不知小王爺是否找到這奸細,找到了,我一定要讓人送回京去,讓陛下嚴厲懲處。”
許晗聞言正色道,“世子所言極是,對於這等通敵賣國之人,就應該處以極刑,否則對我東元千萬百姓無法交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下頭被帶上來的鄭軍越聽,臉色越發的白,剛剛,他在範知春的書案上發現了一封林將軍很想要的東西。
營裡到處都在說欽差來的事情,還有帶來的糧草軍需,就連範知春帳前的小兵都去看熱鬧了。
他這纔敢進去偷偷的翻查,他纔剛將信臨摹下來,外頭的簾子就被掀起來,那原本不見蹤影的小兵從外頭進來,其他的角落裡也出來幾個兵士,二話不說,就將他帶到這裡。
他懷裡還揣着那封臨摹的信,元帥和這位美的不像人的使臣會不會以爲他就是那個奸細?
鄭軍越想心頭越發的忐忑。他哪裡敢做那等通敵賣國的事情啊!
不過是收了林將軍的一些好處,寄回家中給老母親和妹妹。
戰場無常,說不定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他總要爲老母親和妹妹留一條活路。
本來小王爺來了,大家士氣高漲,他也看到了生的希望,就不太想給林將軍傳遞消息了。
沒曾想,林將軍身邊的親信竟然用此來威脅他。
如果他不繼續的話,就要將他做的事情告到範先生那裡。
鄭軍很怕死,於是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把消息傳遞過去,並要林將軍答應,這是最後一次。
可偏偏,就是這最後一次出事了!
他不想死,他還想回家侍奉老母,娶妻生子,給老鄭家延續香火!
“元帥,小的不是奸細啊,小的不過是抄了點東西送給林將軍,絕對沒有給北蠻那邊的人。”
“小的父親都是死在蠻人的手裡,小的恨不能生吃蠻人的血,哪裡會把消息傳給他們,小的冤枉啊。”
他掙扎着要撲到許晗的腳邊,哭的是涕泗橫流,什麼都顧不上了,把林一山給招了出來。
正說的熱烈的許晗和蕭徴,聞言,兩人臉上的怒火都有些維持不住了,
“你說什麼?”
鄭軍用肯定的語氣道,“是林一山將軍,他說老元帥對他有些誤解,什麼消息都不告訴他,但他也想將蠻人趕跑,想要多知道點元帥那邊的動向,就讓我將範先生那裡有用的消息告訴他一下。”
“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什麼都沒做,就是收了林將軍一點點的東西,我連銀子都不敢收。”
他說着,朝範知春跪下道,
“先生,平日裡我對你侍奉的也算精心,小的真的不敢做那等通敵賣國之事啊。”
“小的是先生一手提拔的,你對小的應該很瞭解,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賣國啊。”
範知春是爲文士,平日裡對身邊這些年紀不大的親衛都很寬容,也不會像其他的將軍那樣,發起火來就直接踹身邊親衛。
一般都是溫文爾雅的時候居多,也不真正傷人,所以他身邊的親衛與他都算比較親近。
聽到鄭軍的話,範知春的臉色沉了下來,
“就是因爲了解你們,我纔將你調道身邊來,可萬萬沒想到,終日打雁反被雁給啄。”
“我對你們的寬容,可不是讓你來出賣我的。”
範知春一臉痛心的看着鄭軍,指着他道,“你既然說是林一山讓你傳遞消息的,你有什麼證據嗎?”
那邊林一山衝了出來,一臉激動地說道,
“你這黃口小兒,胡說什麼,本將軍何時讓你傳消息給我了,我是元帥一手提拔起來的,用得着做這樣的小人行徑嗎?”
他看向一臉痛心的範知春,再看看其他幾位怒視着他的將領,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許晗和蕭徴的身上,
“大人,元帥,這些人瘋了,就因爲我當日想和他們爭奪主帥的位置,這些人就想公報私仇,這是陷害!”
“我要將此時上奏給陛下知道……”
他衝上去,朝鄭軍就是一腳,把瘦小的鄭軍給踢的口吐鮮血。
他踢完又抽出身上的佩刀,朝鄭軍狠狠地劈了過去。
“咣”的一聲,他的長刀被一把長劍給擋住了。
他回身一看,是許晗,正面色淡然的看着他。
“林將軍,清者自清,如果你沒有做這樣的事情,那麼不管別人如何的陷害你,都不會成功。”
“可你要真的做了,那你這就是殺人滅口……”
林一山的長刀壓下去不是,收回也不是。
許晗輕輕的將林一山的長刀一撥,示意邊上的士兵將鄭軍帶到一邊,淡淡的掃了林一山一眼。
就這一眼,林一山心頭的火不斷的涌了上來,讓他覺得分外的羞辱。
他覺得許晗應該是什麼都知道了,只不過一直沒發作。
今日在天子使臣的面前,這才發作出來,也有藉口將他收拾了。
真的是好盤算啊!
只是,他們以爲這樣就能將自己壓下去?
真是做夢!
不說他從來沒親自和這個鄭軍吩咐過一句話,更沒有任何的物件落到鄭軍的手裡。
原本慌亂的林一山慢慢的靜了下來。
那邊,範知春問鄭軍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林一山主使的他。
雖鄭軍被踢了那一腳,嘴角的血也不斷的涌出,他掙扎着,顫抖着手,從懷裡抽出一個東西,遞給邊上的士兵。
士兵將那帶血的東西遞給範知春,範知春接過後,看了一眼,面色複雜的看向林一山,又把東西遞給了許晗。
“林將軍,這可是親筆寫的一份手書,是你讓鄭軍看着元帥和我這裡的動靜,把有用的消息都告訴你。”
許晗拎着那東西,在手裡搖了搖,掃向林一山。
林一山面色鐵青,手書,他什麼時候寫過手書?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親信去做的,根本就不可能手書。
他心頭遲疑了一下,難道說是親信給他的?
但他不相信親信會留下這樣一個大的把柄在鄭軍那裡。
許晗的話音落下的瞬間,帳內的所有大將手中的武器紛紛指向了林一山。
“好啊,林一山,原來真的是你,你竟然通敵賣國!你不是說你的家人都是被北蠻人給殺死的嗎?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元帥將你一手提拔上來,你不僅通敵賣國,你還把元帥給害死了!“
“不要和他廢話,把人拿下再說!”
眼看着那些將領圍了過來,林一山眼中閃過濃濃憤恨,忽然終身朝蕭徴撲過去。
蕭徴一個旋身,一腳踢在林一山的心口上。
林一山整個人弓着身子往後飛去,落在鄭軍的跟前,哇的一口血噴出來。
蕭徴淡淡地瞥了林一山一眼,不屑地道,
“你是不是以爲本大人不會武,所以想着拿住我要挾?很抱歉,你要是不打我的注意,你還能多掙扎一下。”
說完,他撩了撩額前因爲動作幅度太大,落下的髮絲。
這樣久沒見到晗晗,在她面前,髮型不能亂。
林一山狠狠地瞪着蕭徴,往地上吐了一口帶着血的唾沫。
有激動的,不知道許均還沒死的將領上前一把揪住林一山的衣襟,手上的武器橫在他的脖子上,聲音冷如冰雪,
“你爲何要這麼做?”
林一山‘呸’了一聲,“你不配知道!你不過是許家軍裡的一條好狗,可惜,誰在乎你!”
“許均不過是把你當成狗,你們這些將領不過都是被許家父子當成了好狗。”
許晗淡淡笑了,“林一山,你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不忘挑撥大家的情緒嗎?”
“我說的不對嗎?同樣是將領,你憑什麼一來就能力挽狂瀾,就能得到大家的擁護,明明是我們這些將領常年在邊關鎮守,吃風吃沙的是我們。”
“你憑什麼就能理所當然的得到這個位置?這對我們太不公平!”
許晗深深地看了林一山一眼,
“林一山,你恨我父親,你很大家,難道不是因爲你的身上流淌着北蠻人的血嗎?”
“你是北蠻人,你心裡留着他們的狼心狗肺,所以你才能做出通敵賣國的事,你才能面不改色的說是我父親對你不公平。”
“我從來不靠着家族的恩蔭往上走,我靠的是自己的雙手。”
“你說的,軍中以武服人,還是說林將軍這樣的健忘,忘記了你是我的手下敗將!”
“你住口。”林一山神情大變,那一場比試,是他畢生的屈辱,他竟然輸給了這樣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萬分不甘的林一山拼死反抗起來。
“啪”的一聲,有將領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林一山,沒想到你道現在還不反悔,就算軍中對你不公,可那些無辜的百姓呢?他們哪裡對不起你了?”
林一山沒有看那出手的將領,卻死死的盯着許晗,形如厲鬼,
“許晗,你這個親手殺父的人,沒資格和我說這些,你和我相比,又高尚到哪裡去了?”
“你不也是個沒有道德人倫的小人嗎?你今日能殺父,明日就能殺母弒君,你對這天下百姓,又有多少的同情心呢?”
“許四公子,難道你就這樣甘心你的父親被殺嗎?”
他最後朝帳外大喝一聲。
果然就見一直安安靜靜呆在許昭帳中的許曄衝了進來,上前指着許晗,
“許晗,你這個賤種,你殺死父親,哪裡有資格做元帥!蕭世子,你就算和許晗這個賤種關係好,也不能如此的包庇她!”
許曄的嗓音迴響在大殿內,衆人紛紛看向許晗。
“許曄,你這個混小子,給老子滾回京城去。”一道有些虛弱,但帶着薄怒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
只見一直昏迷不醒,許晗怎麼也不肯讓衆人落葬的許均裹着厚厚的大氅,在許昭的攙扶下從屏風後慢慢的走了出來!
衆將領,“……”
整個屋內空氣彷彿被凝滯了一般,片刻之後,除了林一山和許曄的所有人都發出了歡呼聲。
林一山,“……”
許曄,“……”
老元帥(父親)不是死了嗎?
他們都蒙了!
這一天,許家軍中沸騰了,所有的人都呆了,隨即是狂歡!
老元帥沒有死!
再沒有什麼事情比這個更讓人喜悅了。
他們雖然心頭有疑惑,可沒人去在意,只要人活着,管那些做什麼呢?
他們只有對許晗深深的敬佩,再敬佩。
這一晚,軍中篝火到天亮都沒有滅掉,所有人都在慶祝。
許晗並沒有制止,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能夠享受就讓大家盡情的享受。
蕭徴偷偷的牽着許晗的手,趁着衆人不注意,拉着她到了後山,找了個地方,看着下方熊熊的篝火。
蕭徴的目光就沒離開過許晗,饒是許晗心頭坦然,也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
“看了一晚上了,不累嗎?”
蕭徴搖頭,“看到明天晚上,看一輩子都不累。”
許晗抓起他的手,兩人雙手交握,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對吧。”
蕭徴點頭。
“蕭小徵,你這樣的好,讓我再也放不開你,怎麼辦?”
蕭徴誠實地回答道,“那就不要放開啊。”
下一刻,他低下頭,準確地含住了她的脣。
兩人深深的吻了起來。
好半響,蕭徴才稍稍放開許晗,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慢慢的喘息着。
許晗的手放在他緊實的腰際,慢慢道,
“從前,我看過很多的書,大部分女人的傳說都和男人有關。”
“若一個女人被詩人愛上,她會被詩人寫進詩裡,被人吟唱。”
“若女人被一個帝王愛上,她就會在史書留下名字,成爲歷史,不管好與壞。”
蕭徴平復下來,“你也想留下麼?”
所以來到邊關。
許晗搖搖頭,
“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總有些女人不是因爲男人才留下名字的,比如你祖母。”
“她雖然沉寂,可如今人人說起,依然敬佩。”
“而且,我做的這些,不是爲了留名。”
蕭徴沒說話,許晗沉默片刻,繼續說道,
“從前作爲霍晗的時候,我沒想過,後來,等到我霍家出事,我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的時候,那時我想,憑什麼這樣不公?”
“我的父親,我的家人,爲世人如此的不畏懼死亡,爲何還要如此的對待他們?”
“其實,我道如今,依然不明白父親他們的選擇,只是,我想我還是想讓自己做個有用的人。”
“我不求史書記住我的名字,只要那些百姓,如同對你的祖母一樣,記得我的名字就好。”
“可是,後來,我碰到了你。”
她看向蕭徴,笑中帶着點晶瑩,
“我碰到了,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就想,我以前怎麼會沒注意到你的心意呢?”
“你這樣的好。”
她的淚落在蕭徴的衣上,“你讓我知道我要什麼,我只要遵循自己的內心就好,不管有沒有人記得你,不管你做的是什麼。”
“只要遵循自己的內心就好,來邊疆,還有愛你……”
“我只要爲我的心而活。”
蕭徴緊緊的抱着懷裡的人兒,恨不能就此天荒地老。
他錯過了她最困難最要緊的時刻,這遺憾或者彌補,但不能重來。
他應該全程參與,卻只能接受這錯過。
這令他即使終於奔萬里而來,將她抱到懷裡,心裡也還是疼痛的很,無計可消除。
但這疼與在京裡又不同,泛着安心,再沒有那輾轉難眠的焦躁。
“我來晚了!”
蕭徴過了好一會才說出了這一句。
“沒有,我……”許晗本想說她挺好的,不辛苦也沒任何的困難。
像她在所有將士面前強撐的那樣,但話到嘴邊,對上蕭徴噴灑過來的氣息,她又改了。
她低低地道,
“我好痛啊,蕭小徵,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
蕭徴親了親她的臉頰,兩人又相擁在一處。
“以後不會我,我應該早點過來的。”
許晗窩在他懷裡笑着。
下山的時候,蕭徴把許晗背在背上,怎麼也不肯讓她下地走,說她太累了。
不過,他揹着許晗的手,竟然也沒消停。
許晗是不知道有什麼好摸的!
到了營地裡,許晗想把他趕走,可這人,怎麼也不肯走。
倒在她的行軍牀上就睡了,看着他眼底的青色,想必這一路他是緊趕慢趕的過來的。
算了,雖然他耍賴了,就由着他睡了。
反正,她是‘男人’,兩人共一個帳子,也沒什麼。
只是等到第二日,面對許均,許昭,還有霍七的時候,許晗的頭皮大概都要發麻了。
不過,許晗的頭皮並沒有發麻。
清晨,在許家軍還在安眠的時候,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從遠處傳來,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北蠻人敲響了戰鼓。
他們前些日子用許均做人質,本是大好的局面,最後不僅許均人被救了回來,就連主帥敖康都中了箭。
他們能忍這些日子才敲響戰鼓,看來敖康的傷沒什麼問題!
既然敖康沒死,那自然一刻都等不了,想要搖旗再戰。
許晗從牀上一躍而起,爲了防止北蠻人突然發動襲擊,她是和衣而睡。
這營裡的所有將士大抵都是如此。
外頭,各營將士已經集合完畢,見她到來,瞬間士氣高漲。
軍隊還是那隻軍隊,但是同前些日想必,完全不同,就像是重新鑄就了靈魂和脊樑骨。
霍七在親兵的攙扶下也出來了。
許晗見狀,連忙上前,“七叔,你的傷還未痊癒,你出來做什麼?”
她怕這話會傷到霍七,立刻又說道,“等你傷愈了,我們再一起上戰場,把這些蠻人都趕出去。”
霍七點頭,正了正許晗頭上的頭盔,“好。你自己多保重。”
許晗鄭重的點頭,然後轉身,上馬,“出發!”
霍七看着許晗遠去的背影,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與她肩並肩,一起作戰。
他什麼也不想要,只想要十一娘平平安安的。
很快,上了城門,下頭是敖康帶着的軍隊。
許晗站在高高的城門上,看着被圍在中間的敖康,臉上看起來很不好。
她輕蔑地道,
“你們北蠻人,一個個都是沒牙的老虎,不足爲據,早晚有一天,我要拔掉你們的爪牙,滅了你們的部族,讓你們永遠消失在草原深處!”
原本一直囂張無比的北蠻大軍,這一次卻收斂起了所有的脾性,看怒不敢言。
他們中間,那個被許晗一支利箭射傷的敖康,讓他們對許晗心生畏懼。
那一日,許晗一弓雙箭,之後,又彷彿戰神一般,獨自闖入到蠻人的陣營,收割着他們的人頭,她身上那披掛的鮮血,將會永永久久的留在蠻人的腦海裡,形成難以磨滅的記憶。
上一個讓蠻人留下這樣記憶的是霍家人,他們以爲霍家人沒了,東元就成了沒牙的老虎。
可沒想到,時至今日,他們才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中原號稱地大物博,自然是人才輩出,這樣一個單薄的少年,有如此的魄力,又怎能知道,她後面是不是有千千萬萬個這樣的人呢?
是以,她發下如此的狠話,說要滅了北蠻,沒有人嘲笑她的異想天開,只是從心底裡冒出了一絲寒氣。
沒有人知道,只是上次那一戰,就將北蠻的人打的心虛了。
下面的敖康一隻手捂着胸口,一隻手緊緊的勒着繮繩,他邊上一名穿着盔甲的魁梧將士湊過來說了幾句話,一邊說,一邊是不是的看向城頭的許晗。
最後敖康點了點頭,下頭就有北蠻人用東元話揚聲叫陣,說是要與許晗單打獨鬥。
上次許晗一個人闖敵陣,又射了敖康一箭,想來今日是想找回場子了。
若是能激得她出去,將她生擒,或許又能如法炮製一出當日許均被抓時的場景。
這一招並不新鮮,管用就行。
這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倦舞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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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就更這麼多,是不是接下來一年,我都會更這麼多?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