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徴出現在許晗面前的時候,許晗正在看下頭人收集上來關於安向初的資料。
小年夜,王府這邊如今只有她,許羽非和許曄在,許羽非和許晗的感情經過那次被拐的事情,關係是越來越好了,唯獨許曄,因爲受白氏的影響太深,對許晗有着諸多成見。
許晗是無所謂,一個小小的許曄,還不足以讓她動什麼心眼。
如今許均不在,她最大,真要對付許曄,他還吃不住。
徐丹秀一個人在宣平坊,讓她來王府過小年夜不太可能,於是她就帶着許羽非和許曄去了宣平坊陪着徐丹秀一起吃了晚飯。
許曄有些磨磨蹭蹭的,嘟着嘴不肯去。
倒是許羽非,“你要不去,沒人強求你去,哥哥好心帶着你,你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要我是哥哥,才懶得理你呢。許曄,你不是小孩子了,長點腦子自己好好想想。”
“哥哥哪裡對不住你?還有母親,是苛待你了嗎?別人家庶子可沒你好過。”
“你要不去,一個人呆家裡,讓下人陪着你過節。”
許羽非說完眨眨眼睛,看了看許晗,一臉的求表揚。
許晗揉了揉她的腦袋,許曄見兩人都不理她,頓時有磨磨蹭蹭的跟在兩人後面去了宣平坊。
四個人吃了晚飯,許晗又帶着許羽非和許曄回王府,纔剛坐下,翻看許勉遞上來的資料,蕭徴就來了。
她散着發,坐在窗邊,外頭雖沒有月光,不過因爲剛落了場雪,地上的積雪反射出微微的光芒。
窗外彷彿有風吹過,窗櫺微微動了動,許晗眉目一凜,身形微動,將窗打開,有人飛掠而來,速度快的,擦出輕微的響動。
許晗身子輕巧的翻出窗外,腳尖輕點,就跟了上去。
很快,就追上剛纔飛掠而過的黑影,兩人悄無聲息的過了十幾招,帶着勁風,酣暢淋漓。
熟悉的招式,許晗早就知道來人是誰,收回手,笑吟吟道,
“蕭小徵,雖然你這幾年武功進步很大,可你在我面前可都沒討到好哦。”
白瑩瑩的雪光反照下,不是蕭徴,還是哪個?
蕭徴眉頭一挑,邪邪的一笑,“是嗎?”
說着,他伸出手,朝許晗攻去。
許晗不妨他還出手,後退了兩步,誰知,竟差點踩空,從屋頂上掉落下來。
不等她落下去,就被蕭徴一把給拉住,兩人一同躍下屋頂,落在牆根處,許晗的後背靠在牆壁上。
黑暗裡,許晗只覺得被一股大力牢牢壓住,動彈不得,聽得耳邊一聲得意的輕笑,熱氣拂着她的耳畔,
“若是連妻子都打不過,顏面何存。”
“……”許晗翻個白眼,“行,算我輸。”
如果是生死相搏,她之前就出陰招了,怎會給他機會,還差點掉到屋檐下。
蕭徴稍稍放開壓着許晗的力道,不過,他人卻是沒退開。
許晗道,“這大半夜的,你過來也不說聲,你真以爲王府的守衛是吃素的。”
蕭徴道,“我要說了,還能翻牆頭私會佳人嗎?”
喲呵,今日這人的嘴皮子溜了啊,居然會堵他。
這人多久沒堵她了?好像在明確她的身份後,對着她的時候,這人一直都是溫柔的一汪水。
今日這是怎麼了?
她琢磨了會,今日是小年夜,一般人家都會團在一起吃飯,承恩公府關係比較複雜,看來,這人是不開心了。
頓時,她也沒推開他,而是靠着牆,懶懶道,
“世子是天上雲鶴,竟然能做出私會佳人之事……”
蕭徴鼻間哼了一聲,“這是誇我?”
“當然。”許晗一擡頭,額頭從他臉頰擦過。
他們此時的姿勢,若是被外人瞧見,大概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雖然,他們其實早就洗不請了。
許晗被蕭徴按在牆上,兩人的衣衫相貼,身量的相差,使得許晗好像被蕭徴抱在懷裡。
他又俯着身子,許晗這一擡頭,兩人間呼吸交纏。
這一刻,兩人都沒說話。
黑暗裡,蕭徴奇異的覺得她的眼睛明亮的出奇,明明周圍黑乎乎的,蕭徴卻能將她的面盤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微微往下,落在她微彎的脣瓣上。
滿,飽,柔,嫩……
不用他仔細去看,她的面容已經刻在他的腦海裡。
她的形貌,她的神情,她眼裡偶爾會有些漫不經心,甚至,她被他親的脣瓣上泛着的淺淺水光……
一切,彷彿烙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蕭徴覺得,無論和她在一起多久,他的心都始終如初,心跳如雷。
她的樣貌,不是最美的,可他也從來不是一個因爲別人生的好看就心有所動的人。
只是對着她,卻怎麼也抵抗不了。
他低低的張口,“雲鶴是什麼……”
許晗閒適的靠在牆上,一臉笑意,“就是鶴,說你的品性。”
“什麼品行?”聲音彷彿鉤子一般,入了許晗的耳朵,麻癢麻癢的,讓她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揉一揉自己的耳垂。
“高潔?淡泊?不俗?”
確實高潔,高潔的有了潔癖,淡泊,也確實淡泊,京中沒多少人能入他的眼。
不俗,那就更對了,有多少人能做紈絝做到他這個地步?
眼前的人,彷彿還不知足,低低的,越發靠近她的耳畔,幾乎要與之相貼,問,
“還有呢?”
“還有?”雖然他的優點很多,可讓許晗一下去形容,還真的不太好形容。
不過,不等她再想,蕭徴灼熱的呼吸灑在她的脖頸上,耳垂已經被柔軟,溼熱包裹。
他的聲音並不含糊,一字一字的在她耳邊響起,“我告訴你罷,還有,忠貞……”
許晗不由的顫慄了一下。
她從來都知道蕭徴的心意,總是在她以爲這就是極限的時候,蕭徴總是讓她知道,不,不是的,還能更深,再深刻。
這樣的深情,讓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好些,再好些。
他從始至終,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從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開始,那時,他認定她是十一娘,不管她是男人,還是女人。
她就是她,要的也是她。
許晗眼眶有些發熱,悄悄的伸出手,環在他堅實的腰身上。
他這樣的好!
可她……
她從選擇接下王府事物的時候開始,這一切就註定,時光不能重來,她的身段也再無法柔軟。
正如許均說的那樣,不是她的性別問題,而是這個世界禁錮了她。
“以後,你的朋友們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你會不會後悔?”許晗問。
“後悔?爲什麼後悔?”蕭徴彷彿吃夠了美味一般,終於從她的耳垂邊移開,反問她,
“你喜歡做你喜歡的事,我喜歡你,這不是很好?”
許晗,“……”
“你說你,你想那麼多幹什麼……”蕭徴在她的額上親了親。摸了摸她的手,還有身上的衣裳,頓時用自己的披風裹住她。
驀地,許晗覺得身體一緊,雙腳騰空,蕭徴居然抱起她。
沒等許晗說話,蕭徴連忙說道,
“你穿着薄底的軟鞋,雪都要沒了鞋面了,我送(抱)你回房。”
一邊走,一邊數落她,
“你說你,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凍壞了腳,怎麼辦?到時又癢又疼的……”
許晗,“……”
剛剛是誰蹲在她的牆頭上,又是誰將她按在牆頭上的……
蕭徴一邊抱着她,手一邊在她身上作怪,從牆邊到屋內的距離不過十幾步,可被蕭徴走得彷彿是邊疆到京城那麼遠。
許晗催他,“你快一些。不是說怕我凍着嗎?”
蕭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不是披風裹着麼?雪天,路滑,萬一摔倒……”
許晗震驚了,有理沒理都是他了。
好容易回到燒着地龍,溫暖的屋內,蕭徴將許晗放到榻上,和她坐在一處。
外頭長纓看到跟在後頭跳進來的白灼也是震驚了。
這主僕倆難道都是樑上君子?一個來偷她家主子,一個來偷誰?
長纓面色不善的看着白灼,緊了緊衣衫,後退了數步,到了門前敲門道,
“王爺,要不要送茶水進來。”
恰這個時候蕭徴的肚子響了起來。
許晗拍開作怪的手,笑了起來,吩咐長纓,“你去竈上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不拘什麼,只要是熱的,弄些過來。”
長纓得了吩咐,立刻就去辦了。
後頭白灼撓了撓頭,這個長纓,又不是不認識,怎麼好像見鬼一般,逃的那樣快?
出門的時候主子換了兩套衣衫,他也是好好的打理了的呀?
屋內,許晗坐在榻邊,將小几上的卷宗都整理好,蕭徴撐着手,看她收拾,見上頭都是關於安向初的資料,於是問道,
“你查這個安向初了?”
許晗點點頭,這個人這樣奇怪,總是要知道清楚的纔好。
她道,“我看着,那一位安大當家約莫對我母親有那麼點意思,可這人又太神秘,所以就想着查一查。”
她將在給霍家做的法會上見到安向初的事情說了一遍。
就是蕭徴也蹙起眉頭來,“他不就是安記的大當家?”
許晗點點卷宗,“也是戶部的五品主事。”
蕭徴拿了卷宗看了一遍,許晗的母親,將來妥妥的就是他的岳母了。
如果真的要再嫁倒也和他有些些的關係。
不過,也只是有那麼些的關係。
他道,
“你倒是想的開。”
許晗笑了笑,道,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母親和父親是錯過了,大概是回不了頭了。”
“當初和離的契書上,寫的是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我母親這麼多年,那種男女之間的歡喜從來沒有過。”
“從前在王府後宅她是陰鬱的,現在住在宣平坊,那是越發柔和了。”
“男人有男人該有的樣子,女人也該有女人的樣子,母親眉眼間的歡喜,讓我沒什麼想不開的。”
“她已經耽誤了很多的青春,我不想讓她耽誤一輩子。”
這是許晗想了許久的話,也是深藏在自己心裡的話。
自己的母親,當然是怎麼看怎麼好。要容貌有,要錢財,有,要勢力,有。
所以,許晗私以爲如果母親再嫁,不是圖男方的門第。
高門之家,人口繁多,規矩森嚴,對性格大方的母親是一種禁錮。
不過是從王府的這個牢籠去了另外一個牢籠。
如果母親要嫁,其實還是找個平反的家庭,可以見官不用跪,只要不折下腰,彎下膝,就可以考慮。
這個安向初,是安記大當家,爲圖區區幾百兩銀子嗎?不可能的。
那麼,刨去他的壞心思,能夠賣身進徐府,她姑且就當他對母親有意思了。
蕭徴隨意的翻了翻,彷彿想起什麼,頓時有些心不在焉的。
許晗本就猜想他今日忽然翻牆過來找她,大約是碰到什麼事情了。
見狀,摸了摸下巴,“你這飯也不吃,就跑出來,長公主殿下那裡知道不知道?”
蕭徴搖頭,“你真要查安向初,不如我去錦衣衛看看有沒有他的卷宗,不行讓下頭的人去查。”
許晗則是搖頭,“這事不着急,我母親從來沒說過這些事,不過是我胡思亂想罷了。”
“雖然說你在錦衣衛,可你上面還有錦衣衛指揮使,你要用錦衣衛的人手查這些事,能保證不讓他知道嗎?
錦衣衛是皇帝的私人耳目,錦衣衛指揮使知道了,就等於是皇帝知道了。”
而她,並不想把這件事情弄大,說起來,不過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因爲母親從來沒說過任何改嫁的事情。
也是,感情就那麼多,被許均傷害了那麼久,一時半會,很難恢復過來的。
廚房裡很快送了兩碗雞湯麪過來,蕭徴大約是真的餓了,不僅將自己那碗給吃了,還將許晗的那剩下半碗也給吃了。
等到吃完後,就躺在榻上。
許晗將空碗送給外頭等着的長纓迴轉身看到的就是蕭徴眼神虛無的看着頭頂的房樑。
她輕手輕腳的坐到他身邊,說,“你今天很不一樣。”
蕭徴‘嗯’了一聲,“你的父親母親雖不好,但他們父是父,母是母,其實,關於我的那些閒話,我聽過很多。”
許晗本想問什麼閒話,幸好最後止住了,就是說他是‘野種’的閒話。
她心裡顫了顫,怪不得他心情不好,是因爲這事?他又聽誰胡說了嗎?
她和蕭徴一樣,仰躺在他身邊,
“那些閒話其實不用在意的,你看,裡頭其實問題還是很大的。”
倦舞 說:
白天有一章,哎哎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