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潮是蘇家的孩子……?
蘇玳震驚過後, 臉上只餘下森冷的表情。
“逃離蘇家……說得真好,那麼,你現在又是爲了什麼回來?”蘇玳微微眯起了雙眼, 重傷初愈的臉色仍顯蒼白, 虛弱的身子一旦生起氣來, 呼吸也緊了幾分。
阮潮冷冷地看着她, 沒有任何感情地答道:“不是我要回來, 而是你逼着我來蘇家。”
蘇玳似乎想起了什麼,憎恨的臉色緩和了幾分。
“原來是我自己引狼入室了。”蘇玳甚至還笑了笑,那笑容卻陰冷得使人發寒。
阮潮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表情很是疑惑。
“你到底在惱什麼?一直以來,只有蘇家對不起我, 我從來沒有虧欠過你們什麼!”
蘇玳蒼白的臉微微返起了桃紅, 因爲憤怒, 也因爲激動。
“所以你現在想奪回應得的一切對嗎?你恨蘇家,恨大哥……也恨我。”蘇玳說到最後, 眼中閃過了一絲悲切。
“應得的一切……是啊,我就是想取回屬於我的東西,這有什麼不對?”阮潮也激動起來,她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盯着坐在牀上的蘇玳, “蘇二小姐, 你沒有資格指責我什麼, 你想一下在我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你是怎麼對待我的, 而我又是怎麼對待你的!”
蘇玳被阮潮類似指控的質問噎得無話可說,瞪着一雙水潤的杏眸急促地喘息着。
“難道蘇玳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是個壞小孩?”原遠一臉好奇地插嘴問道, “阮潮啊,她到底怎麼對待你啊?”
阮潮回眸掃了原遠一眼,用不快的神情示意她閉嘴。
蘇玳倒是被原遠的話刺激到,不知想起了什麼事情,臉色一陣紅一陣青。
“……欺負你又怎麼樣,每一個人都幫着你護着你,就算是你走後,爹孃的眼裡也從來沒有我!”
“誰叫你是壞孩子,沒有人會喜歡愛欺負人的小孩,蘇玳,是你不對。”原遠不等阮潮開口就已經搶先說道,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忙忙地把她拉到身後,不想她插在那兩人之間。
蘇玳緩緩地看了過來,憤恨的目光中帶了一絲茫然,清俊的臉上一片煞白。
我心下一驚,纔要快步上前,蘇玳已一口鮮血狂噴在阮潮的衣服上,水綠的綾羅上面開出了斑斑紅梅,鮮豔觸目。
沒想過一向遇事鎮定的蘇二小姐會因爲原遠的一句話而氣成這樣,我急忙衝了過去,扶起她無力的身子,按着她背門的穴道不斷地輸送真氣。
原遠也跟着跑了過來,蹲在牀邊,面無表情地仰着頭看我們。
阮潮怔怔地站着,低下頭審視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跡,再慢慢地把目光移到蘇玳身上。
好不容易將她絮亂的氣息調整暢順,我扶她躺下時,已是滿身大汗。
“我來!我來!”不等我掏出手絹,原遠已撩起衣袖往我臉上抹來。
“……”
原遠小姐,請問你現在是在擦桌子嗎……
“瑟瑟,你快坐下來歇息歇息,這一運功,花了你不少內力吧?”我被她殷切地拉着來到椅子旁邊,然後在她粗魯的一按之下“咚”地落在椅面上。
“來,喝水。”她把杯子端到我面前,很小心地觀察着我的表情,“你的臉很紅耶,我們都那麼熟了你還害羞。”
……
請問你區分不出生氣和害羞的表情嗎?
“瑟瑟害羞起來真可愛。”我正要發作,她卻一把將我摁進了懷裡,還用下巴蹭了蹭我的臉。
……爲什麼就是……無法真正生氣呢……
我稍微用力地推開了她,不願在旁人面前和她做出親暱的舉動,但我看了阮潮一眼,發現她根本沒有注意我們這邊的動靜。
她只是,靜靜地看着牀上的蘇玳。
疲勞的不單止我,蘇玳此時也是滿頭大汗,虛弱地躺在牀上,緊閉着雙眼,臉色青白,脣邊還殘留着幾縷血絲。
“她剛好,不能動氣,需要安靜調養。”我提醒阮潮道。
阮潮沒有回頭,依舊站在那裡,良久,才恨恨地道:
“是她自找的,氣死活該!”
“你怎麼……”我正要站起來,卻被原遠按住。
“……活該!”
阮潮喃喃地說着,走前一步,扯過牀上的被子,動作極輕柔地幫蘇玳蓋上。
我意外地盯着她的背影,說不出話。
替蘇玳蓋好被子後,她又從袖子裡掏出一條手帕,仔細地拭去蘇玳額上的汗珠和脣邊的血絲。
這兩個人……畢竟是姐妹,身體裡流淌着同樣的血,那樣的牽絆,如何割裂?
“那麼辛苦熬的藥……”阮潮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和藥汁,表情既有責備又有無奈,“真是任性的大小姐。”
牀上的人呼吸均勻地平躺着,絲毫不去理會阮潮的話。
“我再去溫一碗藥來,你們看好她。”阮潮轉過身來,正要邁步,牀上的人卻突然開了口。
“我不喝你的藥。”
因爲虛弱而中氣不足的聲音完全沒有冷硬的感覺,反倒像是小孩子在鬧彆扭。
“那些藥不是我想熬的,是蘇玄墨吩咐到我才做的。你以爲我願意?”阮潮冷哼一聲。
阮潮的性子還真是陰晴不定,剛纔明明對蘇玳溫柔得要命,現在卻又一副厭煩的模樣。
蘇玳掙扎着蹬開了被子想坐起來,卻因爲身體太虛弱而失敗。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阮潮側着腦袋有趣地看着蘇玳,俯下身子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蘇二小姐不是向來高高在上傲氣凌人的嗎?怎麼,現在連坐起來也辦不到?”
我坐在椅子上喝着原遠爲我倒的茶,不知道爲什麼想起了阮潮喪失武功的那天,虛弱得站也站不穩,軟軟地靠在蘇玳身上的情景來。
原來……真的有因果報應。
蘇玳氣得不輕,呼吸頓時急促起來,臉色也開始一寸一寸地發白。
欺負人也要有個度,我再不阻止,恐怕蘇二小姐等一下又要吐血了。
“你放心,我會走的。”正當我要站起來時,阮潮突然放軟了聲調道。
蘇玳大瞪着眼睛盯着她。
“蘇家已經沒有我眷戀的東西了,我也不想再留在這裡。”阮潮的語氣略帶傷感,也沒有看蘇玳一眼,垂着頭,令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你不是想要大哥的位置嗎?”蘇玳沙啞地開口。
阮潮莫名其妙地擡起頭來:“我爲什麼要他的位置?”
蘇玳皺了皺眉,狐惑地道:“你不是說要取回屬於你的東西嗎?”
阮潮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
然後,她淡淡地笑了。
“我所說的……是更珍貴的東西。”
蘇玳茫然地看着阮潮,等着她說下去。
阮潮說過,她回來蘇家,只爲了三個人。
一個是我,一個是蘇老夫人,那麼還有一個……
“我只是想把爹孃帶走。”阮潮吐了口氣,柔聲說道。
“爹孃……?”蘇玳的表情有點傻愣。
“我只是,想一家團聚而已。”阮潮的笑容有點憂傷。
蘇玳看着阮潮,表情無比複雜。
最後,她緩慢地舉起手,輕輕拉住了阮潮的裙裾。